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軒發現年是個不可多得的音樂天才,他隻花一天時間就學會了看五線譜,指法方麵起初還隻是單純的模仿自己和薛靜依,兩週過後已經備了強烈的個人風格。
他和自己一樣,是為音樂而生,這讓薛子軒在教導他的過程中得到了巨大的樂趣。每週四薛子軒都要去帝都音樂學院上課,原本他對此很,現在卻覺得是在浪費時間。那些學生雖然不乏才華橫溢者,但與年比起來卻顯得如此平庸無奇,他已經得到了最好的,為什麼還要這些殘次品?
為了一節課,他犧牲了每天早上陪伴年練琴的時間,這讓他有些焦躁。
“下課。”終於講完最後一個樂理,他拒絕了學生的提問,匆匆朝停車場走去。
與此同時,周允晟正在琴房練琴。薛子軒對他要求非常嚴格,每天早上六點練琴,十二點休息,下午兩點再練,七點停止,幾乎冇什麼空閒時間。若換剛進迴的那個他,這會兒早已經發飆了,但現在的他對音樂也十分熱,並不會覺得枯燥亦或是難熬。
薛靜依本以為年子活潑,坐不住,很快就會放棄學琴。但凡他說一句‘不想學’或‘彈琴無聊’之類的話,哥哥一定會厭棄他。但結果令大失所,年不但堅持了下來,而且每一天都在進步,他把對音樂的熱全都傾注在越發純粹聽的琴聲中,讓人聽了心曠神怡。
哥哥看他的眼神從最初的灼熱變如今的癡迷,讓薛靜依越來越不安,即便很不舒服,也堅持每天守在琴房。
周允晟彈奏完一首曲子,朝坐在窗邊發呆的看去,清越的嗓音中含著笑意,“靜依,會不會覺得很無聊?我們來玩四手聯彈怎麼樣?”
“不。”薛靜依心不在焉的拒絕,看見薛子軒的座駕從遠駛來,又點頭道,“行,彈哪首曲子?”想讓哥哥一直看著自己,不要去注意彆人。
“你想彈哪首?”周允晟翻看曲譜。
“《水手》吧。”薛靜依在護士的攙扶下坐在鋼琴前,把曲譜翻到第八十五頁。和哥哥第一次合作也是彈得這首曲子,喝醉了的水手在酒館外吶喊,大笑,調侃過路的時髦郎,氣氛從活潑到瘋狂,最後水手臥倒在牆下酣然睡,旋律也緩緩終結。
整首曲子的節奏從快到極快,再慢慢變得舒緩,雖說難度不是很大,卻需要投百分百的熱才能表達出酣然大醉的暢快。
周允晟知道薛靜依一定會選擇這一首,事實上,他挖了個坑讓往裡跳。跟薛子軒一塊兒彈奏時,因為心中懷著不可告人的慕之,藉助音樂大膽釋放著與心上人親近的快樂。因為這份與快樂,即使冇喝酒也顯得醉醺醺的,像那些急於尋歡的水手。
這讓的琴音有無與倫比的染力。
薛子軒曾經說過,薛靜依彈得最好的一首曲子就是《水手》。試圖重新奪得薛子軒的關注,周允晟卻偏偏不想讓如願。他喜歡充滿矛盾與衝突的遊戲,更喜歡把一個人迫到絕境之下再欣賞對方拚命掙紮的模樣。
因為曾經的他,也跟他們一樣在絕境中掙紮。
“這首曲子我從冇彈過。”心裡懷著滿滿的惡意,周允晟麵上卻笑得越發甜。
“你不是會看曲譜了嗎?正因為冇彈過才更要嘗試。”薛靜依將指尖放在琴鍵上,聽見樓下傳來約約的腳步聲,立即開始彈奏。
叮叮咚咚的琴音在指尖流淌,薛靜依努力尋找著以前彈奏這首曲子的覺,但邊的人並不是能讓迷醉不醒的那一個,除了枯燥、難、愧疚、嫉妒等負麵緒,冇能找到哪怕一丁點樂趣。
勉強讓自己繼續,卻發現邊的人已經停下了,正用言又止的表看著。
“怎麼了?”嗓音乾。
“靜依,不想彈就不要彈了。”周允晟聲勸。
“我想彈啊,難道我彈的不好嗎?”薛靜依不自覺捂住口。好與不好,其實早就覺到了。四手聯彈對演奏者的音樂表現力要求非常高,而剛纔隻是單純的按琴鍵,並冇有沉浸在樂曲中。
毀了《水手》。
“如果心中充滿了醜陋的緒,就不要用你的雙手鋼琴,那會汙染它。去一邊坐著吧。”站在門口的薛子軒緩緩走進來,目裡充滿了抑與不滿。
他對現實中的一切幾乎冇什麼知,就像活在一個無形的真空裡,然而當音樂注這片真空,他又會變得格外敏銳,一眼就能看穿演奏者的所思所想,讓人無所遁形。
假如你告訴他,殺人是不對的,他隻會用冷酷的微笑迴應,但如果你把這句話用最妙的聲音唱出來,他會極為專注的盯著你,然後點頭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薛子軒就是這麼一個怪誕的人。
看見薛靜依蒼白的麵容和抖的指尖,周允晟微微低頭,掩飾遍佈在瞳仁裡的諷笑。
“四手聯彈能訓練演奏者的音樂表現力,但前提是要找一個好搭檔。我陪你練。”等薛靜依讓開後,薛子軒坐在年邊,表和語氣變得十分溫。
上課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想,年今天有冇有好好練琴,是否取得進步,將來又會囊獲怎樣輝煌的就。他對他的現在飽含關注,對他的未來更充滿期待。
周允晟侷促不安的點頭,稍微坐遠了一點。
琴音再次響起,兩人配合的天無。他們就像兩個在海上跋涉了數月的水手,懷著激的心踏上陸地,迫不及待的朝最近的小酒館跑去。那裡的酒雖然廉價,卻冇有海風吹拂過後的腥氣和苦,灌嚨火辣辣的疼,卻在疼過以後產生燒灼一般的暢快。
他們喝的伶仃大醉,追逐著妖嬈的郎說著大膽骨的話,被郎的慕者揪住襟痛揍。然而他們是水手,擁有海浪沖刷而的強健魄,隻有暴風和巨浪能把他們埋葬,任何彆的東西都無法將他們擊垮。
哪怕醉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他們依然狠狠還擊了對手,在眾人的尖、咒罵、口哨聲中揚長而去,然後悄無聲息的睡死在某個暗巷中,亦或者牆下。
兩人用琴音述說了這樣一個充滿激與冒險的故事,彷彿它就在他們眼前上演。
慢慢收回指尖,薛子軒轉頭去看年。
他臉頰酡紅,眼神迷濛,薄微微開啟,像喝醉了一樣急促的呼吸。見自己看過來,他快速眨眼,模樣顯得懵懂而又純真,一束落在他發頂,讓他鼻頭沁出的幾顆小汗珠顯得非常晶亮醒目。
薛子軒忽然之間就看呆了。年本人,跟他的琴音一樣。
分明有非常嚴重的潔癖,他卻不自覺的出手,想要拭年鼻頭的汗珠。年卻猛然後仰,避開了他的,讓他心底湧上一淡淡的失落。
“出汗了,一吧。”他從上口袋裡掏出一條手絹。
“謝謝。”周允晟接過,小心翼翼的在自己鼻頭點了點。
薛子軒覺得拘謹不安的年非常可,於是聲道,“你像一枚高音符。”
“啊?”周允晟懵然無知的回視。老實說,他雖然能看薛子軒的格,但從冇跟他流過,理解不了他古怪的說話方式。
薛靜依卻猛然揪襬。哥哥曾經說過,高音符圓頭圓腦的,是最可的音符。毫無疑問,他是在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誇獎年,可惜他聽不懂。
不能再讓他們相下去了,哥哥對待黃怡的態度一天更比一天溫,一天更比一天專注,總有一天,黃怡會占據他的全部心神。這種預來的莫名其妙,薛靜依卻對此深信不疑。捂住口,用痛苦的腔調喊道,“哥哥,我難。”
“福伯,帶小姐回房休息,我給張醫生打電話。”薛子軒拿起手機撥號,並未有離開琴房的打算。
薛靜依見此景心臟真的開始痛,卻立即阻止道,“不用打電話了,我吃一粒藥就好。我就待在這裡聽你們練琴。”
“小姐還是回房休息一下吧。”福伯擔憂的勸解。
“我躺在這裡也是一樣。音樂能舒緩緒,好的。”薛靜依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福伯心想也是,確定並冇有發病,這才離開。
周允晟故作關切的詢問了一會兒,還想跑出去幫拿一條毯,卻被薛子軒阻止了,“讓護士去,我們繼續練。”他喜歡跟年一起彈琴的覺。
周允晟無法,隻能坐回去。
薛子軒挑了一首節奏很快的舞曲,他原本以為年會跟不上自己,但年指尖翩飛,表愉悅,顯然冇有覺到任何難度。當他開始演奏的時候,會把拘謹的態度遠遠扔出去,變得活潑而又開朗。
他甚至在他看過去的時候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後綻放出比窗外的日更耀眼的笑容。
在那一瞬間,薛子軒覺到有一溫熱的在自己冰冷的心臟裡流淌,慢慢浸四肢百骸,再從孔逸散出來,變快樂的氣泡蒸發掉。他也不自覺的咧開角,衝年綻放璀璨笑容,然後惡趣味升騰,一隻手斜進他雙手間,來了個變奏。
年愕然的睜大眼睛,卻在下一秒就反應過來,也把左手移過去,配合的天無。他們時而雙手並行,時而叉彈奏,隨心所的改編這首曲子,當一曲終結,他們同時流出饜足的表,像饕餮客用了一頓最味的晚餐。
“真好玩!”周允晟用襬拭手心的汗水,笑著讚歎。
“還想玩嗎?”薛子軒用溫至極的目注視他。
“還想玩。”
年用力點頭,黑亮的髮在空氣中劃出優的弧度。
薛子軒再一次出手,想要他看上去十分的發頂,卻還是被躲開了。他眸暗淡了一瞬,卻飛快掩去,指著另一張曲譜說道,“彈這首《波爾卡》吧。”
他們就這樣一首接一首彈了整整一個下午,若非管家前來催促他們吃飯,恐怕還會一直彈到深夜。薛子軒的年非常單調,幾乎冇有過遊戲的樂趣,但就在今天,他終於明白了小男孩得到一件珍貴禮時的心。
那樣不釋手,難分難捨,連睡覺都想將他牢牢抱在懷裡。
當他沉浸在這妙的愉悅中時,薛靜依卻被強烈的嫉妒之折磨的心力瘁。看著他們用指尖舞嬉戲,看著他們彼此凝視,黑亮的眼底流出惺惺相惜的義,幾乎無法控製自己想要衝過去用力將他們分開的-。
當天晚上,忽然發起高燒,剛略有好轉的狀況又開始急劇下,如此反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調理到能手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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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薛子軒的重視,管家和助理的態度明顯發生了改變。說到底,薛子軒纔是薛家真正的繼承人,當薛瑞不在的時候,一切由他做主。周允晟得到了更大的人自由,但依然不允許跟薛靜依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當然,現在的薛靜依也不能隨便出門走,頂多坐在窗戶邊看一看風景。
這天,周允晟結束早上的練習,前往餐廳覓食。他端起水杯,還來不及喝上一口就愣住了。不停抖的靈魂告訴他,他一直尋找的人就在附近。
“福伯,我出去玩一會兒!”話落一溜煙的跑出去。
等管家從廚房追出來,年已經跑得冇影兒,隻得讓助理趕去找。
周允晟繞著高爾夫球場跑了一圈,終於在十八附近找到了目標。那是一個坐在椅中的男人,俊至極的臉龐籠罩在宛若實質的冷戾氣中,令人而生畏。他裡叼著一雪茄,一名穿黑的保鏢正半跪在地上幫他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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