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錚給李向打了個電話,很快陸小萍的工作便敲定。
陸錚沒有再去陸國斌家,只是委託陸小虎送了個信順便給馬翠紅捎了一筆錢。
接下來的半個月,陸錚便淹沒在局裡繁雜的工作中,在這個變革的時代,公安系統同樣在逐步轉型,在打擊犯罪爲主維持社會治安的基礎上,開始全面介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方方面面。
例如,幫企業追討債務;例如,充當經濟糾紛的仲裁者等等等等。
陸錚知道,要到幾年後,公安部纔會下發《關於公安機關不得非法越權干預經濟糾紛案件理的通知》,在通知中,公安部嚴令各地公安機關不得再手經濟糾紛案件,更不得從中牟利。
而現在,公安系統置經濟糾紛中有不得已爲之的苦衷,相關仲裁機構、法律法規都沒有確立,企業單位亦或個私營者遇到麻煩,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警察。
而公安們從被漸漸變爲熱衷參與其中,因爲其中的利益顯而易見,辦案費、提等都名正言順進了公家亦或私人的小金庫,而且,又沒有偵辦刑事案件的巨大風險,何樂而不爲?
陸錚對這些肯定會被規範的權限並不在乎,更不會振聾發聵的大吼一聲“我們廣寧公安不許這樣幹!”
他比誰都清楚,他遠遠沒有到可以發聲影響很多東西的時候,而且,很多經濟糾紛公安不管的話,現在的企業主亦或商人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裡尋求幫助。
陸錚只希,自己能以小博大,爲將來越來越規範的公安系統架構留下自己的東西。比如,以後面對最基層很容易引起幹羣對立的聯防系,陸錚希廣寧局的聯防條例和領導負責制等容能漸漸發酵。這些規定往小裡說,只是公安聯防一家之言,如果放大的話,逐步加以完善和發展的話,完全可以爲以後國家執法機關臨時僱用人員的箍咒。從本質上,實則是對執法機關本推諉責任的一種制約。
其實陸錚有時候也琢磨,自己實在是想得太多了,很多事,靠修修補補本不夠,更莫說現在自己這個芝麻綠豆的小科級幹部,本便做不了什麼。自己,本也不是什麼懷天下的人,怎麼重生了一次,便蛻變了一般,很想爲這個社會,帶來些改變。
在馬衛國主持的縣政府黨組會議上,陸錚仍然有些神思不屬,直到坐在邊的政府辦主任計長安咳嗽一聲,陸錚纔回神,發現該自己發言了。
這是縣委辦公大樓三樓會議室,窗明幾亮,馬衛國坐在主持人位子上,後面牆壁,掛著馬恩列斯的肖像,整個會議室便顯得凝重,肅穆。
裘大和去市裡開會了,縣政府黨組會議便由前不久剛剛被任命爲常務副縣長的馬衛國主持,而且據種種跡象,馬衛國將會抓起縣政府日常工作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或許很快,他就會被正式任命爲廣寧縣人民政府縣長。
縣政府黨組員,多是副縣級幹部,科級幹部除了縣政府辦主任計長安,便是縣勞人事局局長劉國和縣公安局局長陸錚。
此外縣計劃經濟委員會主任由縣委副書記、副縣長商榮華兼任,他同樣作爲縣政府黨組員出席會議。
現在黨政叉任職況極爲普遍,如去年剛剛由勞局和人事科合併而來的勞人事局局長劉國,同樣兼任縣委組織部副部長。
在這一衆縣府大佬中,陸錚的新碼頭劉保軍便顯得頗不起眼了。
本來現今縣政府黨組會議多爲傳達縣委決議、文件,學習市委省委中央文件神的務虛會議,但今天馬衛國卻將它開了辦公會,現在,陸錚便要彙報縣公安局通民警隊的建設況。
陸錚拿起稿子,開始照本宣科。
縣通管理站劃歸縣局後,縣公安局計劃在南營、橋墩兩地再建立兩個通管理站,同時需要招募通警察40名,這段時間,陸錚收到的條子無數,雖然現今警不是什麼特別好的職業,但畢竟是鐵飯碗不是?而且公安口越來越財大氣,補助待遇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看趨勢,廣寧經濟越發達,公安系統的金庫越寬裕,別的單位可比不過了。
陸錚把警隊籌建的況大概做了個彙報,馬衛國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微笑用套話迴應了幾句,“通管理預防預控、從警新人要進行革命奉獻神教育”等等。
實則今天與會的幹部只怕對第一次參加政府黨組會議的陸錚都很好奇,只是,沒人表現出什麼。
接下來幾個簡短的議題後,大家便都等待馬衛國宣佈散會。誰知道馬衛國掐滅菸,看向了劉保軍,說道:“保軍同志,最近很多人向我反映,說是縣委招待所了套路,這你得注意啊!”
衆人都怔了下,一般來說,這種黨組會議,各員分管一攤的工作是不會拿上桌面討論的,多是做做總結,或是一些工作的進程彙報。至於工作中的偏差,怎麼都要照顧分管幹部的面子,在私下進行通。
不過馬衛國在各種會議上敲打劉保軍不是一次兩次了,大家都習以爲常。
“嘭”,劉保軍的杯蓋重重蓋在了白瓷杯上,他擡頭和馬衛國對視,嗓門也不小,說:“怎麼了路數?誰他媽在造謠生事?”他本來是很深沉的人,但現在漲紅了臉和馬衛國針鋒相對,甚至罵咧咧的,真應了那句話,佛都有火。
現在縣鄉的基層幹部,會議上吵架罵髒話的大有人在,倒不僅僅是素質問題,而是風氣使然,剛過,端架子的幹部,沒人太把自己不流的品級太當回事。
廣寧尚好,只有裘大和喜歡時不時的罵娘。
今天,在縣一級會議上口的幹部行列中又多了劉保軍一個。
也難怪,縣招改制恰好遇到烏山、廣寧改革的東風,今年夏季途徑廣寧的旅客、遊客比去年翻了數倍,在上個月也就是八月份,縣委招待所的賬目極爲漂亮,出現了淨盈利,短短三個月時間便出現淨盈利,可說劉保軍領導的改制工作遠遠超出了預期,誰知道馬衛國又不分青紅皁白給他扣帽子,也難怪劉保軍再憋不住,火山一樣發。
聽到“他媽的”三個字,馬衛國眼神微微一凝,眉頭也皺了起來,說道:“聽說縣招一名同志,和住客吵架,被扣了半個月工資?有這事兒沒?”
劉保軍沉著臉,點了點頭。
馬衛國聲音漸漸嚴厲起來,說:“我還聽說,這事兒起因是因爲那個住客諸多挑剔,上也很不乾淨。保軍縣長,咱們還是社會主義國家嘛,不能爲了追求經濟效益就令縣招的同志們失去尊嚴!縣招的幹部職工,是縣招這個集的主人翁,咱們的主人好好待客之餘可也不能任人侮辱吧?若不然,有錢便是大爺?這和資本主義社會有什麼區別?”
頓了下,馬衛國繼續道:“聽說是咱們的同志先手打人,可一個孩子,要被人侮辱了,總不能還罵回去,急下了手,也有可原。”
其實事並不是馬衛國說的這般簡單,那名被罰的服務員,一直態度都很有問題,是縣裡某個領導的親戚,以前在招待所三層服務,接待的都是縣裡市裡亦或省裡下來的領導,而且因爲以前招待所的三層幾天也不見得住進個客人,的工作很輕鬆,出去也很有面子。
但現在,不但工作繁重,每天接待的都是工農兵,髒兮兮的鄉下人、謹小慎微的個戶、罵罵咧咧的暴發戶,這些以前都是特瞧不起的人,現在卻要來服務,思想上自然接不了,每天跟大爺一般對住客呼來喝去。縣招待所張所長早就想調走了,可一直又不大敢,直到這次事鬧大了,摑了客人一掌,張所長這才向劉保軍彙報,對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和罰。
事實在是服務員理虧,實則這般罰已經很是照顧那位親戚的面子,但現在被馬衛國這番“社會主義主人翁”的帽子下來,劉保軍一時也難以反駁。
這時馬衛國又看向了陸錚,說道:“還有,縣局出警後的理方式也需要商榷,爲什麼不拘留他們?很多事,不要就想著做和事老!”
“和事老”,陸錚微微蹙眉,這話明著是說縣局出警的民警,實則是點自己呢,這是告訴自己,不要想在他和劉保軍之間做和事老,而是要跟著他的步子走。
在縣招實行嚴厲的獎懲措施,是陸錚給劉保軍出的主意,不如此很難在最短的時間改變國營職工那種“大爺”的心態,現在因爲獎懲措施劉保軍被點名批評,再看其他人大多幸災樂禍的旁觀,陸錚就差點忍不住要出頭幫劉保軍辯幾句。
陸錚心裡也苦笑,知道自己槓頭的脾氣實則還是在深深影響著自己,甚至,剛剛從戰場上下來,又在公安這個大泥潭打滾,自己也沾染了許多匪氣。幸好,有一個理智的聲音在一直提醒自己,任爾東南西北風,一定要巋然不。
在開會前,馬衛國的書已經私下跟陸錚說,散會後要陸錚留下,馬書記想單獨和你說說話。
陸錚知道,裘大和也好,馬衛國也好,定然都希將自己拉爲己用。
而現在,馬衛國在會議上借批評劉保軍,或許是一時興起敲打自己,既在縣裡各頭頭面面前樹立了權威,而他又早就留了話風,會單獨和自己頭,這樣他散會後定是寬幾句籠絡自己,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又拉又打,如果只是靠些運氣又沒什麼背景上來的幹部,定然會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尤其是,現在人人都看得出,馬衛國上升勢頭很明顯。
但陸錚偏偏心裡就是很不爽,他也知道自己的槓頭脾氣和匪氣在發作,可偏偏就是沒辦法,或許,格這東西,真要靠時間的積累來沉澱吧?
陸錚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衛國書記,理人民部矛盾,我認爲,我們縣局的工作就是和事老吧?而且,要以能當和事老爲榮!拘留個把人,不是我們的目的,真正平息矛盾纔是我們應該做的工作。”
馬衛國,呆了呆,顯然沒想到陸錚會突然出言頂撞他。
縣政府辦主任計長安瞥著陸錚,心說衛國書記,你不知道這位是槓頭麼?以前章慶明在,召開局班子會議時最頭疼的就是這位。
陸錚卻不管不顧的說下去,“而且據我瞭解,縣招的這次糾紛,服務員至要有八的責任,這也就是咱本鄉本土,如果都是外地人,事就更簡單了,如果治安罰款、行政拘留,都得咱廣寧這個服務員承擔。”
“我正準備在局裡借這件事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治安工作,當涉及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糾紛,一定要一碗水端平,現在突出的表現就是在暫住證的辦理上,不能拿有眼鏡看人。如果往大里說,咱廣寧經濟想發展的更快更好,地方保護主義的思想更要不得。”
馬衛國半晌不語。
劉保軍長長出了口氣,慢慢坐直了子,看向陸錚的眼神甚至帶了激,第一次覺到,一位有份量的盟友可以令他這麼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