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拿到孫建斌送來的卷宗,王思宇安排好工作,就驅車趕往省城,車子拐進省委大院後,他先去了周松林的辦公室,把卷宗遞了過去。
盡管調查尚未完全結束,但單憑現在掌握的證據,對許伯鴻進行雙規,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當然,這種邏輯放在其他地方還好,放在場裡,就顯得極為稚了。
場裡是最講究潛規則的地方,對於犯了錯誤的幹部,也都是區別對待的,有時就像西遊記裡寫的那樣,沒後臺的妖怪,自然可以被一棒打死,神仙的坐騎,就要另當別論了。
周松林戴上老花鏡,把調查材料出來,仔細看完,就放到旁邊,輕聲道:“小宇,昨晚和馬千裡商議過了,現在還不到攤牌的時機,你要耐心些,不能蠻乾。”
王思宇皺了下眉頭,不解地道:“老爺子,馬省長怎麼說?”
周松林歎了口氣,輕聲道:“和我的想法大相同,趙勝達是政治局委員,也是北方派系南下戰略的重要棋子,從東北蛙跳到南粵扎,是中央支持的,可以施,但不能公開板。”
王思宇拿手指了下卷宗,皺眉道:“那他怎麼辦,就這樣放過了?”
周松林笑了笑,把材料收起來,放到屜裡,語氣溫和地道:“給我來理吧,不要因小失大,更不能自陣腳。”
王思宇有些失了,搖頭道:“趙勝達的家長作風太嚴重了,被他這樣掣肘,在濱海很難有所作為,搞不好,咱們辛苦一場,卻為別人做了嫁裳。”
“那也不能急躁。”周松林拿手敲著桌子,不不慢地道:“許伯鴻不是問題,他只是趙勝達的一個觀察點,也是止損點,用來測試你是否聽話,還有其他各方的反應,他真正要保的,其實是杜山,而我們就要讓出時間和空間,麻痹對手,同時,也讓杜山充分表演,充分暴。”
王思宇拿起杯子,喝著茶水,半晌,才抬頭反駁道:“老爺子,若是連許伯鴻都不了,那杜山更不要想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趙勝達都離不開這把快刀。”
周松林點點頭,表嚴肅地道:“所以才需要時間嘛,現在明顯時機不夠,連三的把握都沒有,怎麼可以和對方撼呢,除非用京城的勢力,可那樣一來,會影響到大局,得不償失。”
王思宇笑笑,沒有吭聲,他很清楚,老爺子是場老將,講究的是含而不的水磨功夫,能沉得住氣,緩緩用勁,而自己習慣打攻堅戰,每次搞鬥爭,都是風風火火,摧城拔寨,完全不是一套路數。
在周松林這裡坐了半個鍾頭,王思宇告辭離開,去了省委組織部,來到葉向真的辦公室,進屋後,書泡了茶水,悄悄地退了出去,葉向真笑著走過來,輕聲道:“宇,你這次可捅了簍子,害得我都挨了批評。”
“那可罪過大了!”王思宇笑著拱拱手,半開玩笑地道:“也許批評的本意,是在喊部長回家。”
葉向真心頭一震,深深地看了王思宇一眼,坐在他的旁邊,遞過一顆煙,微笑道:“果然是目如炬,難怪杜山那樣的人,也被你得上房跳梁。”
王思宇出打火機,鋥的一聲打著火,把香煙點上,皺眉吸了一口,搖頭道:“葉部長,冤枉啊,不是我得他沒路走,而是他把我架在火上烤,你看,這不已經在冒煙了?”
葉向真哈哈一笑,爽朗地道:“宇,真會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王思宇笑笑,有些自嘲地道:“這就是胳膊扭不過大了,真不知道,我這氣的小媳婦,還要當上多久。”
“是應該耐心些。”葉向真斂起笑容,拿手指著茶杯,微笑道:“宇,喝茶,消消火氣,心平氣和的時候,咱們再談些事。”
“是代表組織上談心吧?”王思宇撣了撣煙灰,蹺起二郎,斜睨著他,出些許桀驁不馴的氣質,他這幾天還真在火頭上,隨時都可能一蹦三丈。
葉向真心細如發,察言觀之下,也有所警覺,就改變了策略,笑著安道:“公事也有,不過,主要還是傳達信號,趙書記對你在濱海的工作,大上還是滿意的。”
王思宇淡淡一笑,聲音冷淡地道:“滿意是滿意,就是多有些不放心,不然,也不會把出國考察的時間都推遲了,他老人家倒瞧得起我,唯恐我在家裡搞地震。”
葉向真低頭喝茶,笑而不語,良久,才歎息道:“趙書記還是通達理的,只是他邊的有些同志不太好,喜歡說小話。”
王思宇歎了口氣,把香煙熄滅,丟到煙灰缸裡,輕聲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這個打擊面太廣了。”葉向真微微一笑,拿手在王思宇的上拍了一下,回到辦公桌後,打開黑皮本子,表嚴肅地道:“思宇同志,現在代表組織上,問幾個問題,希你能如實回答。”
王思宇點點頭,也端正了姿態,正道:“葉部長,請提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葉向真拿起簽字筆,注視著黑皮本子上的記錄,斟酌著字句道:“請問,你家裡是不是有兩輛車子,一輛是寶馬車,一輛是紅的保時捷跑車?”
“有的。”王思宇心裡暗自吃驚,有些不到頭腦,難道這是在暗示,鬥爭要迅速升級了嗎?
葉向真抬起頭,目溫潤地注視著王思宇,輕聲道:“車輛的來源,車主都是誰呢?”
王思宇微微一笑,神自若地道:“寶馬車的車主,是我的姐姐,是一位知名畫家,之前也是電視臺的節目主持人,名廖景卿…….”
“廖景卿?”葉向真愣了一下,抬手打斷王思宇的發言,好奇地道:“是不是有個名號,蕪菁夫人?”
王思宇點點頭,不解地道:“葉部長,怎麼,你和相識?”
“沒有,不過,實在是聞名已久了。”葉向真放下筆,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笑著道:“去年冬天,我還買了的水墨山水畫,是一幅《寒煙圖》,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幅作品,就掛在書房的西牆上,畫家功底很深,只是寥寥幾筆,隨意點染,那遒勁的樹乾,禿的枯枝,晦暗低沉的天空,和連綿不絕的雪山,盡收畫中,韻味無窮。”
王思宇倒有些吃驚了,笑著道:“真沒想到,葉部長對書畫方面,還有這樣深厚的造詣。”
葉向真擺擺手,頗為慨地道:“王書記,實不相瞞,家父原來也是位畫家,只是不太出名,他是喜歡畫馬的,生平最喜歡徐悲鴻的作品,每日都要臨摹,可惜,沒趕上好時候,過早去世了。”
王思宇點點頭,知道其中可能別有,不便追問,就岔開話題,輕聲道:“聽說,徐悲鴻最擅長的作品,倒不是畫馬,而是油畫裡的人,他喜歡以馬贈人,可那些人,卻是收藏在家裡,不示人的。”
“還有這樣的事?倒是頭次聽說!”葉向真拿手搔了下後腦,也發覺一時興起,居然跑題了,就笑著擺手道:“扯遠了,扯遠了,離題萬裡,思宇同志,咱們還是回到正事兒上吧。”
王思宇笑笑,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繼續道:“至於那輛保時捷跑車,是我妹妹的,柳兒,母親是華西的一位知名企業家,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
葉向真拿筆記錄下來,沉道:“思宇同志,你和們是親屬關系?”
王思宇收起笑容,鎮定地道:“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葉向真有些撓頭,不太好落筆,想了想,就提筆寫了‘遠親’二字,隨後笑著提醒道:“思宇同志,請你理解,組織上對這方面的審查,也是對幹部的一種保護,你是咱們省裡最年輕的市委書記,要求嚴格些,其實是一種關心和護。”
王思宇強忍住怒火,淡淡一笑,擺手道:“葉部長,這些我都理解,還有什麼需要解釋的,盡管提出來,我想,作為一名共產黨員,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葉向真擺擺手,含笑道:“別的疑問倒是沒有了,就是想傳達省委趙書記的一點意見,思宇同志,我們作為領導幹部,對於上級領導,一定要多尊重,不能狂妄自大,目中無人。”
王思宇冷笑了一下,反問道:“葉部長,是尊重領導重要,還是堅持原則重要?”
葉向真有些無語,卻不好較真,就含糊地道:“都重要,不過,對你而言,堅持原則是沒問題的,就是在尊重領導方面,應該加強些,這也是趙書記的意見。”
王思宇心裡雖然憋著火,卻不想為難他,就笑著點頭道:“好,葉部長的批評,我理解,也虛心接,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那就好,那就好!”葉向真展一笑,低下頭,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字,他見王思宇的面不善,也不想節外生枝,惹出其他麻煩,索剩下的幾個問題,也都不談了。
把本子合上,放到旁邊,葉向真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水,換了稱呼,適時地點撥道:“宇,昨晚在趙書記家裡談話,杜省長也在,他對濱海的工作,提了點意見。”
王思宇點點頭,面無表地道:“我就知道,這事兒沒別人,就是他搞出來的,好嘛,居然把我家裡的況得一清二楚,他杜家幫真是好本事!”
葉向真心中暗笑,裡卻道:“也不能這樣講,老杜人還是不錯的,就是做事偏激了些。”
王思宇抬腕看了下表,起道:“好了,葉部長,還有別的事,就不打擾了。”
“好,好,有空記得過來坐。”葉向真不敢托大,也繞過辦公桌,和王思宇握手話別。
就在這個當口, 房門被敲開,杜山走了進來,見了兩人,就點點頭,目落在王思宇的臉上,有些幸災樂禍地道:“王老弟,你也在啊,真是巧了。”
“是很巧!”王思宇轉過子,盯著他那張皮笑不笑的臉孔,一無名火竄了起來,皺眉道:“杜省長,咱們能不能幾句稱兄道弟,多一些將心比心?”
“你這位同志,怎麼講話呢,還有沒有點素質了?”杜山臉上掛不住了,黑著面孔道:“老葉,你看看,他就是這樣狂妄自大,目中無人!”
“葉部長,再加上一條吧,仗勢欺人!”話音過後,王思宇抬手就是一拳,砰地一下,砸到了杜山的鼻梁上,這一拳打得既準又狠,勁道十足!
“啊!”杜山慘一聲,腳底下拌蒜,眼冒金星,一個趔趄,歪倒在旁邊沙發上,鼻子一酸,兩管鮮紅的鼻刷地湧了出來,如蚯蚓般地蜿蜒向下。
他登時驚呆了,拿手了下鼻孔,發瘋般地咆哮道:“王思宇,你敢打人?”
“不敢也打了,索先打個痛快,再去找你的主子算帳!”王思宇怒目圓睜,猛然向前衝了過去,杜山被嚇破了膽,怪一聲,忙用雙手捂了腦袋,逃離了沙發,拔就跑。
葉向真也反應過來,倉促之下,手抱了王思宇的腰,大聲勸道:“宇,冷靜,冷靜,別衝!”
“冷靜個屁啊!”王思宇飛起一腳,踢翻了茶幾,大聲吼道:“姓杜的,咱倆沒完,有本事你別跑,南粵講不了理,我陪你去中南海,要不把你搞下來,我王字倒著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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