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呢, 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青陸出一手指頭兒,困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大將軍這是怎麼了?非但沒有因為倒賣糖生氣,反而還要邀請一起睡覺?
一起睡覺倒不是不可以, 都是大男人,怕什麼難為?
反正不管怎麼著,大將軍這話都說出了口,面子還是要給的。
“您想怎麼睡?”青陸磨磨蹭蹭地湊到了大將軍的前,歪著腦袋想轍, “是不是陳校尉他們還沒回來, 您一個人害怕?”
這是什麼神仙理由?辛長星茅塞頓開,輕籠的眉心立時便舒展開來,他嗯了一聲, “帳子里有老鼠。”
青陸呀了一聲,牽住了辛長星的袖,晃了一晃:“您怕這個?,您等著,標下這就去拿鏟子,跟您上去拍死它。”
說著松了手, 一個轉就想進屋拿鏟子,誰知道后領一, 大將軍把提了回來。
看樣子,是想替自己打了老鼠就回來,那怎麼能行呢?辛長星輕咳一聲,了天。
“……那豈非弄得一帳污糟?”他瞥了一眼青陸, 眉頭便掛了一兒若有似無的為難,“本將軍眼里容不下臟。”
青陸擰著小眉向上覷著他,有些堪不破大將軍的用意, “那您想怎麼著吶?”有些為難,“您是真的害怕吧?可您的帳子前不是有護衛麼?”
他想怎麼著呢,他就想同一起睡覺,話趕話說到這兒,辛長星覺得自己也無需瞞了,略略側了側子打量了一下這伙房。
嗯,外面瞧著還可以,磚瓦小屋干凈整潔的。
“……以德配天,以人為本,方可得天道民心。”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學會青陸那一套忽悠的本事了,“與士兵同吃同住,同甘共苦,一向為朔方軍的德,今晚,本將軍便來察一下兵吧。”
青陸被大將軍前一句說的一愣一愣的,后面才聽明白了,扶了扶自己的布帽子,有點疑的樣子。
“您……上次不是說,您從來不來和士兵同吃同住那一套麼?”歪著腦袋打量著大將軍,忽然一個激靈,“您是想住在標下這兒?”
大將軍驕矜地點了點頭,那神仿佛是在說:“是啊,快邀請我進去吧。”
青陸眼神驚恐,跟了驚的兔子似的,“您說什麼吶!標下住的這地兒,還沒您洗浴的木桶大,您睡這兒?”
為難地撓了撓頭,“再說了,您睡這兒,那標下睡哪兒呀,難不掛墻上?”
辛長星見領悟到了,便也不多說了,提著腳大步流星地進了伙房。
伙房不大,一個熬粥的鍋便占了大部分地方,辛長星蹙著眉站在屋子正中央,“你睡哪兒?莫非在鍋里?”
青陸跟在大將軍的后頭亦步亦趨,見大將軍發問,忙做了個請的姿勢,引他進了后頭臨時搭出來的木頭小屋。
小屋掌大,門楣低低的,辛長星量頗高,矮著子進去了。
一張板子床,上面鋪了布的被褥,床邊擺了個矮幾,倒也干凈整潔,除了太小也沒什麼缺點。
兩個人在里頭,小屋立時厭地好似養魚,青陸從大將軍的后頭探出腦袋來,推推他,“您要麼就坐床上去,要麼就出去,不然太了。”
辛長星不怕,甚至還有些滿意。
又小又才好,他開雙臂,將外衫除下,遞給了青陸,“衫沾了雨氣,”他這才在床上坐下,床板立時便吱扭一聲。
這時候倒不潔了。
好好的夜晚被將軍給攪合了,也不知道將軍他老人家這是發了什麼臆癥,跑過來折騰。
泱泱地提著將軍的衫,問了一句:“您在這兒睡,標下去外頭打個地鋪……”
那一句“您有事就一聲”的話還沒出口,便被大將軍打斷了。
“生地方本將軍睡不慣,你就在這兒,別。”辛長星仰在了枕上,制止了要出去的作。
生地方您睡不慣,那就回您的大帳去呀,干嘛折騰我呀?青陸在心里頭吶喊了一句,到底地頭蛇不過強龍,還是乖乖聽令吧。
泱泱地出了屋,趁著夜在外頭洗漱一番,足足半個時辰才進來,辛長星仰在那枕上,看著青陸的小影進來,在床腳鋪了被褥,接著吹熄了那盞燈。
他認床認得厲害,到哪兒都要睡自己的床,今兒睡在青陸的小床上,除了時常發出些吱扭之聲,他竟然也能接。
床褥雖舊卻不甚,不過到底被連天的雨氣熏染了一點兒氣兒,辛長星和躺著,眼睛卻睜著。
床腳響起了和一聲兒,是青陸叮囑了一句,“……大將軍,您睡的床褥,是標下從八歲起就睡著的,您一,是不是有邊兒了?您也別嫌棄,標下每三個月就翻洗翻曬一回,被面兒雖然舊,可是五六天就洗一次,干凈著呢。”
辛長星揪了揪那邊兒,有淡淡的皂角味兒,奇怪的很,的一切他都接,自打相識以來,他被抱過大,順過靴子,淋淋的腳也踩進過他的營帳,更別提拿他的袍角鼻涕……
怎麼會嫌棄呢,愿意讓他進的小屋,睡吱扭吱扭的小床,他的心里都像有花兒在一朵一朵兒地綻放。
“本將軍自然嫌棄,不過你是本將軍最重的小旗,我便勉強忍了吧。”他口是心非地翻了翻,又翻了回來,“這里的炊子對你很好麼?”
青陸嗯了一聲,在黑夜里無聲地點了點頭,“那時候標下分在十人帳,睡著大通鋪,飯都搶不過,的吃馬料——是師父花了五十個大錢通融了旗總,這才把我要了過來。”
這是辛長星第一次聽說這些事,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在割,讓他不由自主地坐起了。
“我瞧你胃口好的很,馬料也敢吃。”他僵僵地回了一句,垂目看著床腳。
“那算什麼呀。”滿不在乎的語氣響起,青陸說起前事來,“標下逃命的時候,還啃過竹子,吃過樹葉呢!”
“逃命?”辛長星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反問了一句。
本來有些困倦的青陸一下子清醒過來,有些懊惱,怎麼能和大將軍說這個呢?
嗡噥了一句,開始打小呼嚕。
一聲兒接著一聲兒,打得有模有樣。
辛長星輕笑一聲,出兩手指,黑遮在青陸的上,“你知道你睡覺淌哈喇子麼?”
青陸立時就把耳朵豎了起來,忍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小聲問他:“……決計不可能,標下睡相很好。”
“好與不好,你怎麼知道?”他有心取笑,說的煞有其事,“打量本將軍寬容不計較,你就不承認了?你那哈喇子的規模實在恢弘,比洪水還要滂沱幾分,本將軍兵如子,半夜起來給你過好幾回。”
他的聲音輕快,末了又捅了一刀,“今夜你這哈喇子隨便淌,橫豎都是你的被褥,不怕臟。”
青陸在夜里愕著雙目,好一時才嘀嘀咕咕地反駁他,“您就往標下的頭上潑臟水吧,反正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越說越氣,梗著脖子又懟了一句,“您睡著標下的床褥枕頭,那上邊兒全是標下的哈喇子,您躺著膈應麼?”
辛長星心說怎麼會膈應呢,他潔的病在這兒從來沒發作過,鼻涕眼淚都見識過了,還怕那哈喇子麼?
遲遲等不來大將軍的回音,青陸悻悻地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外頭傳來更鼓聲兒,大概快三更了吧,月如水,溫地由窗子了進來,灑在青陸的眼眉。
辛長星一定是睡不著的,就著月看,深濃的眼睫,秀的鼻梁,鮮潤的,他先前逗說睡相不好,那是大大的謊言,的睡相,的就像畫兒一樣。
他出手,輕輕撥了一下的睫,手麻,正要再拂第二下,就見手指下那深濃的眼睫一,倏忽之間便睜開了,一雙明澄澈的眸子撞上了他的。
一霎兒,辛長星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那小兵卻瞪著一雙大眼睛,像當場逮住了證據一般,理直氣壯地坐起。
“可教標下逮住了!”一臉的沉冤得雪,小聲兒地控訴他,“上回您還不承認,這回您該怎麼抵賴?貓頭鷹數眉勾魂兒,您承認吧,是不是想把標下的魂兒勾走!”
是啊,就是想把你的魂兒都勾走。
辛長星心平氣和地想著,可話到邊就變了個味兒,“魘著了吧。”他出手,拍拍茸茸的腦袋,“你看,你睡覺不僅淌哈喇子,還說夢話磨牙齒,哦,才將還打呼嚕來著。”
他定了定心神,仰在枕上,閉著眼睛嘆了一口氣,“睡相這麼差,就不要說這麼稚氣的話了。睡吧。”
青陸氣的七竅生煙,可人在矮檐下,如何能不低頭呢?悻悻地躺下,睡一會兒就猛地一回頭,連續幾個來回,都看見大將軍安安穩穩地半躺著,沒有收拾的意思,這才放下了心,打起了小呼嚕。
第二日曉起時,外頭熬粥的風箱呼呼,青陸懵懵地睜開眼睛,想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睡在床板上,而大將軍早不見了蹤影。
起來戴了帽盔,換了軍裝,洗漱了之后同師父說了一句,“今兒有練,您自己煮粥吧。”便揣了一個窩窩頭兩顆糖出了伙房。
一路小跑進了校場列了隊,郭營佐便開始訓話。
“北胡屢屢進犯,快要打到牛心堡了,今日丙部要去牛心筑建工事,即刻出發。”
青陸去過牛心堡,那里時常有胡兵進犯,有些忐忑,可想著自己已經是管著五個人的小旗,畢宿五也同在一起,勇氣便上來了。
隊列正要出發,忽的黃沙四起,一列輕騎縱馬而來,馬蹄揚起了一篷一篷的煙塵,為首的人披玄斗篷,眉眼清俊冷洌,在風中英姿颯颯。
不過一霎兒功夫,輕騎便駛在隊前,諸將士皆單膝而歸,口呼上柱國大將軍。
辛長星立在馬上,在丙部的士兵里搜尋青陸的影子。
這幾日,邊疆戰事吃,還有兩月余便要臨近上一世的牙狼關之戰了。
北胡襲土喇城,左參將已然領兵前去抵抗,云、應、寰、朔的百姓應當提前遷徙地,辛長星正在著手辦此事,今晨聽說工兵營要前去牛心堡筑防,他實在擔心,這便丟下手頭之事趕來。
不對他坦誠份緣由,他不愿意拆穿。
此時見那隊列中,青陸排在頭陣,像模像樣的行著軍禮。
他心中忽的便了幾分,躍下馬來,緩緩地走到的面前。
“鄭小旗,你要去嗎?”他和緩了聲兒氣,心平氣和地問,若不愿,他第一時間將帶回去,若愿往,便令陳誠竇云悄悄護去了。
是小旗呀,手下還管著五個小兵吶,青陸覺得自己不能不去,仰著頭,給了大將軍一個大大的笑臉。
“標下愿為大將軍效犬馬之勞!”扛著小鏟子,像一個雄赳赳氣昂昂地大公。
左右皆靜,青陸到底還是有些忐忑,將小鏟子從肩頭拿下來,認真地在地上畫了兩座山,一條路,然后拿小鏟子在地上點了點,踮起腳來,拿手豎在了自己的前,像個小喇叭一樣附在大將軍的耳旁,悄悄地同他說話。
“……要去牛心堡,就要翻過兩座小山,路過兩片小樹林,淌過一條小溪。”小小聲兒地懇求,“若是標下夜里還回不來,您就去接我一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病中垂死驚坐起,一心只為小仙。
鏡子,更新來了。
白天應該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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