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白德重好像又憔悴了些，但背脊依舊得跟個木板似的，儀態舉止無任何錯。與江玄瑾還禮之后，便先問：“可守了規矩？”

李懷玉毫不猶豫地道：“守了！上孝下禮，得江家眾人一致贊賞！”

江玄瑾看了一眼，很是鄙夷這種張口就來的謊言。

白德重眼里滿是擔憂，又看向他問了一句：“小行事可還周全？”

江玄瑾收斂心神便答：“周全，分寸得當，讓蔽府上下甚是敬仰。”

話一出口，旁邊的人就看了他一眼，目里帶著的鄙夷比他剛才還濃。

江玄瑾暗自咬牙，心想要不是不想讓長輩擔心，這種昧著良心的場面話誰愿意說？

白德重點了點頭，看起來終于像是松了口氣，再多問了些話，就揮手讓家奴傳膳。白家的人挨個席，一點幺蛾子也沒出，順順當當地就用完了午膳。

飯后，江玄瑾去同叔伯們說話，李懷玉則被白梁氏等人擁到了涼亭。

“瞧瞧。嫁了人的姑娘就是不一樣，眉眼都長開了呀。”白劉氏上來就調笑。

李懷玉面無表地看著。

笑著笑著笑不下去了，白劉氏輕咳一聲，看了看旁邊的白梁氏。白梁氏抿，低眉順眼地道：“咱們都是一家人，以前有什麼誤會也都過去了……”

“誰同你過去了？”懷玉挑眉問，“我是那麼大度的人嗎？”

白梁氏一噎，尷尬地道：“你要是還生氣呀，那咱們都給你道個歉，大婚那日是咱們沖了，沒做對，咱們這些當長輩的都錯了。”

“是啊。”白劉氏小聲道，“君上后來不也沒讓咱們娘家席麼？”

江玄瑾后來沒讓們娘家席？懷玉一愣，眨眨眼。這事兒不知道啊，誰也沒跟提過，見著懷麟太開心了，后來白家的人去了沒有，坐的哪兒，都不清楚。

然而白梁氏也沒接著說這個，而是著帕子碎碎念：“再怎麼說我們也是長輩。你還真能跟長輩們計較不？”

“計較什麼？珠璣不會那麼不懂事。”旁邊有個姨娘張口就替回答了，一點余地也沒給留。

這一唱一和的，聽得李懷玉打了個呵欠。

“你們是不是有事想求我？”不耐煩地問。

幾個人對視一眼，神都有些不自然。還是白劉氏先開口道：“你嫁得好，嫁了紫君，他是朝里說話最有分量的，聽說昨兒一句話就把丞相長史給送大牢去了，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是啊，旁的人都不頂用，他一句話才是值千金呢！”

把人夸了半天，繞了一大圈，白梁氏才終于道：“咱們家晚輩里頭，福生和麒麟都到了家的歲數了。可上沒個一半職，人說也不好聽吶！你是君夫人，替你兩個哥哥去跟紫君說說話，讓他給謀兩個職。”

這語氣輕松得，活像職是在包子鋪里兩文一個似的。

李懷玉覺得好笑：“要職還不簡單？馬上就是朝廷選仕，去報個名，考一考不就有了？”

白梁氏皺眉：“你那兩個哥哥哪里是考選仕的料？要是能考，咱們也不求你了。”

“求我也沒用。”懷玉攤手。“紫君是朝廷里出了名的正直守禮，你讓他干這種以權謀私的事？”

微微有點惱，白梁氏道：“凡事都講個變通，他好歹也是咱們白府的婿，幫自家人謀個職怎麼了？放他那里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他一句話能辦的事兒就一定要給你辦？”挖了挖耳朵，懷玉笑，“各位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們是幫過他的忙啊還是救過他的命？難不就因為沾親帶故，便可以這樣不要臉地要求別人？”

這話直白，臊得幾個人頓時坐不住，白梁氏一怒就拍了桌子：“白珠璣，咱們這麼多人低聲下氣地求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了自己的鼻子，再了自己的臉，李懷玉靠著欄桿笑：“是啊，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語氣之囂張，氣得涼亭里所有人都急眼了。白劉氏張口就道：“你別以為嫁給紫君就高枕無憂了，你自己做過什麼齷齪事，自己心里還不清楚？急了撕破臉，我們不好，你也別想好了！”

這話說得有點莫名其妙。懷玉低頭想了許久：“我做什麼齷蹉事了？”

冷笑一聲，白梁氏道：“你親當日三十六擔嫁妝是怎麼來的，當真以為沒人知道？”

送嫁妝的人細心，專門讓白府的人去抬，可白府的家奴又不是沒眼睛沒，看見什麼了定然是要說的。

懷玉頓了頓，深深地看了這群人一眼，然后起拍了拍子。

“走吧。”道。

眾人都不明所以，白劉氏皺眉問：“去哪兒啊？”

“還能去哪兒，去找我爹啊，不是要說我嫁妝的事？”懷玉挑眉，“在這里說有什麼意思？去當家的面前評理才行啊。”

這些個剛才氣勢洶洶的人，一聽這話又立馬焉了，磨磨蹭蹭的，沒一個人肯。

還有十二擔嫁妝，在白梁氏的院子里藏著呢……

冷眼看著們，懷玉暗暗搖頭，心想攤上這麼群親戚，也是白珠璣倒了八輩子的霉。

說也說過了，嚇唬也嚇唬完了。李懷玉以為這件事能就這樣翻篇兒了吧？

然而事實證明，是太天真了。

下午回江府，江玄瑾與正在車邊同白德重告辭，眼瞧著要上車走了，白梁氏突然就上前來朝江玄瑾道：“君上可要將珠璣看仔細了，大把人搶著要呢！人家陸掌柜還給添了三十六擔嫁妝，生怕您對不好！”

這話大大咧咧地響在白府門口，一瞬間四周都安靜了。

京都第一富商陸景行，給隔壁出嫁的四小姐白珠璣添嫁妝，還添了三十六擔，這是個什麼況？

白德重當即呵斥白梁氏退下，李懷玉也沉了臉，目鷙地扭頭看。

白梁氏笑得分外得意，連被白德重當眾吼了也不在意，只著帕子踮著腳，一臉看好戲的神向車邊的江玄瑾。

這麼響亮的聲音，江玄瑾是不可能聽不見的。以這位君上的份，會怎麼看待這個有別的男人給嫁妝的夫人？

惱怒嗎？還是憤？眾人都有點好奇。

到了背后灼熱的目，江玄瑾慢慢轉過了，墨的眸子掃了白梁氏一眼，然后看向旁邊那有點氣憤的人。

李懷玉也在看著他，眼里沒有慌張，只有著急，像是生怕他上了人家的當，攥著手就想張口給他解釋。

然而，話沒出口，就被他手按回了嚨里。

修長的手指按著的，輕輕了一下，面前這人放了眼神，認真而誠懇地看著的眼睛道：

“我會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