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好與不好, 辛長星已經不想再解釋了。

手臂上掛著的小兵，已經變了兩手環抱，側臉在他的上臂, 掛姿人，像只掛爐烤鴨。

他用另一只手住了小兵的臉頰，冰涼涼的。

“松手。”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臂，企圖把丟下去，“不然我放手了。”

那小兵一側臉被住, 皺了小眉頭歪頭看他, 眼睛里全是不屈。

“您把瓶子還給標下，我立刻松手！”費了老鼻子的勁兒，抱的的, 兩條在空中蜷起來。

比玩兒賴，誰能玩的過這小兵呢？

事事皆有理也便罷了，回回陷險境都能化險為夷，實在沒招了，滿地打滾的事兒也能干的出來，這樣的脾是怎麼歷練出來的呢？

辛長星滿懷的慨, 鄭家村那戶人家，老的寡言, 中的木訥，那嫂嫂倒是潑辣，可惜是個沒腦子的。這樣的人家能養出來，真是令人不可思議。

起風了。

他趕了一夜的路, 就是為了能早些看到，這會兒賴在他手臂上，倒是種甜的負累。

總不能讓這樣一直掛著吧？辛長星把手臂往下一垂, 青陸立即雙腳著地，惟有手爪子和腦袋仍在他的手臂上。

“你就是這樣等我的？”手邊這個腦袋瓜實在粘人的，他嫌棄地手臂，眼底卻有清淺笑意，“離本將遠點兒，一鳥味。”

你就是這樣等我的？

青陸敏捷地抓住了大將軍話里的信息。

原來大將軍以為自己是來等他的！

青陸松開一只手，另一只手在鼻子上嗅了嗅，沒有鳥味兒呀，今兒出來才用翁主給的香胰子洗了手，香著呢！

把那只手揚在了大將軍的鼻端，“您聞聞，標下香著呢！”

手指纖長細，掌心卻有些紅，他輕輕地把的手拍下去，“兵者兇也，要這麼香做什麼？”

青陸一骨碌站直了，松開了大將軍的手，小聲嘀咕了一句：“您也香的呀。”

天黑了，這里離兵營還有一段距離，青陸念著自己的玉凈瓶，覺得還是要好好地討好一下大將軍。

“您走了這麼些時日，標下對您，可是十分的掛念吶。”說完這句話，蹬蹬蹬撒開腳丫子向山坡下跑去，牽了馬兒的韁繩，慢慢兒地把馱著行李的馬兒牽上來，那馬兒嘶鳴了一聲，眼睛半垂著，有些疲累的樣子。

青陸了它頭頂的那束趴下來的，嘖嘖，“大將軍不折磨人，連牲畜都不放過。”

辛長星負著手看著那個小小的影，奔下山坡牽馬，心里還回響著那一句十分掛念。

狂卷的風，零星的雨點子，便是腳下的泥濘，都令人心甜意洽……

青陸牽著馬兒爬上來，眼眉一抬，捕捉到了將軍邊的一抹清淺的笑，立時蹬蹬蹬地竄到了將軍的眼前兒，仰著頭問他，“您笑什麼？”

辛長星輕咳一聲，調開了視線，“你看錯了。”

青陸眼睛，皺了皺小眉，纖長的食指指了指大將軍的畔。

“……笑渦還在呢，您別不承認。”仰著頭，把眼睛瞇起來，“標下下去牽馬，您就這樣瞇著眼睛看著標下笑，眼神可慈祥了，就像一位老父親，看著功名就的兒子那樣。”

我掛念你，你卻拿我當爹。

辛長星略微有點挫敗，把笑意斂盡，眼底浮起了一清冷。

他把的手指挪開，拍拍的布帽子，“你有什麼可讓本將軍引以為豪的功勞？”

青陸悻悻地去牽馬，一邊走一邊往自己頭上戴高帽。

“您是不知道，自打您走了，標下天天盼著您回來，連甜菜都不香了。您看，這天見天兒的下雨，標下一武藝無用武之地，也無心出去玩兒，只能在伙房里呆著，這一呆著，就開始想念您吶！”

這小兵信誓旦旦的，話說的實在懇切，他滿心地，覺得自己的一腔真心沒喂了狗，他在一旁激的連手指都發麻了，可面上依舊波瀾不起。

“又想打什麼鬼主意？”他心里頭撞撞的，就盼著能反駁他，好好地說一下對自己的思念之。

“我在您眼里就是這樣的人嗎？”青陸覺得自己快要被大將軍拆穿了，連忙換了更懇切的語氣，“那首詩怎麼說的？夏吃蘑菇春吃筍，飽也思君，也思君，標下就是這麼思您的！”

甭管飽也好，也好，只要想他就，辛長星覺得自己這一千里的奔襲，奔的很有價值，他簡直要熱淚盈眶了，正默然，卻聽這小兵還在繼續，

“想想標下這一輩子，多壞的人沒見過呀，喪盡了天良的，窮兇極惡的，還有害人命的，哪一個不比您過分一萬倍吶？您也就是上厲害，實際上兵如子……”

思路發散開，就有點兒收不住了，正滔滔不絕慨人生，就覺側邊骨悚然的，青陸生生住了口，悄悄往邊上看去，正撞上兩道寒冽的視線，在后頭風起云涌的背景映襯下，好像冰火山起了火一樣。

“您眼睛怎麼了？怎麼還冒著火吶？”著頭皮問他，勸大將軍放寬心，“這路太泥濘了，您是不是嫌臟？要不您上馬上待著去，標下牽著您走？”

辛長星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背過去。

牽著他走？這小兵一定是誠心來氣他的，他舒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呼吸平和起來，可那神看在青陸眼里，大將軍的臉，簡直比頭頂的黑云還要沉郁。

“……您不想讓標下牽著？”伴君如伴虎啊，青陸戰戰兢兢地揣測大將軍的心思，“或者您想怎麼著？”

辛長星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早晚會被氣死。

“本將軍在想，怎麼收拾你。”他發了一句狠，果然看側這小兵戰戰兢兢地了脖子。

“……所以說您就想不開，日價想著怎麼收拾標下，多沒意思啊，您心里應該裝著日月星辰、黎民百姓呀，您說是嗎？”

若是眼風能殺人的話，大概這小兵得死許多回了，于是剛才回來時的一腔子意全沒了，辛長星在原地停住了腳，站的筆直。

“這路本將嫌臟。”他心平和地打量，“你背我回去。”

簡直是晴天霹靂，青陸跟見了鬼似的看了一眼大將軍。

“您不是有馬兒嗎？”

大將軍哼了一聲，“馬鞍了。”

青陸自己的頭，漉漉一片，攤手道：“可標下背上也了呀。”

大將軍寒著嗓子，眼睛里浮上來三分悲哀三分失，還有四分狡黠。

“本將軍將你視若親子，你卻連背一下本將軍，都要推三阻四。”他嘆了一口氣，有些落寞的樣子。

青陸皺了皺眉頭，比劃了一下兩人的高差距，好言相勸：“您看，您個頭兒這麼高，標下才這麼點，您這不是欺負小孩兒嗎？”

苦口婆心地，試圖讓大將軍懂事兒一點，“標下背著您，您的一定會拖在地上，您仔細想想，您愿意讓您的袍角沾上泥水嗎？”

理是這個理，可不收拾實在是難以釋懷，于是大將軍冷哼了一聲，負著手繼續往前走，只是自顧自走了一會，卻沒聽見側的靜，回頭一看，這小兵正站著眼睛，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立時便紅了一圈。

見大將軍回頭看，青陸拿下手，有點兒不好意思，“標下一直在這兒等您，都困了。”

得，辛長星覺得自己的心又了一塊，他面無表地走回去，抬起了一只手，青陸嚇得拿手格擋，哪知道大將軍迅疾地捉住一只手，將打橫抱起，放在了馬背上。

“本將軍牽著你。”他覺得自己很悲哀，竟然被牽住了心神，“只當牽了只大馬猴。”

只要能騎上這匹雪白壯的馬兒，那爭如登上了人生巔峰，青陸心里頭特激大將軍，把爪子起來招呼他，“您也上來？”

辛長星搖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跑了三四個時辰，它也累了。”

天漸漸黑了，一片混沌里，高大頎秀得影牽著一匹馬，慢慢兒往營帳走。

到營帳時已然四野茫茫，因著陳誠等人都在其后，只有薛炊子迎客出來，見著將軍的馬上，載了一個睡的昏天暗地的小子，有些訝異地指了指。

辛長星輕輕噓了一聲，將睡的青陸搬下來，抱著送進了營帳。

薛炊子便去為將軍準備沐浴、飯食。

青陸一向缺覺，常常覺得睡不夠，師父常說小孩子長，正是缺覺的時，也不知怎麼了，馬上顛來顛去的，竟然把給晃困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見溶溶的下，大將軍穿著寬大的明正坐在案桌前，那樣燕居時的清俊適意，令人無端地到安心。

可耳邊絮絮叨叨在說話的是誰？青陸迷迷糊糊地側耳去聽，好像是薛炊子的聲兒。

“您不在的這許多天，老奴瞧著這小子跟撒了歡兒的兔子似的。”

“這幾日下暴雨，魚逮鷹，見天兒地往樹林子里跑，聽說還了不知了猴，哦，還去了縣里一趟，冒著大雨啊……玩心太大了！”

“還有，老奴給做的飯食，一樣兒沒吃，倒是同左參將吃了一頓晚餐，很是歡喜的樣子……”

“記掛著您？不像不像，那高興的模樣裝不出來……”

臥槽臥槽，青陸徹底醒過了神，一下子坐起來，瘋狂地搖著頭擺著手：“不對不對，全錯了！我想您呢，我想死您了，茶飯不思地想……”

那案桌前的大將軍，將兩道寒冽的眼，慢悠悠地挪到了的上。

“……魚？逮鷹？知了猴？”大將軍的聲音真涼呀，像昆侖山上最冰涼的雪，落在地底最冰涼的玉上，“薛茂，把從帝京買來的糖，全扔出去喂狗！”

作者有話要說： 給我的小仙比心心，麼麼噠。

本文大概30萬字左右，現在才四十章不到，掉馬還不到時候，別急呀，真的快了快了～還有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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