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瑯……你是不甘寂寞的子,這江湖遲早會有你的名字,到時候人們說起你,便講這是李如海的兒。也許會說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也許會說你配不上這所謂脈……”
“無論他們如何評價,我想,你都不愿意聽到。”
“你天資好,不用海刀法也能事,扔了云水刀,沒人知道你是誰。你知道該怎麼做?”
“名聲也好,傳說也罷,這些都是我的水流,你涉足于此,只會為其所累。它們瞧著鮮厲害,卻會束縛你的手腳。”
“阿瑯,你遠不止此。”
泠瑯在想往事的時候,神會和平常有些不一樣。
雙目會輕輕垂著,目落于某無意義的一點,然后再也不會挪,微微抿起,臉頰便顯得有些鼓。
江琮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也發現這樣做的時候,左眼上的小痣會十分明顯。
用這樣的神時,心里想著的是什麼?若后來想起如今這些日子,又會是什麼表和姿態?
江琮想,那大概是很久以后,因為他大概確定,明凈峰上的事是一件麻煩。
耳邊有其他客人的談聲傳來。
“明凈峰,或許真的不行了罷?近十年招收的弟子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平日里也沒聽說哪個有什麼厲害績。說好聽些,是孤高超,不好聽些,便是藏著掖著,拿不出手。”
“嘖嘖,風水流轉啊,這大廈傾倒,也絕非一朝一夕之事。要我說,定同那顧掌門執意改創劍法不無關系。”
“其實近幾年,關于明凈峰的談論基本如此,沒想到如今它竟然堂而皇之舉辦論劍大會。呵呵,來得人這般多,誠心想峰的恐怕最多五,最多的,便是來查探虛實的罷。”
“查探虛實……其實,我聽說了一樁聞……”
百年劍宗,即使將頹,其也非常大。這兩天歇在客棧里,左一個聞,右一個消息,泠瑯聽都快聽吐了。
再沒了聽下去的興致,飲盡杯中茶,便匆匆起離開。
晚些時候,江琮把要去明凈峰的事代了下去。
他帶的那幾個,十有八九全是青云會的人,唯他馬首是瞻。而泠瑯的三位侍更是懵懵懂懂,只曉得聽從命令行事。
江琮之前說離了京城便是無拘無束,的確有幾分道理。但泠瑯覺得還是憋屈,因為依舊不得不同他扮作琴瑟和鳴。
是夜。
仰面躺在榻上,邊是寒涼如死人的江琮。
不知道江琮睡沒睡,只知道他又在凍炕頭,此時天熱,這個缺點反倒了優點。而自小就怕熱,此時翻來覆去,鬼使神差地,便想靠他近些。
才挪了一寸,對方便出聲:“干什麼?”
泠瑯立馬不了,并且閉上眼裝睡。
江琮冷笑一聲:“裝得倒有幾分像。”
泠瑯不裝了,直接上手,把住他手臂,果然是悉的涼爽。江琮似乎習慣了忍耐,象征掙了掙,便任由著。
“你究竟練的什麼邪功?”泠瑯低聲問,“這寒定不是天生的,可別想瞞過我。”
江琮閉眼道:“我不是說了嗎?十三年那年落水所致。”
“落水能把經脈落得錯了?這落的是奈何黃泉水呢。”
“或許就是黃泉水罷。”
“哼,懶得同你說廢話……我們后日抵達明凈山腳,可準備妥帖了?”
“這已經是你第二十六遍問我。”
“我總覺得慌,”泠瑯喃喃道,“我的直覺告訴我,山上的事不會太簡單。”
江琮聲道:“那夫人的直覺有沒有告知,若再不歇息,明天會很難早起?”
泠瑯忽然上來,輕聲說:“沒有,但它同我說,今天該是做那事的時候了。”
江琮把眼閉得更了些。
“做那事……”他啞聲說,“度點真氣而已,夫人不必說得這般含糊。”
泠瑯扣住他手腕:“而已?瞧夫君這話,似頗為看不上我這點真氣。”
“也不曉得——”用指尖劃過他腕上涼薄皮,“是誰每次事前都地求,結束了也舍不得松開。”
江琮低低道:“我剛才可沒有求,夫人為何忽然如此主?還真有些不慣。”
泠瑯哼笑一聲:“給馬兒送點糧草,好馬兒跑得好。”
翻坐起,一把扯過對方的手臂置于膝頭,一邊閉目醞釀,一邊同他說話。
“明凈峰真如他們所說,已經日薄西山了嗎?”
“或許,但那畢竟是明凈峰。”
“那畢竟是明凈峰……”泠瑯輕聲重復,“那畢竟是顧長綺。”
“早幾日,我已經派九夏前去送信,說想瞻仰劍宗風采,順便借比劍大會來挑選些能人。對方欣然答應,待我們上山時,一切都將打點妥當。”
“噢——涇川侯府的面子,縱使是世外劍宗,也不能不給。”
“怕不是因著侯府面子,是二十兩黃金的面子,”江琮平靜地說,“要籌備這種盛事,明凈峰得花上很多錢。”
逐漸升溫,一團暖盈盈的氣自丹田緩緩升起,泠瑯閉目,將其慢慢往右手推送。
“今日在客棧,我倒是聽說了些新鮮東西,”說,“有人說……顧掌門有恙。”
江琮悶聲道:“年歲已高,有些疾病實在正常……嘶……”
悉的氣息已經掙束縛,從他腕上進,瞬間便將所有枯朽沖卷而過。
滾燙熾熱,如躍著的暖,一寸寸傾碾傾碾他空虛干涸的經脈。幾乎無法承,卻又求更多。
即便已經這樣做了許多次,但他仍舊無法平靜淡然,這對一個習慣了枯竭干的人來說,實在是種考驗。
的氣息鮮活且極不安分,一進他,便向四面八方流竄而去,途經殘破氣脈,留下灼熱余韻,他必須忍得很辛苦,才不會為之微微栗。
他不由生出嫉妒,同自己的殘損寒涼截然不同,擁有的是好之萬倍的東西,偶爾這樣施給他一些,已經足夠人深深沉迷。
就像黑暗中站立太久的人,窺得別人指出的,也會覺得那同繁星銀河沒什麼兩樣。
他偶然會了如此,以后該如何甘心它再也不會給。
那將會是可以預見的難熬。
漫長余韻過去,青年額上已經有了一點汗,幾發在臉邊,卻被另一只手輕輕撥開。
它慢慢劃過他眉心,順著鼻梁往下,在高聳的鼻尖短暫停留,如蜻蜓水的一點。
他發出了一聲極輕的息。
接著,那手指來到了他的,它漫不經心又輕佻地挲,好像在一朵什麼花,或者弄貓狗的。
他呼吸熱熱地灑在指尖,而暖。
緩緩勾勒他的形狀,卻在對方忍無可忍,就要張口咬住的時候倏地收回。
蜻蜓飛走了。
“有這麼舒服嗎?”黑暗中,泠瑯低聲問,“是什麼覺?”
過了片刻,江琮才回答。
“像從生下來就忍干的人,第一次喝到水。”
泠瑯覺得這個形容未免夸張,但從江琮每次的反應來看,或許又沒有。
想到一些久遠的,關于馴服獵鷹的故事。從自由桀驁到俯首稱臣,只需要一些對峙,一些控制,一些人心的甜頭。
以及漫長的耐心。
前路危機四伏,用一點無限再生的真氣,換來某些時刻忍而的眼神,老實說,對此百看不膩。
為此付出些耐心,也沒什麼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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