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湯正帆後，薛華鼎繼續理手頭的事。

在中午陪省財政廳下來檢查工作的人吃飯後出賓館的時候，薛華鼎裝著很隨意的樣子跟馬春華聊起了金縣的事，順便把自己對金縣土地返還的擔憂說了。他自然沒有說自己是通過湯正帆瞭解到了下面的真實消息，是藉口自己在過去擔任縣長的時候遇到過這種事也說他收到了下面的羣衆來信。

馬春華沒有說什麼，只是同意將金縣二個領導喊上來，一起聽取他們的彙報。

當天下午，金縣縣委書記趙子強、縣長李泉命而來。二人來之前已經得到了馬春華的指點，他們彙報的時候儘量渲染農民的無賴和政府的無奈。整個彙報會變了他們的訴苦大會。

彙報是在市委小會議室進行的，聽取彙報的只有薛華鼎和馬春華，市委辦公室的書做記錄。

李泉苦著臉在薛華鼎、馬春華面前一本正經地說道：“薛書記、馬市長，我們基層真是吃了二次苦，了二遍罪啊。當時徵地的時候，農民不願意，又是罵娘又是告狀，他們的調子都是高高的，說什麼我們基層組織沒有按中央的指示來，沒有保護耕地，把我們徵地工作組的同志說是一羣惡霸土匪。有的甚至還拿著菜刀、棒威脅我們。好不容易把地徵下來了，現在又退回去，農民罵的更歡了，說我們窮折騰，我們把他們當猴子耍，還說我們拿著國家的錢瞎浪費。當然，這些不會阻止我們把土地退回去，問題是他們不肯把錢上來。薛書記、馬市長，你們待給我們的任務，我們縣委縣政府是堅決完。可，也請你們諒一下我們的難，要做到面面俱到真的很難。”

聽他訴苦完了，看著他一臉無辜的樣子，馬春華心裡好笑，覺得這傢伙的表演功夫不錯。他故著嚴肅地說道：“你嘀嘀咕咕說了半天，你是不是想抗命不遵？既然您們已經保證了堅決完任務，那你還說這麼多鹹菜蘿蔔乾什麼，說一說你們怎麼做，怎麼採取措施不就得了。”

他接著說道：“李縣長，你是看我們薛書記和藹，態度很親切，你就以爲話就可以隨便說，想發牢就發牢吧？”說著，他笑了起來，“呵呵，我看你們這些傢伙是自由慣了，想跟我們市委市政府討價還價。我馬春華知道你們心裡想什麼，有我在，你們別想玩出什麼鬼花招來。”

趙子強、李泉連忙笑著說道：“那是，那是。我們也只是把實際況彙報一下而已，沒有其他意思。現在的農民可不想以前那麼老實了，只要不給他們好，他們就不，就反對。”

馬春華的話聽起來很隨意，似乎在幫著薛華鼎搞好與下面領導的關係。但如果自己注意他的話，你就會發現他在拉攏下面領導的同時，很巧妙地幫薛華鼎豎起一層隔閡網，將薛華鼎排除在彼此之間建立親、隨意的外面。

薛華鼎對馬春華的親信本就沒有想過要建立什麼親，雖然他聽出了馬春華話裡的意思，他也懶得計較馬春華的小作，他說道：“這個事不僅是你們縣委縣政府的責任，也是我們市委市政府的戰略部署，也許現在正在徵的地也要退還給農民。所以，你們必須認真對待這件事，保證把當前的退還工作搞好，也爲今後的退還工作積累經驗。爭取在一個月把以前多徵的土地一分一畝都退回去，又不能引起農民的反彈。我承認這個任務是很重，但我相信你們縣委縣政府有辦法，一定能採取一些靈活措施。在這裡，我的要求是不管農民退不退錢給我們，但我們必須讓農民先把土地拿到手，讓他們把它們耕種起來。過完年就是農忙季節，時間不等人，錯過這個季節我們就會損失一季的收。”

李泉點頭嗯了一聲，過了一會，才說道：“薛書記，我們現在資金太張了。如果農民不退還一點錢，今後的問題還真很大。一是讓農民覺得我們政府弱可欺，以爲只要他們一，我們政府就會退讓。我們現在不強一點，今後就不可能從他們手裡拿一分錢回來。”

縣委書記趙子強也說道：“如果隻影響土地退還，我們還可以忍讓。我們最擔心的是這個退還工作影響到現在和將來的徵地。現在已經有農民提出要求，要求我們政府提高拆遷補償費、青苗補償費，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就不讓我們的工作隊進村。薛書記，不是我故意擺困難，真的是牽一髮而全。對農民真的鬆不得，不能開口子。否則，今後的工作難開展。”

薛華鼎不滿地看了趙子強和李泉一眼，心裡想：你以爲我沒有在縣裡工作過？你們這麼把農民與政府對立，農民相信你纔怪。

他正要說話，馬春華卻搶先說道：“你們就不要講什麼條件了。這是市委市政府給你們的政治任務，不能完也要完，沒有什麼價錢可講。這件事不但關係到我們社會的穩定，更關係到我們紹城市能不能爭取到火力發電站這個項目。我現在警告你們，如果因爲你們的工作出了子，導致農民鬧事，導致我們爭取火力發電站的項目流產，你們就好好考慮你們的位置吧，趁早打辭職報告上來。剛纔薛書記也說了，指示你們採取靈活措施，要讓農民滿意、讓社會安定。實現了這二條，你們的任務才能算真正完。我們市委市政府都知道這個任務要完好確實是很困難，是要花大

，但組織信任你們，薛書記也信任你們。”

馬春華悄悄地把土地發還工作的目的變換了一下。薛華鼎的要求是土地一分一畝都要返還給農民，而馬春華的意思則是怎麼讓農民滿意、社會安定。至於返還不返還，不是重點。

當然，馬春華的讓農民滿意，這個意思就很富了。就看人是站在什麼立場上看問題。如果是站在短期的立場上，當然是不讓農民把徵地的錢吐出來，不把土地給農民，讓農民得了小實惠，過好這個年。而站在長期的角度看，應該是把土地還給農民，賠償農民在徵地過程中的損失，把徵地的錢收回來。

現在的矛盾就是農民接原來的土地可以，但要他們退錢就難於上青天，特別是在有些人的鼓下，就是讓農民退出一元錢都難。

要真正完土地返還工作，必須上下一心，努力做好農民的勸服工作，絕對不能從政府方面傳出二種聲音。至於有企業收購土地、給農民更多錢的消息更應該扼殺。

但薛華鼎知道在馬春華等人的把持下是不可能滿足這些條件的，他們就是不讓土地返還給農民。

薛華鼎倒也不急，他心裡也想看看他們拿了這些土地之後到底做什麼用。

聽了馬春華的話，他也裝糊塗，只是嚴厲地說道：“是的，我們市委市政府相信你們的能力。土地返還工作必須做好，但也不能暴對待農民，更不能引起社會。你們提的這幾條措施可以試一試，在實際工作中遇到什麼問題，馬上和我們聯繫。”

……

趙子強、李泉有選擇地聽了薛華鼎、馬春華的“指示”後就回去了。

薛華鼎這麼做也如打電話給宣傳部告誡他們儘量刊登那些殺氣騰騰的文章一樣，其目的只是提醒對方，避免將來落人口實，說薛華鼎這個市委書記沒有要求他們怎麼做。至於最後怎麼做，那是趙子強、李泉他們的事。作爲一個市委書記，其職責本來就只是管大方向，在政策方面把關、指導。實施是政府方面的事，市委書記管多了還算是越權。

此事暫告一個段落。

在國家發改委組織對火力發電站項目評估小組下來前一週，省委省政府的領導讓薛華鼎、馬春華到省裡做了相關彙報，薛華鼎和馬春華都按本宣科地“念”了一下。聽取彙報的領導有省委書記張京泰，省長朱虎以及韓副省長等等高。

彙報的容很富也很全面，但討論的時候大家注重的卻是關於怎麼接待評估小組的事。薛華鼎敏銳地發現省領導對於紹城市提前徵地的做法似乎不冒，從他們的發言中可以看出這些領導都避免對這個事進行表態，除了韓副省長這個老同志在中間說好，其他人都裝著無視。

看來省委領導了也不是鐵板一塊，馬春華在他們心目的印象肯定不是很好，否則不會出現這種奇怪的現象。

而且薛華鼎也發現馬春華有所察覺，眼裡有一驚慌，只有韓副省長是一份勝券在握的神態。

正規的彙報結束之後，朱虎省長還請薛華鼎單獨到他辦公室談了一會兒，稍微問了一下徵地、退還的況。然後又了安海縣羅浦口軍用碼頭的事，告訴薛華鼎儘快對羅浦口碼頭瞭解一下況，爭取心裡有一個比較全面的計劃，等上級正式文件下來後，市裡要能再最快的時間裡拿出一個碼頭整修改造和海運章程來。

朱虎省長意味深長地說道：“爭取火力發電站項目的時間已經有好多年了，現在已經到了瓜落的時候。而這個碼頭對你們紹城市經濟所產生的正面影響不見得比現在的火力發電站項目小，你千萬不要小瞧它。而且投資規模也會很大，是明年下半年省裡最關心的一件事。”

薛華鼎認同地點了點頭，心裡明白朱虎說這話的意思：火力發電站項目爭取到，大部分是以前員的功勞，你薛華鼎要想做政績出來，必須另覓其他的事。碼頭就是一個契機！

這話說的很明確，也很晦，不是當事人很難聽出來。這既是朱虎這個省長對薛華鼎的關，也是暗示他對其他員的不滿。

薛華鼎知道這是省裡領導對前任市委書記被走的一種不聲地反擊。自己已經被他們當著了武。不過，薛華鼎喜歡這種被利用的覺，因爲最後得實惠的還是自己。打擊了馬春華等人等於穩固了我市委書記的地位。

果然，朱虎又說道：“另外，我代表組織通知你一件事：有關金縣農民死傷事的調查，省裡已經掌握了大部分況。但組織上認爲現在正是爭取項目的關鍵時機，不宜對你們紹城市的班子進行大作，省委的意見是暫時按兵不，等這些事基本穩妥之後再說。時間由省紀委決定，在工作中你要繼續保持團結。”

對於這些，薛華鼎自然只有照聽的份，二人談了一些其他工作之後，朱虎就送薛華鼎出了辦公室。

因爲在爭取火力發電站項目上市委、市政府達了空前的統一，市裡幾大班子人員都想方設法籌集相關資金用在這個項目上，加上馬春華等人大膽徵地、大膽拆遷，紹城市爭取項目的工作確實遠遠走在其他競爭對手的前面。

在評估小組來之前，馬春華還帶著市發改委、電力局、規劃局、財政局等部門的領導到京城進行了活，效果相當不錯。

當評估小組下來看到了金縣的況後，這些人都有一種驚呆了的覺。覺到他們不是來評估紹城市適合不適合建設火力發電站、建好之後能不能帶來預期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與其他競爭者相比這裡有沒有突出的優勢，而是來參觀火力發電站的建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