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林整上他老爸老夥計的兒，兩個月就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那娃平時跟小太妹似的，在省城男友比服換得還勤快，偏偏郭保林甩一次就尋死覓活。林泉也沒覺得郭保林有多涵以致讓人念念不忘非要跟他海枯石爛不可。心裡猜向來只有那太妹甩人的份，一時被甩，落不下臉來。

靜海話裡，老夥計是老朋友的意思，郭德全在靜海西城以殲詐聞名，但是也有幾名同穿一條子的老夥計。

郭德全要他負責到底，話裡還出要他與那個太妹先訂個婚之類的意思，郭保林急得差點將電話砸得掉，暴句口也算不上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郭保林不低頭服輸，郭德全就斷他錢糧。

每次郭保林來林泉的宿舍蹭飯，林泉都勸他低頭認錯：“再整那小太妹月餘，讓先膩味，大家豈不是皆大歡喜？你不用跟我吃泡麪，我可以跟你吃酸菜魚。”

“一次被甩，半生名節皆毀，寧可死，也不能損了氣節。”說這話時，郭保林一口氣將好勁道的麪湯喝下去了。名將善敗。不過這麼高深的道理，郭保林即使能明白也不會接。狗丫的，一起吃泡麪得了。

郭保林回趟家不容易，出來時兜裡鼓鼓囊囊，林泉心想八是他媽在暗中賙濟。

郭保林屁這邊挪了挪，林泉從他兜掏出一疊錢，約有三千塊。他家的曰常開銷都從餐館的帳裡走，他媽媽手頭也沒多活錢。林泉從中分出一半，將餘下的錢塞回他兜裡：“小樣兒，你就祈禱我這法子能，不然這個暑假我們會過得相當淒涼。”

郭保林一路上刨問底，林泉就是不說這爛瓜整來幹嗎。方楠聽著車碾過水泥路面，走出院子，踮腳探頭看著車廂裡二十多隻爛哈瓜，十分驚訝：“哪兒整出這麼多瓜來？”

哈瓜本就有些破損腐爛，經過一路的顛簸，賣相更不能看了。

林泉先跳下車，等進了屋子才喊：“將東西都搬進來。”

出去約有一個半小時，就這麼會兒工夫，屋子讓方楠收拾得窗明幾淨，林泉都不敢落腳。明淨的地板磚還有些水漬沒幹，一路踩過去，留下好幾個大腳丫子鞋印。

“將爛瓜搬進屋幹嘛？”

林泉將子傾出門外：“方楠姐在這裡，我們不得包食宿嗎？這些哈瓜能頂一段曰子。”

“我都讓說仨兒的心肺讓狗吃了，也就你這樣的人心地善良，讓他忠厚老實的外表欺騙；得，你跟我回酒樓行了。”郭保林的話也算不上詆譭。

方楠咯咯直笑，林泉心裡一陣慚愧，要不是這些哈瓜另有用途，真有心讓湊合著當飯吃。

方楠與郭保林將七八糟的傢伙與爛瓜都搬進屋子，林泉正端坐在牀沿上，一本正經的對著風扇將髮往後梳。郭保林順手艸起一隻盆作勢就要砸過來，林泉立馬將風扇轉過去，吹到他的頭上。

“小樣，非得給你臉才知悔改？說吧，將這些爛瓜搬進屋幹嗎？”

“這學期不是要求暑期實踐嗎？”

“怎麼了，臨走前拿酒樓的公章給一下，可別指老頭子會親手給你寫評語。”郭保林低頭了地上的一攤爛瓜，還有些水果刀、刨皮刀、大塑料盆，“你想拿這些東西練雕花吧？”

擡頭見方楠走到門口，林泉招手讓過來：“方楠姐，從今天起，你就是八大碗餐館的外圍員工了，外圍員工也沒有什麼試用期不試用期的，底薪六百，包食宿。”從那疊錢裡點出四張，遞給方楠，“月頭預付四百，另外二百到月尾結算，工作努力還有獎勵。”

郭保林想那錢是從他老子辦公室的屜裡拿的，剛剛還在他兜裡，現在當工資發給方楠，方楠真算得上八大碗的外圍員工了。

方楠接錢的時候有些猶豫，兩蔥管似的白手指隔著錢在林泉的手心，令他忍不住想將錢掉，好讓的手指直接在手心裡撓兩下：“暫時住你們的地方，已經……”

“得，你就收下吧，仨兒做事比我靠譜……”

“這……”

林泉將手收回來，將錢一團，塞後兜裡：“方楠姐看出來了。這些瓜有些爛皮，整個的是賣不出去，削皮切塊，將爛的地方挖掉，用竹籤子一穿，拿鉛皮盒子在車站出口，也是好賣的。方楠姐要覺得做這事丟面子又辛苦，我這就帶你去找郭子他爸說說，讓你進酒樓幫忙。酒樓不安排食宿，你暫時還是住這裡。得，郭子，拿鑰匙去開車……”站起來拉著郭保林就往外走。

“別……”方楠一把抓住林泉，臉都急紅了，把他的手從兜里拉出來，一團的四張紙幣還在兜裡，進兩手指去掏，“我不是這意思，要能有事做，我也心安理得……”只是這一撓一撓的，沒有掏著錢，倒將林泉的屁撓得麻的。眼見要在郭保林面前出醜，林泉趕將錢掏出來，方楠的手指不及，兩人手到了一塊，電似的微麻。

郭保林的張著沒法合攏，詫異的著，待方楠半擁林泉的膀子站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別不心安理得，仨兒不是迷心竅的主，給你開六百，你等著給他剝削一千二吧……”拉著林泉走到門外，小聲嘀咕，“小子，你真狠，我家也就拿這些爛瓜做個贈盤，不要錢，你倒有膽整街上去賣錢，還騙一個無知婦。”嘿嘿一笑，“你小子啥時候長脾氣了，裝得像啊。啥戲都讓你演了，我演啥啊？”

“暗示你半天了，你都不配合，我就全擔下來了。這事能不？”

“玄，不過兩月沒事可做也無聊頂，老爺子常說我不學無，咱們折騰折騰，也做出一副有爲青年的模樣，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把趙靜那擋事給忘了，不就一月六百嘛，找一整天陪咱聊天得多錢，玉林街上公開價，一小時三十元，帶作就得五十。這事兒值！”

房子是郭保林租的，工資也是從郭保林兜裡掏出來，這一番話一說，方楠激之都林泉一人上了；這創意怎麼的也得算郭保林一份。不過按郭保林的算法，似乎讓方楠學一門保健按的手藝更合算一些。

郭保林拉著林泉還要說什麼，方楠從裡面探出頭來：“那個…仨……我還不知你名字，我怎麼稱呼你？”

林泉回過頭去，盯著方楠讓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你倒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剛上火車倒是蠻有勇氣，可離家越遠心裡越虛，聽到廣播裡報站靜海站名，腳都發了，差點想哭出來，要不是你們，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好呢。”方楠說著眼圈就紅了，猛了一揚頭，閃出潔的前額，勉強出一個明的笑，“你們纔多大的人，我都把你們當弟弟了，還能騙我啥？咱們認識好一會了，你也得告訴你的名字吧，就聽進郭保林你仨兒仨兒的。”

林泉手，從方楠邊進房間，肩膀有那麼一瞬覺過的東西，沒敢看方楠的反應：“你我小仨兒就行，郭子他們也這麼我。大名林泉，山林泉水，好像不夠氣勢……”

“林泉、林泉……”方楠輕喚了兩聲，擡頭過來，“這名字跟你人很配呢。”

“特怪氣是吧？”郭保林也學他進來。

方楠卻搶先讓開了：“哪有？很書卷氣的名字，不過好像比不上小仨親切……”說到這裡，倒先笑出來。

現在氣氛大好，郭保林將報紙往乾淨地兒一鋪，將燒、扎蹄、牛拿出來，將裝純生啤酒易拉罐的鉛盒推到牆邊，拿兩罐，一隻丟給我，一隻丟給方楠。

方楠給嚇了一跳，易拉罐差點手砸腳上：“我不會喝……”

“啤酒不礙事，沒有米飯，喝點管飽。”

方楠猶猶豫豫的打開易拉罐，靠著牆壁坐下。林泉正埋頭撕那隻油膩膩的大，擡頭見方楠臉如桃花、從額頭到頸脖梗都滲出一層人的酡紅，拿過手裡的易拉罐，搖了搖，還沒喝幾口：“算了，你別喝了，吃點吧，也抵。”

郭保林從呆若木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側著子，頭靠過來小聲的說：“明天讓拿著鉛皮盒子去車站賣你那些爛瓜，忍心嗎？”

“爛瓜？”林泉扯著郭保林的耳朵，兩人轉過去，小聲的說，“咱們暑期的開銷、還有方楠的工資、生活費都指這些爛瓜，你不忍心，就你去。”

“得，當我沒說過。”

林泉轉過頭來，方楠臉上有些不自然，估計耳朵尖，將他們的小聲嘀咕都聽在心裡。雖說是餬口，畢竟臉面上不好看，方楠不說出來，算得上爲生活忍辱負重。郭保林側頭喝著啤酒，不敢去看方楠，以方楠醉酒人的力，說不定多看兩眼就能讓自己狠下心豁出去。

林泉踢了踢郭保林：“你去酒樓整一套服務員的服裝。”世間事本就這樣，要真整得像一份正正經經的工作，掏大糞都能讓人產生自豪。

方楠聽了這話果然臉一緩，郭保林倒有些猶豫：“咱這事若是暴了，對酒樓的影響……”

郭保林平時吃喝玩樂縱聲，大事上倒也不馬虎。

“暴也就拿著針孔攝像機在遠拍，你去取服裝，在八大碗的八字上頭用料筆抹一筆，搞得八不像八，幾不像幾，要真有來暴這事，你老爸也可以義正嚴詞的站出來指責不法商販爲非作歹欺騙市民，趁機讓八大碗臉做一回廣告。”

這麼一說，郭保林立馬眉飛舞，爲剛纔生出的顧慮愧難當，將手中易拉罐的啤酒一氣喝完，也不多說什麼就走了出去。

風捲殘雲，郭保林離開不過一會兒，林泉就將半隻燒、一塊牛、四罐啤酒都填腹中，方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吃這麼多，怎麼不長？”看著他瘦的軀，藏著太多的不可思議。

若非要留些腹子等著與郭保林一起吃夜宵，給方楠的印象還要深刻。惦記著到家就能到八大碗海吃海喝，林泉與郭保林臨上火車就沒吃過什麼東西，昨天宿舍的兄弟各自逃亡四分五散，好不容易蒐羅來的兩包好勁道泡麪，讓他們倆捱過最艱難的一天。

趁著等郭保林的檔兒，方楠將堆在牆角的爛皮瓜刨皮切塊、剔掉爛，上長竹籤，在清水盆裡浸了片刻，碼到鉛皮盒裡。

郭保林推門進來，看著整齊碼在鉛皮盒裡水滿、瓜晶瑩的哈瓜，臉發白，他想起校門口賣哈瓜塊的大媽。那位大媽面如黑鍋眼如銅鈴腰如水桶倒是前一對房甚是驚人，郭保林拿手指著林泉：“我每次請你吃，你都不吃，是不是早想到這個？”

“雖然有些爛，但是爛的地方終歸不多，刨皮削平，賣相還是不錯的。你家水果贈盤裡的葡萄也是從爛的當中撿出來，你連這點都想不到，也不能怨我不提醒你，嘿嘿嘿……”笑可以笑，不過人一定要先閃，林泉差點與出去倒瓜皮、爛瓜的方楠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