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在項宅吃過了午膳,就往回返了。雖然他最近總是在縣城與上花溪村之間來回往返,又經過一次考試,心比較疲勞,但他不能不回去。
今天報信的人肯定要把消息傳回上花溪村,村裡肯定要祝賀他,如果他不面,只怕要被鄉親們會認爲自己看不起他們。
回到上花溪村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果然村民都熱熱鬧鬧的聚集在院子外面,三五羣的議論著什麼。
牆上則著多年來千篇一律的捷報:貴府爺方應,今蒙提督浙江學政李,取中爲化十四年淳安縣歲試第二名秀才,鄉試聯捷。
應該說,方應這秀才遠不如他父親兩次功名重要。
**年前,父親方清之中秀才乃是上花溪村方家第一個功名,意義當然非凡;至於去年的鄉試解元更不消說,遠不是秀才可以比的,全村人都因此而到恩惠。
但村民還是很熱的自發聚集起來,向方應道喜,同時捎來了很多自家的米麪油等東西爲賀禮,只怕當年方清之也沒有到這種待遇。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爲方應爲村裡做的事太多了,從反抗胥役敲詐到爭奪里長,無不是方應一手辦的。
就是方清之的解元功名轉化爲實際好,也是方應經辦,對掛到名下的田產只收了很低的租子。
而且方清之還在的時候,很在村中面,在村裡辦的事也很,村民在親切程度上就差了許多。人的心裡,還是有一桿秤的。
不過小相公絕非池中之,只怕今後也要展翅高飛了罷。花溪村還是太小了,村中幾個老人議論道。跡象已經很明顯了,如今方應在外面的活時間越來越長,留在村裡的時間越來越短。
鄉親漸漸散去,方應坐在屋中與蘭姐兒說話。但蘭姐兒卻愁容滿面,“家裡又沒錢了。”
“怎麼會沒錢?”方應驚訝道。
“按著規矩,今天給報信的人打賞了不,家裡又快沒了。”
作爲一個有良心的地主,方應收租子收得只是親價。和原有稅收差不多。田產都是鄉親託付過來的,收多了也抹不下臉皮,所以沒攢下幾個錢,今天打賞報喜人是個不小的花銷,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想了想如今份。方應又放下了心,“錢財乃外之,等進了縣學就好了。爲夫如今直接了廩膳生員,每個月六鬥廩糧,肯定夠花銷。”
次日方應又要去縣城,因爲放榜的第二日,中試新秀才要去拜見主考。
依照規矩。道試、鄉試、會試的主考都算座師,但其中又有區別。會試座師分量最重,聯繫最切,直接和場脈絡掛鉤的。鄉試座師次重。
但道試座師則幾乎可有可無,與另兩種座師沒得比,也就比業師分量稍重。
不過道試座師分量輕歸輕,但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比如參拜、請宴飲等禮數都不可。只是沒有鹿鳴宴、恩榮宴、瓊林宴這些一聽就牛氣沖天的名頭。
忙乎完這些,又去祠堂祭祀過祖先。上祖墳磕過頭,新秀才就該正式學了,而大宗師也離開了淳安縣。
但在此之前,方應必須要去拜訪一次商相公。不得不說,商相公在科舉中的經驗確實富,題名錄的事真讓他料中了。
這次考試只有五人中試,製作題名錄時就不用有所選擇,所有人的答題試卷都記載進了題名錄中。也不知印了多本供人傳閱。
如果方應文章太差,即便錄取但上了題名錄就等於現眼去了——這正是商相公擔憂過的事,而當時方應本人並沒有意識到。
幸虧經過臨陣磨槍式的地獄式訓練,又遇到題,寫出來的東西還能看,讓人挑不出病。否則就憑之前的糟爛文法,只會讓別人看了不服氣。
其實方應最關心的事是,自己把商相公所說的“場題目”做完了,他對自己如何評價?
略帶幾分忐忑心理,方應來到了仁壽鄉倦居書院,對商相公問道:“到底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商相公點評道:“聖賢書和功名路其實是兩種事,你兩者之間參悟出什麼道理都無所謂,只要能找到自己的道理就可以。最怕的是心中無信念,那就了李提學這般。”
方應心頭一,又問道:“商相公觀此人如何?”
商輅答道:“小心思太盛,能事,但不能人也。”
方應表示沒聽明白,但既然是商相公所言,那肯定有其道理。莫非真實歷史上的李士實落了個敗名裂下場,就是商相公所言的不能人?
最後商相公道:“你放心,爲他說幾句好話還是可以的。無則剛,老夫本來就沒有起復之心,當然就不怕彼輩提防。”
拜見完商相公,方應便將進學前的瑣事都理完畢了。在衆鄉親依依不捨的目中,他帶著蘭姐兒來到了縣城,暫住在項宅裡。
進縣城的次日,方應和項賢一同前往縣學報道,但要先順路去找洪公子。
在洪宅大門外,方應不但看到了洪鬆洪公子,還看到了同案進學的吳綽,兩人正站在那裡說話。
原來吳家拜託了洪鬆,請他這縣學前輩多加關照吳綽,恰好也是今天去報道,便又和方應撞到了一起。
方應風度翩翩的上前,對吳公子見禮道:“原來道案首吳朋友也在這裡,正是巧了。”
一聽到道案首三個字,吳綽就想起了看榜那天聽到的閒言碎語,忍不住冷哼一聲,沒有答話,只勉強還了禮。
看在洪鬆和項賢眼裡,暗暗皺眉。只覺得吳綽禮數太差,不過上沒有說什麼。
四人便一起步行向縣學走去,在路上洪、項二人仔細將縣學規矩對兩個後輩教導了一番。
原來在國朝初年,縣學規矩森嚴,在校生員必須全心全意學習、上課、會文,管教是很嚴厲的。
不過近年來,一方面因爲風氣漸漸鬆散,另一方面教素質普遍下降,這縣學秩序也不那麼刻板了。
一般上午在縣學上課或者聚講。下午就可以放羊了,有得甚至上午點個卯就走的。但是有一點,若無非常況,每月初一和十五的會文必須到的。
縣學教諭是個年近四十的瘦高中年人,神端肅不茍言笑。姓殷單名一個禮。
方應和吳綽見過教諭,談了幾句,又去旁邊孔廟大殿祭祀孔子,這纔算正式了學——按照規制,縣學和孔廟是建在一起的,往往統稱學宮。
吳綽另外還有一些人要拜訪,便先離開了。但方應無所事事,直接去了縣學上課所在的中心建築明倫堂。
今日沒有授課,一干生員聚集在明倫堂中自行講經,或者閒聊。
方應進去時掃了一眼。堂中有數十人至多,洪、項二人也在其中。又是好一通見禮,方應坐在了洪項二人邊。
初來乍到,又是新人。方應並不想刻意表現自己,只以悉環境和看熱鬧爲主。
但他雖然低調了。還是有人瞄準了他,畢竟一個進了學就是廩膳生員份的士子,很是令人矚目的,特別還是如此年輕。
才坐下沒多久,便見有位三十七八的大齡士子,起走到方應面前,隨便拱了拱手就算見禮,“花溪方應?聞所未聞也,憑何爲廩膳生員?”
方應冷眼相對,不明對方什麼來頭。他邊的項賢卻發作了,斥道:“徐淮!功名各憑機緣本事,你不了大宗師的眼,升不了廩膳生員,怪罪得了別人麼?”
方應聞言暗暗明白,大概此人就是想要這個廩膳生員名額的縣學西社學霸?
項公子曾經提到過,此人出自縣西名門蜀阜徐家。當今徐家有個極其出的人,那便是天順元年進士徐貫老大人,現任正三品的右副都史、巡遼東。
不過遠在天邊的高與眼前無關,他又不可能飛過來幫著族中小輩幹這種欺負新生的事,所以方應倒也不在意。
面對項賢的斥責,徐淮徐公子毫不在意,“只是聽說有個十幾歲的小娃娃忽然填了廩膳生員的空額,在下心裡好奇,何來怪罪之說?項朋友又何必在意?未免想得太多了罷。”
項賢還要說話,卻被方應攔住,然後方應站起來,恭敬的行禮道:“在下見過徐前輩,至於在下何以充任廩生,唯靠文章而已。”
有幾個人起鬨道:“徐前輩文章也不錯,爲何不能升爲廩生?我等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小朋友文章比徐前輩更好麼?何不供我等學習?”
方應彷彿聽不出這是起鬨,很實誠的對那幾人道:“諸位前輩所言,在下承不起,不過真心想向諸位前輩討教一二,還前輩們不吝賜教。”
中立士子不由得想道,這新人也太老實了,連別人戲謔都聽不出來麼?
但項賢與洪鬆對視一眼,卻明白如此老實的方應絕對不是方應的本。他們便收口不言,且靜觀其變。
PS:??下午被狗皮倒竈的破事搞的沒狀態,拖到現在才寫完第二更,但第三更有點吃力了,這幾天碼字時間太長,狀態也不好,所以厚向書友請一晚假,休息休息順便構思未來的劇。
本來計劃從第四天起二更,但今天第三更推遲到明天補吧。另外還有給mm99,二十八樓,小附三位書友的加更,看來端午節放假之前,都要拼命碼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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