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清掃

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蕭承鈞一步一步踏上玉階，緩緩開口道：“父後，兒子回來了。”對於他們兄弟來說，紀酌才是真正的父親。

紀酌的鷹目中泛起點點笑意，“你做得很好。”

徐徹站在玉階下，定定地看著那著華服、頭戴雕金冠的人，一時間竟走不了。即便天昏暗，他依舊能夠在腦海中清晰地描繪出那人的樣貌，可他又不敢上前，怕從那雙鷹目之中，看到陌生與疏離。

近鄉更怯，說的大概就是這時的心。

樓璟左右看了看，索拉著自家二舅走了上去，笑著對紀皇后道：“父後，我也回來了。”

紀酌抬手，了他的腦袋，“這一年辛苦你了。”說完，緩緩看了一眼他邊的徐徹，什麼也沒有說，便讓蕭承鈞進正殿去。

那雙漂亮的眼睛，並沒有在他上停留太久，徐徹看著皇后轉往殿中走的背影，只覺得心被狠狠地攥了起來，整個人也不復方才的意氣風發，頹喪地低下了頭。

“愣著做什麼？還不跟上？”紀酌停下腳步，也不回頭，頤指氣使地說。

徐徹聞言，猛地抬起頭，“哦，來了！”

皇上駕崩，因為宮變，外面著，什麼也沒有準備。

蕭承錦這些日子提心吊膽，這一整天又發生了這麼多事，只覺得心俱疲，讓懷忠去給淳德帝換裳，他自己則倚在外殿的柱子上，聽到腳步聲猛然回頭，就看到哥哥和嫂子走了進來，趕迎了上去。

“哥哥……”蕭承錦緩緩出一抹笑意，忽然眼前一黑，向一旁栽去。

“承錦！”蕭承鈞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一把接住了昏倒的弟弟。

“太醫呢？”樓璟朗聲喚道。

在角落裡戰戰兢兢的太醫們這才走出來，見過太子殿下。”方才淳德帝宣讀詔他們也都聽著呢，這位現在又是太子了。

蕭承鈞蹙眉，沒有功夫跟他們計較稱呼的問題，抱著弟弟往偏殿去了。

太醫和土醫番診了脈，幸好只是疲勞過度，蕭承錦不好，這一年來雖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底子擺在那裡，能撐這麼多天已經很不易了。

蕭承鈞讓樓璟看著弟弟，自己去正殿裡給淳德帝磕頭，從楊又廷手中接了詔書，便又折了回來。

“你去忙吧，承錦我來看顧便是。”紀酌在殿外耽擱了一會兒，才領著笑得一臉傻氣的徐家二舅走了進來。

京城、宮裡還著，陳家的人還未捉拿，蕭承鈞和樓璟還有很多事要做。

叛的京都府府尹被捉，任何反抗的京都府兵皆被斬殺，京城已經戒嚴，九門封鎖。樓璟帶著五千兵鎮守皇宮，捉拿叛賊的事則給了急於將功補過的慶伯，讓他領著羽林軍包圍陳家。

尚書省關著的員被放了出來，急急地奔到了盤龍殿來，楊又廷當著百的面宣讀了淳德帝的詔書。

“……皇長子蕭承鈞，恭孝仁德，堪當大任，起複太子之位，待朕殯天，著太子蕭承鈞繼承大統……”

百跪地，蕭承鈞沒有準他們直接稱呼新帝，只說還未行登基大典，且呼太子便是，自然沒有人有異議，史高呼太子仁德。

羽林軍圍住右相府的時候，陳世昌早已被兵部的兵拿下了，兵部尚書孫良就站在正堂中，依舊是那副垂目寡言的樣子。

“是你，是你背叛了老夫！”陳世昌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得意門生，難怪蕭承鈞這一路走得這般順暢，他多有的佈置都沒有瞞著孫良，有這麼一個應，蕭承鈞就相當於聽了他的計畫再不慌不忙地對付他。

說是恩師，就是孫良考進士那年，恰好是陳世昌做主考罷了。認師，便是註定了在場中的立場，並不是能夠隨意選擇的。然而這分，說到底，不過是互利罷了。

孫良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慶伯把陳世昌帶走，任由陳世昌嘶吼罵，緩緩閉上眼，“王堅，我給你報仇了……”

一夜紛，到了天亮的時候，京城中的百姓依舊不敢出門，街道上靜悄悄的。

有小販推著賣燒餅的爐子出來擺攤，提心吊膽地四張，這時候一群穿著盔甲的兵走了過來，嚇得那小販掉頭便走。

“等等！”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嚇得小販了手腳。

領頭的將軍走過來，正是羽林軍左統領周嵩，“來兩個燒餅。”這般說著，遞給了小販幾個銅板。

小販愣愣地拿了燒餅給他，看著一群兵漸行漸遠，這才反應過來，放心地在街上擺起了攤子。

有一就有二，京城的臣賊子被急於立功的慶伯抓了個乾淨，蕭承鈞下過令不得擾民，京城的防衛暫時由羽林軍接管。沒有再出現大的，商鋪、小攤紛紛開張營業，京城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大軍分批遣散回原地，晉州軍沒有急著離開，在京城方圓百里的範圍巡視了一遍，還真發現了幾韃子的藏之。

卻原來，右相早在害老安國公的時候，就已經跟韃子有所勾結，這一次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與韃子合作，可謂通敵叛國、犯上謀逆，什麼大罪都犯了個遍。

陳家人連同京城中的旁支脈，統統被抓了起來，想要趁逃跑的縹緲真人陶繆也被逮了個正著。朝中百廢待興，只等淳德帝過了頭七，就舉行新帝登基大典。

宮中有太多事需要置，蕭承鈞忙得不開，樓璟不能在宮中久留，就先回了安國公府。

“世子，您可算回來了。”正院裡的管家見到樓璟，笑得一臉諂。

樓璟瞥了他一眼，“聽聞父親病了，可請了太醫？”

“請了，太醫說是嚇著了。”管家看著樓璟的臉說道，院中的其他下人大氣也不敢出。如今世子有從龍之功，飛黃騰達不在話下，這國公府以後估計就是世子的一言堂了。

出於孝道，樓璟先去主院裡給樓見榆問安，堂屋裡坐著他的叔叔嬸嬸並安國公夫人魏氏。魏氏看上起憔悴了很多，像是三十多歲的婦人，眼神不善地盯著樓璟。側室楊氏站在魏氏後，見到樓璟進來，恭敬地福了福。

“濯玉回來了，”二嬸趕站起來，笑著招呼，“快坐，快坐，這又是打仗又是捉反賊的，定然累壞了。”

“濯玉不愧是父親親自教養的。”二叔笑著點頭，三叔也跟著附和，仿佛樓家恢復輝煌他們自己也有很大的功勞似的。

“拿自己父親的命換軍功，世子爺也得有福消才行。”魏氏怪氣地說。

屋中原本熱絡的氣氛立時冷了下來，樓璟不理會，逕自往室去了。樓見榆發著燒，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裡還不停地說著胡話，“逆子……救命……”

兩個堂弟很是殷勤地在一旁侍疾，見到樓璟回來，趕站起，“大堂哥。”

“勞兩位弟弟費心了。”樓璟笑著與他們見禮。

兩個堂弟有些心虛，樓璟在京中，這種侍疾的事自然應該樓璟來做，他們做了便有些僭越，“大伯非要我們兩個陪著，既然大堂哥回來了，這……”

正準備把這苦差事還給樓璟，卻聽樓璟接著道：“父親留你們在此，定然是喜你們相陪，有什麼缺的只管告訴我便是。”

說完，樓璟也不理會目瞪口呆的兩個堂弟，就走出屋去，坐在了主位上，“父親病著，家中的事便暫由我打理，京中如今不太平，幾位叔叔萬不可輕易與他人來往，否則沾上臣賊子的嫌疑就麻煩了。”

剛下了戰場的樓璟，上帶著煞之氣，讓人不敢直視，二叔和三叔面面相覷，諾諾地應了。這樣一來，就是將整個安國公府的大權都攬了過來。

魏氏氣得肺疼，忍不住開口，“世子已經分家出去單過了，怎的又來手主院的事？”

“國公爺正病著，世子理當接手的。”楊氏溫聲勸道。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魏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楊氏，自打這個側室過門，就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楊氏連忙噤聲，卻並不如何害怕。

樓璟瞥了一眼魏氏，冷冷地勾，“其他事我也不多管，但若是誰敢在時節添，莫怪我翻臉不認人。”

沒功夫在這些蒜皮上糾纏，樓璟甩袖回了朱雀堂，徒留下臉青白的魏氏，和一眾頭腦的樓家人。

先帝殯天，國喪。

過了頭七，人們收起了街上的素縞，慶祝新帝登基。

蕭承鈞穿著杏黃的太子服，走進儀宮。偌大的宮殿，依舊如過去一般安寧，紀酌在院中練劍，一招一式，自有一番意境在其中。

不遠站著一個穿著侍衛服的人，材高大，眉目俊朗，本不像個侍衛，而像剛剛下了戰場的將軍。

仿佛沒有看到徐徹那拙略的扮相，蕭承鈞上前給紀酌行禮，“父後，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有些事須得同父後商議。”

男皇后不同于子，先帝殯天之後，男後的去留全憑新帝的旨意，蕭承鈞此時前來，便是同紀酌商議是否封太后之位的。

紀酌收起劍，接過徐侍衛的布巾了汗，朗聲笑道：“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但求能逍遙於山水間，一舍茅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