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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以山河聘》 第67章 生辰

秦王遇刺傷,本次春狩立刻中斷,全員打道回府。

為價值萬金的懸賞榜榜首,姬越的人頭一直都是炙手可熱、令人垂涎。他遇刺這事兒眾人已見怪不怪,基本隔三差五就要來一趟。

不平常的是,陛下這回真傷了。

須知以往就算是殺手榜第二的羅剎來了,也是鎩羽而歸,沒有傷到姬越一,更遑論其他的小嘍囉。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都在猜測對方是什麼厲害人,竟能將陛下傷得那樣厲害。

只有衛斂知道,對方其實一點也不厲害。

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打車戰,妄圖耗死姬越。若非為護他失了方寸,姬越不會中那支毒箭。姬越若沒有中毒,就不會那樣狼狽。

到底,是因為他。

“怎麼又發呆了?”姬越喚回他的神。

衛斂回過神,看著床榻上纏著繃帶,包裹得跟粽子一樣的姬越,抿了抿

姬越說傷得厲害,其實也不算厲害,只是相較於以往毫發無損的經歷而言頗為驚心魄。事實上都是些皮外傷,毒解了之後就無甚大礙,宮裡太醫用上最好的藥,在床上休養一段日子就無事了。

比起戰場上真刀真槍生死一線時過的傷,這點兒還遠著呢。

可看著到底是不好

前些日子衛斂才從病榻上下來,轉眼姬越又躺了上去。衛斂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還有一點點的酸

他這些天沒能睡好,閉眼就想起那支箭從姬越肩胛骨穿過,在他眼前停住的模樣。每每驚醒,便是一冷汗。

他在後悔。

後悔那時自己為何沒能及時出手。

衛斂承認自己有顧慮。三月底便是他的生辰,距離師傅所說的期限只剩一月不到。他不想臨到頭來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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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了那麼多年,不能夠毀於一旦。

衛斂便是如此。即便危急關頭,也始終保留一分近乎殘酷的冷靜,做著最正確的決斷。

可當他眼睜睜看著姬越在他面前傷,為了保護他拚盡全力,溫熱殷紅的鮮濺到他的眼角時——

衛斂想,去他的冷靜。

他得讓這些人死。

所以衛斂大開殺戒,屠戮了滿山遍野的刺客。

出了太多破綻。無論是姬越消失的箭袋,那些死去的刺客上帶著姬越標志的箭,姬越上被包扎得很好的傷口,莫名解開的毒,抑或小紅的馬蹄印……種種證據都可以表明衛斂的可疑之

他相信姬越不會不知道。心思縝如秦王,在查探刺客份的時候,必然不會放過這些疑點。

衛斂一直在等,等姬越質問他。

可沒有。姬越一直沒有問。

姬越很安靜地臥床養傷,真就個兩耳不聞窗外事,對那些疑點隻字不提,甚至本沒有問過那日他昏迷後發生的事

見到衛斂仍是態度一如往常,親昵不減半分。

衛斂很是不解。

那麼大一個破綻擺在姬越面前,姬越是當做看不見。

姬越是打算當個睜眼瞎了?

衛斂神複雜地看向姬越,發現自己突然有些不懂他的想法。

他不知道,或是能夠猜到卻不願深思——姬越也在等。

等他的主坦白。

一個等人主問,一個等人主說。他們的子太過相似,經歷太過雷同,以至於連行為事的方式都是一樣的被

委實是個難解的僵局。

“沒什麼。”衛斂再一次避開了無數次在邊打轉的話題。

姬越邊的笑意淡了淡,很快又恢復過來:“你想要什麼生辰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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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跳的太快,衛斂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再過幾日不就是你生辰了麼?你想要什麼,孤都給你辦到。”

“……自己的子還沒好,就開始惦記我生辰了?”衛斂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他。

“孤朗,到月底下床走也無妨。”姬越認真道,“這是孤為你過的第一個生辰,可不是小事。”

衛斂十九歲才遇到他。他錯過衛斂十九年,頭一回為他籌備的生辰自然要隆重。

衛斂說:“我要你子快點好起來。”

姬越笑道:“遵命。還有呢?”

“……以後不許給我擋刀擋箭。”那畫面一度要為衛斂的夢魘。

姬越這回沉思了一會兒。

衛斂追問:“你答不答應?”

姬越搖了搖頭:“這個我答應不了。”

衛斂別過頭:“我生氣了。”

姬越無奈地靠上來:“生氣孤也不能答應。”

“孤邊危機重重,那日山上之事,今後許是家常便飯。時時警惕,留心,預防被人鑽了空子奪了命,孤自便是那般過來的。”姬越緩聲道。

衛斂心尖泛起微微疼。

“孤不想讓你置於危險之中,可若有朝一日,危險靠近你,孤仍會不管不顧再為你擋一次。”姬越凝眸道,“孤不想你生氣,更不願你傷。”

衛斂回過頭衝他惱道:“可我——”我更不願你傷!

“別可是了。”姬越溫地止住他,“孤保證那日的事不會再發生。孤能保護好自己,你別擔心。”

衛斂:“……”

姬越頂著一繃帶說這話真是沒有半點說服力。

“那日……阿斂為我哭了。”姬越忽然改了稱呼,淺淺笑道,“縱然只有一滴,讓我見了,卻比穿皮骨的那一箭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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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斂記著他那一箭,姬越何嘗不記著衛斂那一滴淚。

衛斂素來冷靜剛強,姬越從未在衛斂眼中看到那般明顯的驚懼與慌,伴隨著令人心碎的脆弱迷惘。便是那一眼,他也該信衛斂是他的。

不比他他的

是以縱然後來發現疑點重重,衛斂不說,他也不問了。

“便是為了你不哭,我也會照顧好自己的。”姬越捧著他的臉,“衛斂,信我,好嗎?”

衛斂凝視他半晌,低低道出一個字:“嗯。”

三月廿八,衛斂生辰。

貴君的生辰本就規格隆重,何況陛下親自下令大大辦,辦得越熱鬧越好,勢必要給衛斂一個完的生辰宴。

衛斂從前十九年在楚國,公子之尊,倒也不至於無人慶生。可每年也不過是桌上多添幾道菜,筷子並不會多一雙。完完全全走個形式,冷冰冰的,沒點人味兒。

若是運氣好,上師傅從天涯海角雲遊回來,還會給他帶上一些外頭的小玩意兒。然而師傅來無影去無蹤,對他采取的是放養政策,有時一年半載都見不著人影。

此次他赴秦為質,發生這麼大的事,那位爺也沒來看他。可以說是十分無了。

以師傅的本事,若真想來看他,上天地都能通行無阻,何況區區一座秦王宮。

衛斂一邊歎著比紙薄的師徒誼,一邊一言難盡地看著眼前紅得宛如喜服的裳:“要我穿這個?”

他看著像是會穿紅裳的人麼?

送來裳的宮人笑道:“陛下特意讓婢子送來給公子的,囑咐公子務必穿上,過生辰就要穿得喜慶,紅紅火火。”

衛斂:“……放下罷。”

衛斂這輩子沒穿過紅。楚國尚白,衛斂又生得清雅俊逸,一更襯得人仙氣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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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紅這般張揚豔麗的,衛斂是從未過的。

應姬越要求,他隻得穿了這一回。

換好裳後挑簾而出,宮人眼中生出一驚豔,忙道:“公子請去金鑾殿。”

宴席就設在金鑾殿,這地方本是國宴級別的才夠資格在這裡舉辦,姬越卻在此辦了衛斂的生辰宴,宴請群臣參與,可見對其重視。

此刻殿中早已座無虛席。月初君王遇刺的霾似乎已經淡去,反正都是小場面,淡定,不慌。他們陛下現在不還好好的麼?

姬越坐在上首,等待衛斂的到來。他恢復力強大,迄今傷已好了個七七八八,藏在裳下亦看不出來。

高座上的年輕人今日未穿象征君王的玄服,反倒著一,與上元夜裡那般無異。眸流轉,無雙豔,端的是風流跌宕。

正當大臣們納悶陛下今日為何著了時,部分人向門口,席間傳出微許吸氣聲。

的青年踏大殿,如火豔烈更顯得如白雪。致的五未被這人的豔籠蓋,反讓原本斂雅致的公子充滿意氣風發的張揚。

宛如鮮怒馬正年。

得住這樣耀眼的紅。

他也合該如此耀眼。

有心人頓時發現公子斂這……與陛下上的一模一樣。

若是其他人與陛下撞衫,那衝撞。若是這位……那只能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相當登對,誇就完事兒。

到自己默默吃了一阿萌的糧食。

史立刻做筆記:“某年某月某日,陛下與公子斂同著紅,如一對新郎……”

衛斂見了姬越的裳,頓時明白了,行完禮後就在姬越邊就座,掩袖道:“算盤打得好。”

姬越輕咳道:“很好看。”

衛斂驕矜道:“我天天都好看。”

姬越跟著附和:“是是是。”

衛斂不笑了。

這個呆子。

主角一到,宴會就算正式開始。姬越為這場生辰宴心做了很多準備,歌舞有之,戲曲有之,甚至還請了民間的雜耍班子進宮表演。

就為了逗衛斂一樂。

衛斂很給面子地欣賞下去,不辜負姬越一番心意。

酒過三巡,在場不大臣已有了醉意。反倒是姬越有傷在,衛斂又是個一杯倒,二人俱滴酒不沾。

場中雜耍班子正在表演舞刀弄槍,樂師在一旁抱琵琶伴奏。一名大漢將一把道大刀耍得虎虎生風,使得不大臣喝彩好。

衛斂眼神微深。

樂師手愈撥愈快,琵琶聲大弦嘈嘈,鏗鏘有力。直至最後猛地一撥,琵琶斷了弦。

使刀大漢頓時如同接到什麼指令一般,猝不及防地衝向上首,舉刀向姬越砍去。

——那竟是把真刀。

刺客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有些大臣還拿著酒杯不知所以,有些卻已被嚇醒,愕然面對這場突發的變故。

姬越眉目一冷,衛斂就在他旁,距離過近,他第一反應就是護住衛斂以防傷,再做自己的應對。

這個下意識的保護作讓衛斂指尖一,腦海中頃刻閃過姬越當日的話語。

“孤不想讓你置於危險之中,可若有朝一日,危險靠近你,孤仍會不管不顧再為你擋一次。”

“孤不想你生氣,更不願你傷。”

……他絕不允許姬越傷的事再發生在他面前!

更快於理智。當刺客的頭顱滾落在地時,滿堂大臣一時雀無聲。

他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濃鬱的腥味讓眾人從呆滯中驚醒,膽小的宮發出刺耳的尖

姬越神未變,只是靜靜注視著提著沾長劍的青年。

與當日山林中半醒時看到的背影重疊在了一起。

他看得分明。

在千鈞一發之際,衛斂以連他都未能看清的速度,拔出殿上侍衛的佩劍,一劍斬斷刺客的頭顱。

眾人驚愕地向衛斂。

他們眼中無害的、孱弱的、不堪一擊的公子斂,以比場上任何一名侍衛都快的速度殺死了刺客。

青年垂目靜立,劍上還滴著

而後他抬眼,將手裡的劍直直擲了出去,柱中,釘住想要逃跑的樂師的角。

樂師一個激靈,被定在原地。

好一會兒,姬越方淡淡道:“抓起來。押大牢。”

立刻就有侍衛將樂師與雜耍班子帶下去審問。還有不長眼的,想要上來抓衛斂,畢竟公子斂手,同樣其心可誅。

姬越冷喝一聲:“退下!”

侍衛手一抖,默默退了回去。

衛斂轉,抬頭看向姬越,又在一瞬間收回視線。

姬越起,從上首慢慢走下來,停在衛斂面前。

他湊近他,低聲說了一句話。

衛斂面倏然變得微紅,片刻後,無奈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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