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送人的事, 第二天才傳到沈玉鸞的耳朵里。

下意識地先去找褚沂川。往常褚沂川都會在門口等著，今日都起了，褚沂川卻沒來。沈玉鸞沒看到人影,一大早的好心然無存。

“他頭一回通人事，一下食髓知味，貪多了起晚也是常理。”沈玉鸞冷著臉,把手中的話本翻的嘩啦啦響：“倒是我的疏忽,他王府里空的,年后就多送幾個人去吧。”

珠兒：“是，娘娘。”

沈玉鸞：“……”

又改口：“我才懶得管這些,讓他自個兒去挑人。你也不要管。”

“是,娘娘。”

沈玉鸞心里一口惡氣，半點也沒出去。

當慧妃和麗妃一塊兒來儲宮做客的時候，的臉仍舊不好看。慧妃笑著道：“大過年的,是誰了皇后娘娘的霉頭？”

沈玉鸞：“你們怎麼來了？”

“娘娘這兒的甜湯最好喝,我們可都想著來嘗一口。”慧妃說：“往常小王爺在,臣妾們也不好過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機會。”

提及褚沂川，沈玉鸞板著臉,冷地應了一聲。

麗妃：“娘娘也聽說小王爺的事了？”

麗妃唏噓說：“看小王爺平日里不好相，但和娘娘親近，臣妾還以為小王爺只是面冷心熱，怕生人而已。誰知道竟然這麼不留面，這天寒地凍的,說把人趕出來就趕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洪水猛呢。”

“嗯……什麼趕出來？”

“娘娘沒聽說嗎？”麗妃低聲音,悄悄地道：“昨日梁總管給小王爺那送了個人，是給小王爺啟蒙人事的，可小王爺剛回去就把人趕了出來，半點也不憐香惜玉。”

“趕、趕出來了？！”沈玉鸞不坐直了。

“是啊！”

看珠兒一眼，珠兒點點頭。方才小宮說的時候，只聽了前半截就不樂意聽了，還不知道后面還有這樣的轉折。

這一下沈玉鸞的心立刻轉為晴，面上不顯，只豎起耳朵靠近麗妃：“你再和我多說說。”

麗妃便聲并茂、添油加醋地將昨日夜里的事說了一遍。整個后宮都傳遍了，如今所有人都在說小王爺不近，冷酷無。

沈玉鸞聽完了，還要為他說幾句好話：“他如今正在忙著辦差，的確不好耽溺。還是正事要。”

“是，誰不知道，小王爺最是上進的。”慧妃笑著附和。

“你們不是要喝甜湯嗎？”沈玉鸞站起來，挽起寬大的袖口：“今日有空，本宮親自煮給你們喝。”

慧妃連忙說：“臣妾來幫忙吧。”

“你坐著就好。”

“臣妾是想學一學手藝。”慧妃笑著道：“以后若有機會，還能煮給皇上喝。”

皇帝可不這一口。但沈玉鸞心正好，的甜湯也不是什麼藏私的手藝，慧妃要學，就大大方方教了。

……

正午時分，膳房送來午膳。

福公公幫著小太監布好菜，一抬頭就看見褚沂川呆坐在桌邊，目無神地看在遠。福公公喊了一聲：“主子？”

“主子？”

了好幾聲，褚沂川才回過神來：“什麼？福公公，怎麼了？”

“小主子，吃飯了。”

褚沂川呆呆應下，食不知味。

“小主子今日怎麼沒去皇后娘娘那呢？”福公公絮絮叨叨地說：“小主子就是為了和皇后娘娘一起過年，才特地進宮的，今早珠兒姑娘送甜湯來，還帶了皇后娘娘的話……”

褚沂川本來還在走神，此時立刻回過神來，“皇嫂說了什麼？”

福公公被嚇了一跳，頓了頓，才道：“皇后娘娘說，昨日小主子堆的雪人被小宮撞倒了，問小主子有沒有時間再堆一個。”

“其他就什麼也沒有說了？”

“是沒有了。”

褚沂川魂不守舍地收回了視線。

福公公滿頭霧水，也不知他怎麼了。今早發生了什麼他也知道，可那也是人生理常事，他們小主子犯不著因為這個連飯都吃不下。可他再問，褚沂川又是一句話也不肯說。

從前小主子什麼都肯和他說的，現在倒是有自己的了。福公公很失落。

褚沂川拖到下午，眼看著天愈來愈晚，福公公催了好幾次，他才磨磨蹭蹭地去儲宮。

昨夜沒有下雪，宮殿門口的落雪早就被宮人掃走，剩下的積雪也不夠再堆雪人。褚沂川到了門口就想回去，可他才剛轉過，就有小宮喊了一聲：“小王爺來啦！”

褚沂川：“……”

他再想往回走也來不及了，只好著頭皮進去。

進去以后見到皇嫂，他更是坐立難安，原先有了的那點沉穩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褚沂川深深垂下頭，一眼也不敢看皇嫂。

沈玉鸞差點笑了：“你有什麼好不敢看我的？宮中都傳遍了，還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悚然一驚：“什、什麼？！”

“梁公公給你送去啟蒙宮，卻被你趕了出來。”沈玉鸞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打趣道：“你雖年紀不大，但其他皇子像你這麼大時，房里早就已經有了好幾個侍妾。你要娶王妃，總不能等婚那日，還什麼事都不明白。”

“我……”褚沂川撇過頭，不敢看，出來的皮也臊的通紅，從耳到脖頸，幾乎要變赤紅。他悶悶道：“皇嫂就別打趣我了。”

“我也是在與你說正經事。”沈玉鸞調整了一下坐姿，輕咳一聲，帶著點八卦，帶著點激，低聲音問：“人都進你房中了，你為何還要把趕出來？”

“用不著，我也能明白。”

“你這麼明白？”

“書……書中都寫了！”

沈玉鸞促狹道：“我以為你在用功，原來你讀的是這些‘圣賢’書。”

褚沂川整個人都快了，眼眸潤潤的，好像是被欺負的大狗，委屈地看了一眼：“皇嫂是不是故意欺負我。”

沈玉鸞輕咳一聲，這才收斂不。

“其他人都在說的，你總不能不讓我提。”

“皇嫂也是在看我的笑話。”

“我哪會這麼想。”

“皇嫂肯定是在笑話我的。”

沈玉鸞連忙說：“我就是有點好奇。”

褚沂川看一眼，面上誠懇不似作假，他也堅持不了多久，很快便松口道：“我又不喜歡那個宮，為何要接？”

沈玉鸞心說：不喜歡就不能做那檔子事啦？

皇帝后宮里那麼多后妃，也不可能個個都喜歡過去。恐怕皇宮里的男人們，還是頭一個有這樣的想法。

但看看褚沂川，小王爺面皮薄，幾句話先把自己的臉頰通紅，好像再多聽一點，整個人就要昏過去了。到底是比自己年紀小，要說起來還是弟弟，沈玉鸞張了張口，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沒由來的，也有點高興。

是更愿褚沂川多上進，多把力放在正事上。

“反正你心里有數，我也不管你。”沈玉鸞說：“只是皇上要給你找王妃，此事也不會這樣算了。”

“我會去皇上那兒解釋。”

“要我說，你倒不如照皇上說的，先找個合心意的。反正你還年紀輕，先定下親事，過幾年再婚也不遲。”沈玉鸞頓了頓，又道：“你既然什麼都懂，那心里是否有中意的人選了？”

“……沒有。”

但沈玉鸞多了解他，他一轉過頭，不敢和自己的視線對上，就知道他心里有鬼。

一下坐直了，正問：“你有了喜歡的姑娘？是誰家的？我見過沒有？”

“皇嫂就別問了！”

“有什麼不好和我說的？”

“我……”

褚沂川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眸看片刻，倏然站了起來，在沈玉鸞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影就像是秋天草原上的兔子，一下跑沒了蹤影。

沈玉鸞目瞪口呆。

回頭和珠兒對視一眼，訕訕道：“這臉皮也太薄了……”

也沒說什麼不好見人的東西吧？

褚沂川跑出去了好遠。

他沒有回自己的寢宮，只是悶頭往前跑，一直跑得覺得跑不了，才總算停了下來。

他靠在朱紅的宮墻上，腦袋抵著宮墻，泄憤似地對著墻壁錘了好幾下，又轉過，背靠著墻到了地上。

他把腦袋埋進雙臂里，可出來的耳朵仍舊是通紅。

路過的小宮們好奇地探頭看來，向他請安問好，被他瞪了回去，忙不迭跑遠了。

怎麼會這樣呢。

褚沂川又把臉埋了回去。

他就是都知道，才愈是想不明白。

昨夜出現在他夢里的，竟然是皇嫂。

他也沒有膽子在夢中對皇嫂做什麼，只是老老實實看了花燈，連手都沒有牽一下。他就只是有些憾，保證不夾雜多余的念頭。可偏偏……

偏偏他向來想的多，思慮重，在還未回過神來時，腦袋里就先想起昨夜，更是自發想了許多事。

若是他再大膽一點……若是……

今晨時，那又悄悄起來了。

……

他竟然敢……他怎麼敢生出那種妄想？

作者有話要說：弟弟：聽我說，腦子不是我的，那里也不是我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