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落云已經是在世子的屋宅下討生活, 自然要分清眼高低。
韓臨風若定要覺得占些便宜才舒服,也不能拿簪子劃他。
只求前次吵架,自己這臭的脾氣讓他倒了胃口, 消減了興致。而自己呢,也得給世子爺些臺階下,主去哄哄東家掌柜的。
等哄他消氣,他若講理,兩人自然依舊相敬如賓。
而也會花大價錢,買幾個俊秀清靈的子府,給世子做個通房侍妾,讓他沒功夫再尋思自己。
但他若不講理,非要嘗嘗瘦骨頭的味。蘇落云也知道自己避無可避。只能像父親開解自己的混賬話那樣,眼睛一閉, 只當被狗咬了。
等他嗦了自己這沒幾兩的骨頭,吃夠了味道,應該也就沒有念想。
到時候, 韓臨風應該能如約放了自由。
雖然, 落云覺得不至于到那最不堪的一步,可已經習慣了凡事做最壞的打算:嫁人一回, 守如玉也進不了烈傳。
聽香草說,韓臨風長得不難看, 幾次挨著他, 覺他的材也是結實朗, 若是挨上幾遭,也不至于產生被豬拱了的聯想……
落云想著想著, 覺得自己有些像初次去青樓消遣的爺,總是擔心著頭不夠俏, 自己白白耽誤工夫賠了銀子。
如此好壞都想了一番,自我安后,深吸一口氣,做好了被人冷臉以待的準備,在清晨的清風里,沿著剛剛鋪好的卵石路走向世子書齋。
待到了書房門口時,恰好世子練功回來,應該是練得甚是賣力,上留了很多的汗。
好在他不似駙馬趙棟有多汗癥,而且平日也是整潔之人,所以味道并不難聞。
落云走過去主先給世子請了個早。
前幾日是不顧尊卑,掉臉子在先,總不能指著世子來哄吧?
他倆的,似乎沒到那個份兒上。
出乎的意料,韓臨風倒沒讓冷場尷尬,只是仿如無事,拉住了的手,很自然地帶著坐到了書齋的椅子上:“這幾日公文太多,批到半夜,怕著回去吵醒了你,便在書齋囫圇幾個晚上。怎麼樣,你一個人睡得可好?”
這顯然是彌天大謊,他雖然在工部領了差,卻是巡查京郊河道、縣鄉一類的差事。
這是個清閑活,只需在月初月中時,巡查一下在修建的河道,再在員陪同下,吃吃喝喝即可。
那工部的大人也知道他的為人,事宜直接代給他配的文,甚至連興修河道的圖紙都沒給過他半張,他哪里有什麼公文需要批到半夜?
若是韓臨風跟自己甩臉子置氣,蘇落云倒是一早就想好了說辭。
可他如此善解人意,在跟來的丫鬟侍前絕口不提那日起爭執的事,反而讓落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不好意思隨聲附和,干脆繞開這個話題:“我新調了些香,兌在洗面水中漱洗完畢便可留香。世子要不要試一試?”
韓臨風自然也是從善如流,站在蘇落云的邊,看倒香調水。
等凈面之后,世子便坐在小桌子上喝粥。
落云方才在自己房里剛喝過燕羹,也吃不下去,便踱步來到世子的桌子旁,尋思著給世子的香爐再添些新香。
可是的手指剛剛到桌子上的東西,便頓住了。
原來那桌子上不見公文,卻是滿桌子的竹片。這跟店鋪里給記賬用的竹片很像。
當蘇落云手輕輕時,才發現竹片上不是數字,而是刻滿了深深字痕……這到底是干嘛用的?
“聽香草說,你失明前很喜歡讀詩,我閑來無事,便將幾卷詩集刻在竹片上。你閑暇時,也可以慢慢品味揣,畢竟有些詩,靠聽是揣不出意境的,還是要逐字逐句默默玩賞才好。”
看來這幾夜世子獨居書房,真的很忙,幾夜的功夫刻出許多竹片出來。那些字刻的頗深,很費氣力。
這番用心,當真沉甸甸的讓人接不住。
落云一時語塞,只能索著竹片上的古詩:“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墻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立中宵……”
這詩乃古人所寫,可是這隔墻思慕一類的,又跟與世子的相識帶了幾分相似。
不敢狂妄自大,覺得韓臨風這樣的男人會隔著紅墻對輾轉思慕。
可是這徹夜雕刻竹片的誠意十足,又是如此真真切切。
執握著這一摞用心的竹片,蘇落云甚至為自己心里先前對韓臨風的惡意揣度默默自責了一下。
就算他好些,也不失為個心腸滾熱的好人。
放下竹片,來到小桌前,索了筷子,給世子的碗里夾了一塊干炸河魚,然后盡量若無其事道:“現在夜里寒涼,等世子公務不忙了,還是回屋歇息吧。”
韓臨風主將碗挪到的筷子下,一邊接魚一邊道:“好,我今夜就回去住。另外屋有些空,你得空時,讓管事挑寬些的榻放在室,等到臨窗賞花的時候也方便些。”
看來兩個聰明人經過幾夜冷靜之后,都選擇了各退一步,避免扯破了臉的爭執。
而一旁寄秋等侍看著主子們和好如初,也大大松了一口氣。
待吃過了飯,韓臨風先將府里的兩個眷分別送上車。然后再騎馬去工部。
因為今日有漁公主的宴會,所以蘇落云和韓瑤都接到了信函,準備前往赴約。
跟前兩次一樣,韓瑤一出門就要避嫌,當出了青魚巷子后,甚至馬車都沒等一等后的那輛,徑直一溜煙跑遠了。
蘇落云既然猜到了小姑子的嫌棄之心,便也不不慢,稍微遲些才到了公主府。
大約能猜到,韓瑤這麼做是奚嬤嬤的攛掇。這個奚嬤嬤仗著自己的亡夫對王爺有救命之恩,譜子擺得甚大,全然忘了自己的出不見得強了多。
以后再有宴會,落云大約會謝絕參加,或者不跟韓瑤同去。
就算跟韓臨風是假夫妻,也不想讓別府眷看姑嫂不合的笑話。
等下了馬車的時候,蘇落云發現小姑子韓瑤果然沒有等自己,而是先去見了漁公主。
所以待會了大廳見過公主之后,也沒再去招嫌,獨自尋了個角落坐下。
想著一個月前,還只能坐在駙馬府下人使用的飯堂里吃吃秋風宴。
沒想到只是月余的功夫,這個原本在偏廳吃飯的,居然升堂室,進了主人的客廳。
當然,現在雖然跟那些高不可攀的貴婦們同坐一室,可并不意味著們就是平起平坐的。
京城遍地都是權貴。而漁公主結的很有寒門清流,都是世家貴戚。夫人們在一起相,心里也都有桿衡量高下的秤。
誰家位高權重,邊逢迎的人自然就多了些。可若門楣不夠,家里也沒有爭氣的子弟,那也是要晾在一邊無人賞識了。
蘇落云自己出不高,夫君也不夠襯頭。而那些夫人也過了打聽新鮮時事的熱,再沒人過來跟攀談,自然要坐冷板凳的。
漁公主雖然對不錯,但這樣的場合,為主人家忙于應酬,也無暇理一個冷落的小輩。
落云倒是無所謂,拽個果盤,閑嗑瓜子,聽著別人說話就是了。
不過側耳這麼一聽,那些說話的人里頭,可沒有自己小姑子韓瑤的聲音。
按理說韓瑤是剛京城的新面孔,夫人們應該尋說話才對啊。
看來是因為父親和哥哥都不夠爭氣,這個新京的小姐也了冷落。
香草得空的時候,跟蘇落云耳語,說那韓郡主也是太可憐了,先是獨坐了一會,現在被那個奚嬤嬤強拉拽,主跟幾位夫人打招呼呢。
不過那幾位夫人除了客氣地謝謝郡主前些日子捎帶過來的禮外,再無繼續聊下去的意思。
如此轉了幾圈后,等到峻國公府的人來,那奚嬤嬤才如獲至寶,陪著小郡主跟未來的婆家寒暄同坐了下來。
落云微微嘆了一口氣,就算看不見都能想象到小姑子的尷尬。
那個奚嬤嬤有些倚老賣老,以為自己在京城人頭,能給小郡主引薦引薦,打開際局面。
豈不知不過當初跟王妃在京城際一場。離京那麼多年,又不是什麼權貴宅門子里的,誰認識這個老婆子啊。
不過寄秋也在看奚嬤嬤的笑話,忍不住也彎腰小聲跟落云道:“我瞧著峻國公府的大夫人很面冷,剛才郡主跟請安,大夫人似乎態度也不甚熱絡……”
落云知道,那位峻國公府的大夫人向來是慢熱的。
不過面對未來的兒媳婦也如此冷淡,卻有原因。
北鎮世子剛剛鬧出個不大不小的丑聞,如今自己的兒子卻要娶這種荒唐鬼的妹妹,應該哪個婆婆都樂不起來吧?
過了一會,終于開始擺宴了,就在這時又來了幾位臨時應邀的。
一個是恒王妃方錦,還有一個便是剛剛許給了九皇子的方二小姐。
原來恒王妃是推拒了這場宴了的。因為今日恒王本來要跟李歸田大人前往災嚴重的彥縣,準備送皇子出城,便推了邀約。
不過李歸田大人因為要主持幾日后的試,怕著不能及時回轉,便又推遲了出發的日子。
恒王妃驟然空閑下來,本也不準備來赴約。可是沒想到妹妹方錦書卻突然來訪,看到了桌子上放的邀請函,上面還附了參加的貴賓名冊。一眼瞟到了北鎮世子府家眷的名頭,便磨著姐姐一同赴約了。
等方家兩姐妹進來的時候,挨著漁公主的兩個上位自然而然地便讓了出來。
這倆姐妹各嫁一皇子,而且還都是儲君的上上人選。無論怎麼樣,魯國公府將來都要飛出一只凰來,皇后之位十拿九穩。
如此潑天富貴,何人能及?
像這類宴會,都是有些講究的,畢竟朝堂之上政敵分立者比比比皆是,有些不愿意頭的,事先也會打聽一下,各自避開就是了。
漁公主這次宴會便沒有請方二。原因無他。因為九皇子跟圓的六皇子不同,乃是堅定的議和派。
趙棟與九皇子在朝堂吵了不下數次,以至于漁公主也不待見老九這個弟弟,自然不會邀約方家老二。
不過方二除了是老九的未婚妻,還是恒王妃的親妹妹,既然跟著姐姐來了,漁也不好開口攆客。
在方錦書毫不客氣挑理,問公主為何厚此薄彼的時候,公主倒是落落大方,挑著眉梢笑罵了管事,怎麼發帖子忘了方家二小姐?
不過方老二突然到來,可真讓原本悠閑嗑瓜子的蘇落云暗一聲不好。
韓臨風雖然沒有什麼政敵,卻桃花爛債一地。
若是早知方老二會突然前來,蘇落云肯定是不會來這宴會的。
那位恒王妃還好,會顧及面,不會刁難人。可是方二是什麼子?那可是當街就能攔人罵的。
蘇落云打算風扯呼,趁著眾人圍繞著兩位未來的凰貴寒暄的時候,推說自己突然腹痛難忍,早走一步。
反正每個月里,兒家都會有不適的日子,若是真了寒,疼得要早走,漁公主也能理解。
不過一人走,顯然不仗義。
所以就算韓瑤似乎在人前刻意與保持著疏遠,蘇落云還是盡責地讓懷夏韓瑤過來一趟,有話與小姑子講。
可惜懷夏過去一趟,卻并沒有請到人過來。
懷夏傳了小郡主的話,只說嫂嫂如果有事,可以回家里說,現在正在跟峻國公府的大兒媳婦閑聊,暫時不能過來。
蘇落云其實也是好心提醒,可是韓瑤不愿意過來,那也就仁至義盡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對于成王世子藺承佑而言,滕玉意便是他攻不下的那塊“玉”。天之驕子作死追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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