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蘇東元用手抹平襯袖口,輕聲問門口的書:“老爺子今天心怎麼樣?”
“一般。”書這麼說的時候,就是心不大好。
蘇東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纔去敲門。
“進來。”蘇振國的聲音很有特,尾音略,讓人覺得輕鬆。
但蘇東元絕對沒有覺得輕鬆。他推開門,更加小心的道:“爸,我來了。”
蘇振國“唔”了一聲,指指前面的茶幾,繼續低頭看文件。
這是個很有威嚴的老人形象,即使伏案的時候,腰背也的筆直。角與眼角的皺紋很深,像是巖石的隙一般,反而令人覺得堅。
他的眼睛很小,即使閱讀的時候,也好像有點點釋放出來的似的,令人必須始終保持警醒。
蘇東元輕輕的坐在真皮沙發上。這大約是整間辦公室裡最昂貴的陳設了。除此之外,辦公桌雖大,卻與普通工作人員的寫字檯材料相同,沙發前的茶幾已經久了,上面鋪了一張白布照樣在用,腳下鋪著數年年前的化纖地毯,上面的絨已被磨平,蹭上去並不舒服。
房間靜的只有翻書聲。
蘇東元只悄悄看了兩眼,就將注意力放在了文件上。
接連幾份,都沒有報告人,一些關鍵的地方全塗黑了。但蘇東元注意的焦點並非這些。他看到了一個名字:蘇城!
蘇城做了油田設備的改進……
蘇城完了基礎五小的推行……
蘇城在國申請了一項專利——雙驢頭遊樑式採油機……
不經意間,蘇東元竟是冷汗直流。
老頭子在關注這個棄子?
當蘇東元擡起頭,正好瞅見那雙閃閃的小眼睛。他不由尷尬的笑了笑,又:“爸。”
“嗯。回去吧。”
“啊?”蘇東元一臉的不明白。
蘇振國又在給文件做批示了,好像本不知道蘇東元的存在。
他只好走出門,就見外面等待的員齊刷刷的站起來。
某位部委的領導,一臉笑容的向蘇東元點點頭,著大肚子穿過門,裡面傳來親切友好的問候聲。
蘇東元一陣心煩:我這個正牌的親兒子,難道比不上一個胖子?
……
勝利油田。
鑽井採油工藝研究院,七八個研究員,圍著一份圖紙打轉。
工藝研究院的樑建國和袁院長也在裡面。
舒蘭悄悄的站在蘇城後,低聲問:“你的這個設計行不行?”
“行不行,驗證了之後就知道了。”蘇城說的正是他的雙驢頭油機。他已經在國申請了專利,並請喬治在此基礎上申請國外保護。雖然離頒證還有一段時間,但已經進到了專利保護程序,是可以放心大膽拿出來的。
由於長衝程採油機非常適合勝利油田含水量高的特點,蘇城未多做考慮,就將它拿到了研究院來。
畢竟,就1987年的科技水平而言,這是一種領先世界的油機,不僅能夠提高產量,而且節省電力——這是油田最大的一筆開支。
有了上次脹套聯接的經驗,再加上蘇城在油田的小名氣,他將圖紙給工藝研究院之後,審查進行的非常順利。
現在是最後一次驗證,袁院長特意邀請了鑽井採油工藝研究院的同仁,一起進行審查。
一旦通過,雙驢頭油機就要進試製階段了。
樑師傅很看好他的設計,著下道:“老呂他們做了20年的油機了,你這個圖紙,要是能達到70%的理論設計,老呂他們就得裝驢頭了。”
舒蘭笑的掩住,道:“師父太損了,不過,看他們那樣子,好像有戲啊。”
蘇城看看手上的海鷗表,卻道:“2個小時了,就怕他們弄不明白。”
雙驢頭的機械工藝是相對簡單的,從製造的角度上來說,就是典型的傻大黑,工人和機並不需要知道爲什麼,按照尺寸和位置生產就行了。但是,設計者必須考慮遊樑、轉盤、驢頭的位置關係,以及它們滿足的設計弧線……
蘇城在大學讀書的時候,接了完整的系統教育。這個年代的研究員卻很難有這樣的機會。例如現在工藝研究院頂大梁的幾個人,要麼是五六十年代的大學生,知識結構早已老化;要麼是運時代的大中專生,把大好時間都用在遊行和欺負老師上,最後依靠自學才。
無論是哪種研究員,手能力肯定極強,但在理論計算上皆有短板,有些會短到只有沿。
對於那些涉及到大量計算和數學理論的公式,蘇城對他們很不看好。
不過,研究院的人畢竟經驗富。他們並沒有著急進行理論分析,而只是看採油機的效果。對他們來說,只要油機的效果能夠達到,公式什麼的以後再研究也來得及。
差不多四個小時,總攬全局的呂明起到:“沒問題了,我們的意見,可以進試製階段。”
一羣人嘩啦嘩啦的鼓起掌來。
舒蘭興的拉著蘇城的手又跳又,好像得到榮譽的是自己。
袁院長的臉上綻出花來,主與蘇城握手道:“蘇城同志,在石油戰線上孜孜不倦的追求,是我們所有人都應該學習的。我看,咱們至得供應一頓晚飯。”
最後一句,好像是個笑話,大家都笑了。
於是浩浩奔向油田食堂。
一路上,有人問起,就會有人用驕傲的語氣說:“我們的大學生,做出了世界領先的油機。”
與有榮焉的緒,將蘇城也給染了。
將雙驢頭油機提供給油田,他原本就沒考慮過報酬的事。但是,心底總有一點兒傲然。
然而,聽著邊發自心的讚賞和慶祝聲,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驕傲,何其可笑。
這些設計員和研究員,儘管因爲各種原因,未能接完的教育,但他們依舊孜孜不倦的鬥和努力著。從20世紀40年代開始,就是這些石油人,在鐵人神的指導下,源源不斷的支援祖國建設。
他們也許無法設計出世界頂尖的產品,但他們始終在朝這個方向努力。
蘇城曾經學習過的大多數採油機械,不正是他們用漫長生命勾勒出來的嗎?
“你在想什麼?”舒蘭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著蘇城,滿是崇拜。
“我在想,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用這些油機,把國、蘇聯、中東的筋都出來。”蘇城說的煞有介事。
邊的漢子們愣了一下,轉瞬哈哈大笑起來。
一些笑是有趣的笑,一些笑是純粹的笑,一些笑是若有所思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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