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玉搖頭,屋子里好的,不想。
“赤金和徐姑娘最近有靜啊,聽說徐姑娘被家里的妹妹兌,赤金直接帶著聘禮上門了,殿下也不想去看看熱鬧?”
“赤金一向有自己的安排,他帶聘禮上門,就定是要娶人回家的,我等他們親再去看也不遲。”
“那……好歹也往老爺子那邊走走吧?您不想小世子和小姐嗎?”
“每日申時老太爺帶他們散步,都會順便過來讓我看看。”
就梧和白皚等人沒轍了,面面相覷,神凝重。
懷玉看著他們笑:“擔心個什麼?我不是好端端的?只是不想出門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們兩人都還擔著職,這時候就別走了,小心我告你們一個玩忽職守,讓人把你們吊起來兩頓小鞭子!”
“可……”就梧皺眉,他們都不安得很啊,殿下日漸消瘦,笑意也不達眼底,半個多月過去了,還一步都沒離開過主樓,再憋下去,遲早會憋壞的。
“行了,走吧。”懷玉擺手,“眼下新朝剛立,江玠說是輔政,實則很多事都落在他肩上,你們得去幫幫他。要是把人累壞了,北魏就完了。”
帝于襁褓登基,江玄瑾說是輔政,實則因為的懶,他把所有麻煩都一肩扛了,每日早出晚歸,辛苦得很。不過好在他一向得人心,做起事來十分穩妥,故而朝局恢復得很快,與西梁的涉也算順利,現在就差攔截住想逃往西梁的柳云烈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悶著腦袋想。
就梧等人實在無奈,替打開窗戶口氣,便紛紛行禮告辭。懷玉看著他們出去,等門合上,才起去將窗戶關了,回到榻里蜷一團。
與其說是難過,更多的是生氣吧,氣懷麟,也氣自己,和喜宮那一場大火像一塊石頭,一直梗在心上,怎麼也拿不掉,又沉又悶。
再過幾天就好了,想,再過幾天,就把這事忘了,總不能還讓邊的人替自己擔心。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了,懷玉一怔,抬起腦袋,就看見江玄瑾掀著隔斷的簾子,一雙漆黑的眼定定地看著。
“你怎麼回來了?”出個笑來,道,“不是說要忙員調度的事?”
“是在忙。”他走進來,手撐在床沿上,欺靠近,“但發生了點事,想回來告訴你。”
“什麼?”
眼里墨流轉,泛起了點,江玄瑾拉了的手腕,倏地將抱了起來:“新上任的太祝令很厲害,能通鬼神,他方才進宮,說和喜宮的廢墟上,有往生之人被錮,不得回。”
懷玉一驚,立馬抓了他的肩:“怎麼會這樣?”
“我聽不明白他那話是什麼意思,所以,想帶你去一趟。”
“走!”毫不猶豫,懷玉跳下他的懷抱,反而拉著他往外沖。
秋日太不曬,風清涼,李懷玉許久沒出門,一張臉蒼白,可跑得卻極快,一手拎著子,一手拉著江玄瑾,踏過夜里積在地上的雨水,直直地從宮道沖到了和喜宮那一片廢墟之前。
前頭站著的人很多,穿著祭祀禮服的太祝令遙遙看見他們過來,拱手便行了禮。
“別弄這些虛的。”懷玉扶他一把,擰著眉道,“這里怎麼回事?”
太祝令看了江玄瑾一眼,唏噓道:“臣自生得眼,看得見往生人,今日進宮職,無意間看見這廢墟上捆著的往生人,心生疑竇,便同君上說了。”
“捆著?”懷玉急了,“為什麼會被捆著?”
太祝令道:“人間牽掛太多,自然會生魂魄之鎖,將往生之人捆在離世之地,不能投胎轉世。”
說著轉頭,指著廢墟上某:“這個人著華貴,上有戾氣卻不傷人,若是回,許還能投人。”
懷玉了,看向他指的方向,那兒一片空,什麼也看不見。
“我……要怎麼做?”低聲問,“要怎麼做他才能回?”
太祝令掐指一算,道:“恩怨釋懷,一切恢復正常,不因往生之人而礙間之事,鎖鏈自解。”
李懷玉抿,盯著那廢墟沉默了許久。
乘虛站在后頭,一度擔心主子這主意蒙不住夫人,可半柱香之后,竟然點了頭。
“好。”說,“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乘虛發現,夫人好像真的釋懷了,與君上一起散步、飲茶、商議政事,臉上漸漸恢復了,笑容也慢慢多了起來。
“還是君上厲害,就梧他們怎麼勸都沒用,君上出馬,立馬解決了。”風蹲在角落跟他嘆。
乘虛盯著遠攜手走在一起的兩個人,小聲道:“我總覺得,夫人什麼都知道。”
“怎麼可能?若是知道,哪里還會上當?”
“不是上當……怎麼說呢。”乘虛撓撓頭,“君上心疼,也心疼君上。”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風沒聽明白,只搖頭道:“他們兩人過得好就行了。”
也不可能過得不好,如今的北魏,都是這兩人的天下了。
月底的時候,邊境傳來了捷報,鎮遠將軍擒住了柳云烈,攔下了出境的四萬人馬。不過柳云烈在反抗的時候被箭中亡,只能將尸首運回京都。
算不上什麼太好的消息,不過柳云烈一死,北魏各地的軍終于是老實了,一部分人接了朝廷招安,另一部分了聲息,再也沒鬧出什麼大靜。
江玄瑾聽完新上任衛尉的稟告,回頭就見李懷玉站在他背后的樹邊,踮著腳著手,想去摘樹上的橘子。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墨居的后院,這里在很久以前就被人栽下了一棵橘子樹,昔日的橘子樹枝干禿,如今倒是亭亭如蓋,還結下了一個個紅燈籠似的小橘子。
“哎呀,摘不著!”氣得直跺腳,懷玉扭頭看他,“你快來幫幫我!”
衛尉瞧著,心里直嘀咕,紫君是何等高貴的份,哪能去摘橘……
沒嘀咕完,那一青珀袍的人就朝走了過去,輕松地手,摘下了最高的那一個,遞到手里。
衛尉:“……”
江玄瑾睨著懷玉道:“長得矮,為什麼還偏想要最高的那個?”
“他們說最高的那個最甜嘛!”氣鼓鼓地扁,懷玉剝開橘子,仔細地理了絡,掰下一瓣塞進他里。
張口咬住,他面無表地咽了下去。
“怎麼樣?”懷玉得意地叉腰,“我種的橘子,甜不甜?”
江玄瑾點頭。
懷玉樂了,立馬又摘一個遞到那邊站著的衛尉手里:“大人也嘗嘗!”
衛尉寵若驚,看一眼很平靜在吃著的紫君,連忙剝了橘子也塞進里一瓣——
然后被酸得打了個激靈!
牙差點都倒了,衛尉捂著腮幫子直咧,抬頭卻對上紫君和善的眼神。這眼神很明確地告訴他——你敢說酸,就提前告老還鄉吧。
“不甜嗎?”懷玉背對著江玄瑾,很是無辜地站在他跟前問。
“甜!”衛尉生生把橘子吞下去,一臉贊嘆地道,“甜得都有些齁了哈哈哈!”
高興得直轉圈,懷玉又去摘了兩個塞他懷里:“那你多吃點,坐這兒吃完了再走也無妨。”
衛尉:“……”
在很久很以后,資歷老了的衛尉壯著膽子問了紫君一次:“長公主種出來的橘子,真的甜嗎?”
紫君負手站在飛云宮前,看著遠帶著小孩兒跑來跑去的自家夫人,勾道:“那麼甜,橘子甜不甜有什麼關系?”
衛尉閉了,決定在家之前再也不跟紫君討論長公主的事。
十一月初的時候,陸景行辦了一場宴會來辭行。
“生意做到東晉去了,銀子收得裝不下,我也很苦惱。”搖著玉骨扇,陸景行吊兒郎當地道,“這回過去,便是要把東晉的銀子運回咱們北魏來!”
李懷玉白他一眼:“你直說是想去追百花君,我還覺得你耿直,這拐彎抹角的是學了誰啊?”
眾人哄笑,陸景行扇子一展就擋了臉:“我追干什麼?自個兒回去的,又不是我氣跑的,去東晉是真的為了銀子。”
懷玉唏噓:“你再不抓,咱們娃娃親都沒得結。”
頓了頓,又補一句:“說不定綏綏都有孩子的時候,你還沒親,那就由來跟你當親家。”
“呸!”陸景行啐,“你咒我!江玄瑾你管不管了?不是說江家家訓嚴苛,吃飯的時候不準說話?”
懷玉旁邊著茶杯的人聞聲看了他一眼,道:“說話好聽。”
老子樂意聽,不樂意管,怎麼了?
陸景行痛心疾首地道:“瞧瞧,瞧瞧你們殿下都把紫君禍害什麼樣子了?以前多有原則的一個人,現在無賴得跟一個模樣!”
“殿下厲害啊!”就梧等人紛紛鼓掌以示欽佩。
陸景行:“……”
李懷玉樂得直拍大:“這兒是老子的地盤,你還敢給老子下絆頭?怎麼樣,服不服?”
把酒壇子往前頭一放,陸景行冷笑:“耍皮子沒用,咱們酒底下見真章!”
“來就來,誰怕你啊?”懷玉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當初老子跟你拼酒,你喝到一半尿遁,導致這麼多年都沒分出個勝負來,今兒咱們就來一決高下!”
十分熱衷看好戲的白皚和清弦立馬給這兩人擺了兩排碗,著酒壇子一路倒過去。
屋子里瞬間盈滿酒氣,江玄瑾微微皺眉。
李懷玉側頭,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俯下來小聲道:“我酒量可比你好得多,不用擔心。”
“醉了怎麼辦?”他問。
懷玉笑道:“還有你在嘛,你背我回去,我喝醉了很老實的,特別好照顧。”
頓了頓,又道:“不像你,喝醉了就撒,非要人哄。”
江玄瑾一頓,腦海里浮現出昔日兩人親,那滿室的艷紅和微醺的酒氣,抿了抿,不吭聲了。
于是李懷玉就跟陸景行拼著灌酒,喝得極快,跟喝水似的一路仰頭,很快就拿起了最后一碗,陸景行面前還剩三碗,扶著額頭看著。
粲然一笑,懷玉端著酒碗敬他:“海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不管發生多事,不管相隔多遠,陸景行永遠是肝膽相照的摯友。
結微,陸景行笑道:“好,都會念詩了。”
說完,一口氣將剩下三碗全灌了下去,然后了玉骨扇“刷”地一下展開,搖在前道:“此去甚久,還殿下多保重。”
“好嘞!”
談笑風生,觥籌錯,懷玉坐回江玄瑾邊,把他的手拿過來托著的腦袋:“我是不是這個世上長得最好看的人?”
江玄瑾斜一眼:“不是。”
臉一垮,懷玉生氣了:“那晚上不跟你睡了……唔!”
狠狠地捂住的,江玄瑾微惱:“不是說喝醉了很老實?”
這算哪門子的老實?!
“嘿嘿嘿~”拿開他的手,懷玉指著自己的臉問他,“我像喝醉了嗎?”
臉頰泛紅,眼神迷離,這不喝醉了,那什麼喝醉了?江玄瑾無奈,正想吩咐丫鬟送醒酒湯,結果這人就了杯酒遞到他邊。
“你喝。”
黑了半邊臉,江玄瑾道:“我不會喝酒。”
“那也要喝,我給的!”
順手接過來,裝作仰頭的樣子把酒往后一倒,江玄瑾臉不紅心不跳地道:“喝完了。”
懷玉高興了,摟著他的脖子撒歡:“你怎麼長得這麼好看啊?都快一年了,人家都在變老,你在變好看。”
旁邊的就梧噴了口酒,嗆咳。
江玄瑾惱得耳泛紅,起就對陸景行道:“喝醉了,我帶回去。”
陸景行也神志不清了,笑嘻嘻地擺手:“回去回去。”
把人抱起來,江玄瑾抬步往外走,懷里的人卻分外不甘心:“放開我,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哪兒?”
眼珠子一轉,嘿嘿嘿地笑起來:“咱們去找間客棧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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