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阿甘正傳》中有句臺詞:「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 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張嘉年覺得他的人生恐怕是整蠱巧克力,芥末、黃蓮、朝天椒等味道應有盡有。
張嘉年看著家中的楚總大跌眼鏡,的高定外套隨手掛在一旁的椅背上,袖子挽起一半,正坐在茶幾邊的小板凳上擇菜,手法還相當嫺。張雅芳士一邊握著菜刀咚咚剁餡兒, 一邊熱地跟楚總討論著電視上的中老年節目。
「啷個回事呦, 都不曉得看啥子……」張雅芳似乎不滿節目容, 放下菜刀, 拿著遙控板換節目,但也沒找到滿意的頻道。
楚楚將裝滿菜的塑膠籃隨手放在桌上,提議道:「看會兒午間新聞吧。」
張雅芳切換著頻道,突然看到電視劇,便停了下來:「看這個吧。」
張嘉年看清螢幕上的電視劇, 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主演居然是李泰河。張雅芳士走位風,悶聲幹大事,完全沒察覺自己在老虎尾。
張嘉年簡直想搖醒自己的母親:你知不知道坐在你旁邊擇菜的人是誰!
楚總卻沒然大怒, 反而津津有味地跟張雅芳士吐槽起劇, 閒散自在得就像出生在這裡,比張嘉年還要接地氣。說實話,如果忽視楚總上的昂貴配飾,蹲坐在小板凳上還真像個鄰家小姑娘。
「回來就傻站著,不知道搭把手?」張雅芳見張嘉年待在原地, 立刻恨鐵不鋼地訓斥起來,「小楚專程過來看你,連聲招呼也不打?」
張嘉年聽到自己母親對楚總的稱呼,心絕而茫然:「……」
張嘉年:你管我老闆「小楚」,我還能打什麼招呼?
「沒事,讓病人回屋休息吧。」楚楚出面做和事佬,看向張嘉年,「我把禮放你桌上了。」
張嘉年好奇地回屋,便看到頗意義的「探病禮」,喜提一大袋工作資料。他果然太天真了,資本家就是要將人榨到一滴都不留,居然還提供送工作上門的服務。
最可氣的是,隔壁的張雅芳士還在朝楚總抱怨,說張嘉年一天到晚躲在屋裡假裝忙工作,在家就是個翹腳大爺,什麼事都不幹。張雅芳氣憤起來,就冒出鄉音:「哪天把勞資整冒火了,直接掀了他娃兒的辦公桌……」
楚楚好脾氣地勸道:「哎呀,現在年輕人都這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張雅芳頗為贊同地點頭,開始誇獎楚楚:「像你這種會幹家務的都是見!」
張嘉年:「……」
張嘉年心嘔,張雅芳怎麼不問誰才是讓他加班到死的罪魁禍首?楚總可是定期家政服務的人,居然好意思攻擊他生活能力低下?他哪有不做家務,明明生病在家還被趕出去買菜?
張嘉年強飲下滿腹苦楚,默默地打開資料袋,開始任勞任怨地工作。楚總吸引住張雅芳的注意力,倒給他留出些空餘時間,可以理些其他事。
沒過多久,楚楚便到他房間晃悠一圈,噓寒問暖起來:「病得嚴重嗎?」
張嘉年聲音沙啞,還夾雜些許鼻音,緩緩答道:「好多了,謝謝您關心。」
張嘉年估計是生病虛弱,顯得懨懨的,穿家居服,缺乏工作時的飽滿狀態,甚至沒法出營業笑容。
他忍不住咳嗽兩聲,像往常一樣彙報:「這份界娛樂的投資案最重要,需要您重點過目。我前兩天跟您彙報過各部門的事務,瑣事我會代他們去做,您不用心。進合同談判階段的ip名單,我已經電郵給您,您可以空查看……」
楚楚見他打不起神,不由心生愧疚:「沒關係,這些等你病好再說。」
張嘉年無力吐槽:「……您不是專門來讓我理這些嗎?」
楚楚出關切的眼神,否認道:「不是呀,只是過來探而已。」
張嘉年將信將疑地看著桌上的資料,不太相信楚總偽善的說辭。
楚楚見狀,從資料袋底部出一顆糖果,放進他手中,出安的笑容:「給你帶份薄禮,生活太苦,吃顆糖補。」
張嘉年:「……」
張嘉年看著手心的糖果,一時無言以對。
楚楚在屋裡轉了一圈,如今見到正主,不由好奇地詢問:「你怎麼住在這裡?以你的收買房沒問題吧?」
這棟破舊的居民樓看上去樓齡極長,恐怕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產,周圍的佈局也不合理,俗稱老破小。楚楚剛畢業時租住過這樣的房子,對這一切相當悉,不過考慮到張嘉年的收,住這裡就有點奇怪。
張嘉年不太願意詳談,回答略顯敷衍:「從小住著習慣了。」
「楚總如果不適應,可以早點回公司,我給您安排車。」張嘉年平靜地提議。
楚楚調侃道:「那估計我比你更適應,畢竟你切個土豆都能失手。」
張雅芳趁張嘉年不在,早就將他日常醜事抖落得乾淨,如數家珍地說給楚楚聽。
張嘉年原本還想強板著臉婉言送客,如今出赧意,心想張雅芳士怎麼還跟自己老闆說這些!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張嘉年想詢問楚總何時離開,又不敢太過直接,只能委婉道:「您離開公司太久,會不會耽誤重要的事?」
楚楚大大咧咧地攤手:「對我來說,沒什麼重要的事。」
張嘉年:「……」真是悉的套路。
或許是生病的緣故,或許是看到楚總破天荒地擇菜,張嘉年原本準運轉的大腦有些遲鈍。他難得失去平時謹慎的態度,直言道:「您相比過去變了很多。」
這是他的心裡話,楚總大變,只是日常大家礙於上下屬關係不敢說。現在兩人都不在特定的公司環境,只是站在家中隨意聊天,氣氛輕鬆不,才讓張嘉年放鬆警惕。
楚楚懶洋洋地倚著書架,打量著書目,並未被他的話嚇到,反而漫不經心地說道:「也許吧,變好還是變壞?」
張嘉年遲疑起來:「不好說。」
楚楚語重心長地教育:「這個時候請堅定地說變好,小夥子,你怎麼沒有一點政治敏度?」
張嘉年:「……如果單純評價您的幽默,現在算變好吧。」
張嘉年其實覺得楚總脾氣也變好了,但這話不能往外說,仿佛暗指老闆過去脾氣不好。如果是以前的楚總,斷不可能看下屬,更不可能如此閒聊。
楚楚坦言:「適時的幽默是緩和人際關係的好辦法。」
張嘉年誠懇道:「我以為您本不在乎這方面……」
楚總的行事風格難道不是「不服就幹」?什麼時候在乎過別人的看法?
楚楚厚無恥道:「我在用得到你的時候,還是很重視這方面的,畢竟現在公司沒你不行。」
張嘉年聞言,原本暈乎乎的大腦突然警醒,從老闆的話中捕捉到一資訊,迅速恢復往日的滴水不,委婉道:「您過譽了,我只是按照您的指導,配合執行一些工作。」
「你的求生很強啊。」楚楚看著張嘉年的下意識反應,頗好笑,「我知道公司過去頻繁的人事變讓你留下影,但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我今天來也是想跟你說這事,以後銀達的日常事務由你主管,我的工作重心會偏向其他方面。重要事務還是按流程彙報我,別的事你來拿主意。」楚楚打開天窗說亮話,早就有這樣的打算。如果想要衝擊百億目標,絕不可能每日被瑣事絆住,公司部需要明確分工。
張嘉年早有預,但還是到驚愕,詢問道:「您是要著手辰星影視的業務嗎?」
楚楚有條有理地解釋:「辰星只是其中較為重要的一環,我想做的不僅僅是影視,而是整合所有資源,覆蓋影視、遊戲、圖書、餐飲等全行業,以ip創造為核心,形生態產業鏈,打造在國際上聞名遐邇的國娛樂公司。人們提到齊盛就會想起房地產,但我希未來看到銀達,大家想到的是一種文化。」
「如果銀達能夠真正改變大眾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模式,滲進所有人的生活中,那它就能為極含金量的品牌,甚至超越齊盛。」楚楚向張嘉年,認真地說道,「但這絕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做到的,所以我需要你的説明。」
張嘉年還是頭一次見楚總如此正經,他既有些寵若驚,又有點茫然失措。
褪去往日滿不在乎的慵懶神,明亮的眼中滿是真摯,將未來的好藍圖娓娓道來,一番話極煽力,還真讓人心澎湃。
楚楚看他愣神,開口道:「你該不會以為我就想掙100億吧?」
張嘉年老實坦白:「……不是的。」
其實他以前懷疑楚總連百億約定都不想完,現在居然有如此遠大的理想,實在讓人驚訝。
「當然,創造ip沒那麼容易,短期目標還是100億。銀達以後的發展方向是文化企業,我的主要工作必然會傾向打造優質容,而財務和常規經營很可能都要給你。」楚楚也不是貿然分工,而是參考業多家大型影視公司,容創造和經營執行要是混為一談,全讓一個人負責,才是不科學的工作方式。
配原將所有事攬在自己上,是極為低效的方法,將合適的工作安排給合適的人,事才能井然有條。公司既然聘請員工,便是讓他們幫助老闆排憂解難,只要用人手段得當,不存在分權的問題。
上位者將權力攥得越,底下人越沒有積極,人只有看到一曙,才有拼命創造的力。楚楚觀察張嘉年的工作許久,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今日的拜訪也是出於多方面考慮。
張嘉年見楚總如此大度放權,並沒有被天降大餅砸暈,反而覺得自己被推上斷頭臺。他平日不敢妄斷楚總心思,但此刻還是擔憂地提醒:「……您這麼做,不怕銀達後續的管理出現問題麼?」
張嘉年其實想問,哪裡來的信心,覺得自己不會監守自盜?
張嘉年心中憂慮重重,不由微微凝眉,這對他來說也是極大挑戰。如果楚總未來改變主意,對此舉反悔,他基本上也就涼了。伴君如伴虎,他深諳此理。
楚楚挑眉,反問道:「你覺得會出現什麼問題?」
張嘉年斟酌措辭:「您過度放權,可能會助長下屬的一些……」
楚楚直白問道:「你會麼?」
張嘉年驟然被問,不由心複雜。他見神鎮定,一時難以回答:「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即使他現在回答「會」或者「不會」都沒有任何意義,這不是短期的保證,而是長久的許諾,隨之而來是無盡的考驗。他無法預測未來,只能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
「不,其實很簡單,我可以替你回答,你不會。」楚楚信誓旦旦地說道,忍不住嗤笑一聲,「如果你真想要錢,你大可不必待在這裡,齊盛能給你更多。」
齊盛集團的規模遠超銀達投資,張嘉年要是真求錢途,回到齊盛不要太容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產生異心,我只會為你到惋惜。」楚楚斜靠著書架,注視著張嘉年,「因為你為了短期的利益,親手錯失打造世界品牌的機會。財富積累到某種程度只是數字,富人和財團很多,但改變人們觀念的標桿屈指可數,銀達就要為其中之一。」
「這就像你有錢還會選擇住在這裡一樣,很多事不能用財富來衡量,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楚楚目深意,輕輕地說道,「張嘉年,我都沒有懷疑你,你何必懷疑自己?」
張嘉年思緒有些淩,他聽完一席話,努力忽略心中悸,最終只能由衷地慨:「……您可真是天生的演說家。」
他算是親眼見識楚總的炮能力,明白無數網友對的追捧,的現場煽力簡直不要太強。即使知道這是上位者的某種天賦技能,仍會不自地深鼓舞,心甘願地為此賣命,這就是領導者的魔力。
上兵伐謀,攻心為上,楚總倒是用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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