唐若遙半夢半醒間，覺懷裡的人一直在掙扎，被吵醒了，爬起來，睡眼惺忪地摁亮了床頭燈。

離懷抱的秦意濃平躺在床上，明明沒有束縛，四肢卻跟被長釘死死楔在上面似的，僵得駭人。雙手攥拳，指節泛出慘狀的白，腳背繃直，腳趾則蜷起到不可思議的弧度，滿頭大汗，神扭曲痛苦。

翕，不停地說著什麼。

唐若遙湊近耳朵，吐字含糊不清，集中所有注意力去聽，依稀辨認出一個字眼。

“姐姐？”唐若遙皺眉，喃喃自語，重複聽到的話。

遲疑地咬了咬下，手輕輕推了下秦意濃的肩膀，想把從噩夢中醒：“秦老師？”

秦意濃突然劇烈地搐了一下，像案板上將死未死的魚，垂死掙扎的那一下。眼角忽的湧出淚來，睫潤，大顆大顆地過鬢角，滲進枕頭裡。

秦意濃在睡夢裡哭得亦沒有聲音，像一繃到了極致的弦，全打，牙關咬。因為呼吸困難，氣聲沉重而克制。

唐若遙看得難極了，咬牙用力推了一把，在耳邊高聲道：“秦意濃！”

……

“姐姐，我進來啦，你在房間嗎？”秦意濃敲門不見回應，推開秦濃房間的門。

“姐？”偌大的房間裡聲音空曠得嚇人，一眼過去仿佛看不到邊。

“你在哪兒？”腳踩在地上的回聲空，秦意濃整個房間找了幾圈，鬼打牆似的，一直繞著原地打轉，“寧寧在哭呢，你聽到了嗎？姐姐？”

一扇門突然出現在了的面前，玻璃格子嵌的深褐木門，是衛生間的門。

秦意濃見到這扇門神恍惚了一瞬，忽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本能地想遠離。

可雙卻像是在地上生了似的，一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扇門向近，右手則不聽使喚地握住了冰涼的金屬門把手。

不要。

不要打開。

用力搖頭，眼淚從眼角飛出來。

吱呀——

木門被推開。

秦意濃明明沒張，卻聽到自己駭然的尖。

先是頭髮，海藻般的長發浮在猩紅的水面。

踉蹌著跌步上前，兩隻手扶在了浴缸邊緣，往裡看去。

人沉在一缸鏽紅的水裡，四肢舒展，卻略微出僵的不自然。秦意濃茫然四顧一會兒，仰臉著雪白的天花板，心臟像被一隻大手扼住，瀕臨窒息，短而急促地呼吸，眼淚盈滿眼眶。

手在半空松了又，指尖抖開水面的頭髮，一張已然毫無生機的慘白面孔映眼簾，和秦意濃的臉有五分相似。

秦意濃像是被火烙了一般猛然撤手，地捂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

“秦意濃！”

唐若遙見哭得渾發抖，甚至有了窒息的征兆，心急如焚，推的力道越來越大，對方卻一直不醒。唐若遙把從平躺扶了起來，靠在自己懷裡，一邊拍著的背一邊繼續喊。

“快醒醒！”

“秦意濃——”唐若遙急之下，直接撈過秦意濃的手，將袖擼上去，在胳膊上用力地咬了一口，邊咬還邊觀察秦意濃的表，一副不把弄醒誓不罷休的樣子。

“唔。”秦意濃吃痛，終於睜開了朦朧的淚眼。

秦意濃心臟狂跳，頭頂雪白的線刺得眼睛生疼，抬手擋了一下。唐若遙見勢趕關掉，隻留下一開始的一盞床頭燈。秦意濃尚且沒有回過神，了，胳膊抵著一個人。

視線漸漸清晰，漆黑瞳仁倒映出唐若遙焦急的面孔。

秦意濃猛地後撤，反應激烈地掙了的懷抱，像冰天雪地裡獨自舐傷口的野，全上下寫滿了戒備。

唐若遙沒有著急上前，而是往手裡放了杯水，然後後退，再後退，赤足站到地面，把整張床都留給，安鎮定的語氣：“你放心，我不過去。”

秦意濃蒼白的薄闔兩下，想對說句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兩手捧起杯子，雙眸失神，將水一口一口地抿下。

唐若遙快退到門口，舉起雙手問：“還要嗎？”

秦意濃搖頭，背對著躺下。

唐若遙就在門口席地而坐，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

許久之後。

秦意濃說：“上來睡吧。”

唐若遙輕手輕腳地過去，睡在了一個小角落裡。

秦意濃依舊背對著，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緒：“剛才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沒關系。”唐若遙看著的背影，輕聲說。

唐若遙試著將手過去，未及秦意濃的肩膀，對方便若有所，再往床沿蜷了蜷，避更遠，淡淡出聲道：“睡吧，晚安。”

“……晚安。”唐若遙將手收了回來。

唐若遙很久才重新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間似乎見到秦意濃起，打開房門出去了。

翌日一早。

唐若遙了邊冰涼的床位，坐了起來，徑自出了會兒神，才下地洗漱穿，拉開了房門，撲面而來早點的香氣，縈繞在鼻端。

“唐老師醒了。”關菡招呼道，“早餐買回來了，請過來用吧。”

“謝謝。”唐若遙繞過房門的拐角，才瞧見秦意濃坐在餐桌旁的影，將昨夜買的那套白運服穿上了，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素雅許多。

“早上好。”秦意濃衝笑笑，戴著一次手套的左手拿了個包子。

“早上好。”人笑容明非常，唐若遙一時生出恍惚。

秦意濃笑道：“你弟弟還沒起，你要不要他起來吃飯？”

唐若遙：“……好。”

把小學生也起來吃早餐，唐斐著眼睛，坐到椅子裡，乖巧問好：“秦姐姐早。”

秦意濃彎了彎眼睛。

用過餐後，一行四人坐電梯下樓，去唐若遙家裡。

新房子是唐若遙買的，幸虧多長了個心眼，當時簽購房合同沒顧江雪珍的胡攪蠻纏，毅然寫了自己的名字，江雪珍無權用，否則現在連江雪珍人都找不到。

關菡特地租了輛車。到了家中樓下，唐若遙兩手搭在唐斐的肩膀上平視他，溫地問他是想跟上去還是留在車裡等。

今日肯定要和江雪珍撕破臉皮。唐若遙沒有一味把唐斐當小孩子，而是用商量的口吻，說了上去可能會發生的事，讓他自己做選擇。

唐斐抿，神猶豫不決。

幾人都耐心地等著他。

唐斐抬眸，下定決心：“我和姐姐一起上去。”

唐若遙了他的腦袋，牽著他的手上樓，秦意濃和關菡則和昨夜一樣，安靜跟在二人後面。

唐斐看了唐若遙一眼，眼神堅定，心充滿了勇氣，他從領口將鑰匙拽出來，捅進鎖孔，打開了門。

江雪珍的聲音第一時間從裡面傳了出來，接著是凌的腳步聲，道：“是……是唐斐回來了嗎？”

唐斐拒絕唐若遙要站到他前面的舉，握了握拳，自己先站進門裡，出聲道：“媽，是我。”

他是男子漢，不能都依靠姐姐！

江雪珍衝過來，看到他的臉先是松了口氣，而後怒聲數落道：“你還知道回來？知不知道我和你周叔叔找了你多久！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們倆就要去警察局報警了！”

江雪珍回頭道：“老周，唐斐回來了。”

男子漢唐斐馬上往後。

江雪珍走過來，沒好氣道：“你這孩子躲什麼，昨天還沒躲——”

忽然不說話了。

門外唐若遙一隻手擋著唐斐，面沉似水地盯著。

江雪珍眼底閃過驚慌，下意識了自己的小腹位置，在接到唐若遙銳利的目後，將手放了下來，乾出一句：“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