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廣眾下，姬越竭力克制住想親自下去扶起青年的想法，平靜道了聲：“可。”

但任誰都看得出，秦王稍微坐端正了些。

自打青年一殿裡，這位目空一切的君王眼中就滿滿含著一個人。

衛斂頷首：“謝陛下。”

他起，與重華公主隻隔著咫尺之遙。兩相比較之下，更讓人看的分明。

若論容貌，重華公主絕非浪得虛名，一張臉確是沉魚落雁、閉月花。衛斂生得芝蘭玉樹，謫仙之姿，說來二人各有千秋。

可單氣度一項，衛斂便將人比了下去。

一個是心培養的富貴花，一舉一都帶著無數教導之下的刻意，宛如人工雕琢的瓷。單獨擺在那兒亦能讓人誇一聲好，可遇見渾然天的玉，便也黯然失。

如今便是這麼個狀況。見過衛斂風采，再看方才驚豔眾人的重華公主，隻覺得也不過如此。

只是場中男子居多，到底不是人人都好男風。若見了公主真容迷居多，見了衛斂便只是欣賞驚歎了。

再說了，這可是陛下的人，誰敢癡心妄想？

在場也有不見過衛斂畫像的，如今見到真人，方覺畫上的真是半點也不誇張。

甚至比畫上更。

也無怪陛下之。

姬越出聲：“坐孤邊來。”

他哪裡敢讓衛斂久站。方才衛斂跪下去的時候他魂都快嚇飛了好麼？

衛斂也不扭，抬步就上了首位，在姬越邊坐下。

偌大的座鋪著墊，容納兩個人綽綽有余。他本就是貴君的份，旁人見了也不覺不妥，隻當陛下果真厚公子斂。

“衛郎能來，孤歡喜還來不及，豈會怪罪？”姬越先是揚聲說了句，而後低聲音，“你怎麼來了？”

衛斂掩袖將酒樽遞到邊，卻並不飲，只是輕聲答道：“我再不來，我夫君就得被別的人勾了魂。”

……倒也不是。

他自是信姬越不會對那勞什子公主心，不過想來看個熱鬧罷了。

宮裡難得這麼熱鬧，他一個人待在鍾靈宮多沒意思。

姬越先是被這聲“夫君”勾得心，然後立刻為自己正名：“孤對那人沒興趣。”

衛斂含笑睇他：“所以我才沒剜了你的眼。”

他是以玩笑的語氣說出來，眼底卻認真。

倘若秦王真對那公主有半點興趣，他是寧死也要將人眼睛挖出來的。

衛斂既已了，便是認了姬越這個人。從前姬越怎樣他管不著，從今往後，他不許姬越喜歡其他任何人。

想長久佔據一個人的心不易，殺一個人還不容易麼？

衛斂從不大度。

眼見著衛斂要飲下那杯酒，姬越忙將人手腕按住：“不許喝。”

衛斂睨他。

姬越道：“孤應該讓人準備一壇醋，讓你喝個夠。”

衛斂撐著子也要過來，一定是聽到燕國要獻公主，吃醋了。

姬越有點心疼，又有點微妙的幸福。

說明衛斂在乎他啊。

衛斂將酒樽放下，微笑道：“臣不喜歡吃醋。”

所以你最好趕把那個公主打發掉。

姬越以拳抵：“孤知道。”

重華公主見座上兩人旁若無人、親無間的談，臉上端莊的笑容快掛不住了。

從小到大都是被眾星捧月的焦點，何曾被人這麼無視過？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是誰？

重華公主適時出聲，將全場注意力拉回自己上：“重華願為秦王陛下獻舞一曲。祝陛下洪福齊天，大秦國泰民安。”

姬越想說“不用了你趕下去吧，衛小斂看見你不開心，孤看你也煩”，而衛斂此時卻慢條斯理道：“讓跳。”

姬越瞬間改口：“準。”

重華公主見秦王應允，才微不可察地松一口氣。

看秦王剛才冷漠的態度，還以為對方會不給這個面子呢。

使了個眼神，頓時竹聲止，從燕國帶來的樂師或抱琵琶，或擺古琴，或橫竹笛，還有的持著燕國特有的箜篌，預備奏樂。

衛斂目只在箜篌上停了片刻。

重華公主擺好姿勢。

樂聲再起，場中子翩然起舞。

姿嫋娜，袂飄飄。

不時特意繞到姬越前，衝他拋出水袖，眼波繾綣，又迎還拒地收袖轉圈。

如廣寒宮仙子下凡。

幾乎所有人都在全神貫注地欣賞曼妙的舞姿。

姬越卻從始至終偏著頭，與旁的青年說著悄悄話。

他為何要看那所謂仙子？

真正的神仙人，已被他摘到人間了。

“怎麼，你對的舞興趣？”姬越語氣酸溜溜。

衛斂道：“不興趣，只是對燕國的樂好奇。”

衛斂通音律，掌握多種樂，然而終歸不能樣樣俱全，總有他不會的東西。

聽一聽異國的樂聲，又有何妨？

不過是為此附贈一場舞蹈罷了。

若讓重華公主知曉衛斂這本末倒置的想法，恐怕會氣得撂挑子不乾。

最好的反擊不是以牙還牙，而是徹底無視的存在。

人並不需要同一團空氣計較。

姬越竟無言以對。

“子可有不適？”姬越微有責怪，“讓你好好休息，就是不聽孤的話。”

姬越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那麼張衛斂的，衛斂自己倒是半點不在意。

衛斂道：“無妨。”

姬越不高興道：“你別逞能。”

他怕衛斂是忍著難在跟他說話。他問過太醫，又讀了許多書，衛斂此刻定然是不怎麼好的。

莫說衛斂，姬越一開始也是疼的。衛斂將他絞得極，他險些沒直接繳械投降。

幸而是險些，否則他今日無見人。

姬越又問：“上藥了沒？”

衛斂：“……”

有什麼好上的？他沒那麼容易傷。

姬越見他沉默，愈發不悅：“衛小斂，學會奉違了？白日裡還疼得起不來，轉眼藥也不抹了？”

長本事了啊。

衛斂無奈：“真的無礙……”

“既然無礙——”姬越了角，冷哼一聲，“今夜繼續。”

衛斂：“？！”

再繼續那他就真有礙了！

姬越也別秦王了，喊禽王得了。

衛斂當機立斷，作出難以啟齒的模樣，囁嚅道：“還疼的……只是，我怎麼好意思那……”

姬越了然。

原是害了。

姬越緩了神：“早說不就好了。自己又不好意思手，還得孤幫你。”

衛斂有種不好的預。

幫他什麼？

姬越看出他的問號，好心道：“幫你上藥。”

“……”

他拒絕，他不要，他不可以。

只要一想到那場面，便憤死。

還未等衛斂思考出該如何拒絕時，殿樂聲已經停了。

重華公主的舞跳完了。

不人還沒有回過神，被一舞傾心。

但姬越和衛斂從頭到尾都沒抬頭看一眼。

直到李福全出言提醒：“陛下，重華公主已經跳完舞了。”姬越才把心神重新放回場上。

然而也只是淡淡一句：“退下罷。”

一句多言都沒有。

連場面話的稱讚都沒有。

重華公主瞬間眼眶酸，直覺被落了臉面。幸而記得這是莊重場合，沒真落下淚來，只是飽含委屈地屈膝一禮，安靜就座。

這幅人強忍委屈、哭無淚的畫面，反更令人心生憐惜。

呼延可牧瞬間就覺得自己上了。

當然，為草原最多的王子，重華公主可能是呼延可牧上的第一百個人。

上一個麥爾娜就在旁邊坐著。

麗的姑娘就應該被人憐惜，任何人都不該讓們哭泣。這是呼延可牧最堅定的信仰。

盡管每當他“”上一個新的姑娘時，被他拋棄的姑娘總是哭的很慘。

但他依然是個好男人。

呼延可牧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現在，他的人是重華公主。公主摘下面紗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俘獲了他的心，那一支舞蹈更是令呼延可牧心怦怦狂跳。

而今他心的姑娘卻被秦王這麼欺負，簡直是太可惡了。

然而縱然心裡大罵秦王不解風，呼延可牧也不敢直接跟秦王。

但他可以給秦王邊的男人一個教訓。

就是那個男寵奪走秦王所有目，害得公主備冷落。他教訓男寵，就是給公主出氣。

為一個鋼鐵直男，衛斂就是長得跟天神一樣，呼延可牧對他也是沒覺的。呼延可牧只知道這個小白臉是秦王的男寵，一個玩。

秦王總不至於為了一個玩和陳國當場撕破臉。他們雖然戰敗，也不是毫無實力。

事實上，呼延可牧對秦王不滿已久。秦王十六歲伐陳，那時他才十三歲，他一直把陳國失敗的原因歸咎於父王的無能。

而今呼延可牧長起來，初生牛犢不怕虎，一直覺得自己會是秦王的對手，也不怕在國宴上挑釁對方。

“我們草原兒，自馬背上長大，便是我七歲的小妹妹呼延圖婭，也會騎著小馬駒在草原上跑。”呼延可牧突然拱手道，“秦國地大博，人傑地靈，想來會出更多英雄。今有一匹汗良駒，野難馴，整個草原無人能馴服。秦國人才輩出，許有能馴服烈馬之人。是以敝國特此將紅鬃寶馬上貢，就是希能見到有人能降服這匹烈馬。”

姬越懶懶道：“這有何難？”

他降過的烈馬不在數，還懼一匹紅鬃寶馬？

“秦王陛下威名四海，區區馬兒自然不在話下。”呼延可牧不依不饒，“只是秦國能人眾多，隨便挑出一個想必都能降服，何需秦王陛下親自出馬？依我看，不如就讓秦王陛下邊的這位試試吧！”

衛斂指尖一頓，角玩味地勾起。

嘖，衝他來的啊。

姬越安靜一瞬，對邊伺候的李福全道：“聽到沒，你試呢。”

李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