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被項公午半拉半拽的向西門外走去.他年紀小力氣也小實在掙不(也許是半推半就)。洪公子掛著標誌的苦笑,在後面尾隨。?
路人看到這一幕,眼神極其詭異,方生吃不住,連聲道:“在下去了,在下去了。”?
項公子這才放了手,方應鬆口氣,又無奈道:“道試在即,在下還要抓時間去尋暫住的地方。”?
洪鬆熱忱的說:“這好辦,我們兩個暫時都在城中定居讀書,家裡能騰得出客房,方賢弟何須再去另尋他,只管放心就是。將來你若進了學,又像我們一樣不願住在縣學學舍裡,也可去我們那裡長住。”?
“如此多謝了。”方應連忙擡手行禮。?
三人在路上,邊走邊閒談起來,讀書人話題總是離不了功名科舉,尤其今年是京城大比之年。?
“算算日子,如今會試也該結束了,再過幾日到了三月初一左右,應當就能出榜了,然後便是三月十五的殿試。”?
“等罷,不知今科淳安有誰能登進士第,會試消息傳到時,至是半個月之後了。”?
“方前輩負解元之,不知道能不能春闈連捷對了,如果方前輩真中了進士並在外做,那應賢弟爲了膝前盡孝,是否要隨著上任去?”?
方應愣了愣,這個可能不好說。如果父親真去做了,寫封信他去跟著上任,那他肯定要追隨前去。?
不過猛然聽到提起父親,方應又想起個忌諱。淳安縣說大不大,這兩個損友拉著自己去喝花酒,不會遇到對父親恨之骨的白梅姑娘罷?還欠著三十兩銀子沒有還清呢。?
只要有一偶遇的可能,那也是堅決不能去的,無論從哪方面原因。?
項公子得知方應的擔憂,拍著脯擔保道:“你放心!這次去的是新班子,剛從外地來淳安不到一個月,絕對不會遇到白梅姑娘這種老面孔!”?
方應嘆口氣,慨道:“在下向來潔自好,今日遇到二位前輩,只怕清白有損了。”?
項賢興致很高,聞言斜睨了方應一眼,“你很清白?我們十五六歲時,可沒有敢納個小妾的。日日被長輩著苦讀經典,稍不如意就挨竹片兒,直到進學後才鬆快一些。”?
洪鬆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神迷離,不勝唏噓的追憶道:“我十三四時,與家中一個小婢調笑了幾句,爲寫了兩首歪詩。然後轉眼之間,便被母親賣走了,如今不知人在何方,好生懷念。”?
“不止閥笑罷,必然還有別的……”項公子很知知底的吐忖。?
方應知道,洪、項這種有舉業傳統的讀書世家,往往對兒孫輩管教很嚴,家法真不是擺設。?
這些家族就像條理分明的功名製造機,因爲只有源源不斷的出人才,才能維持家族不墜。在文風鼎盛的地方,有很多很多這種科舉家族。?
想至此,方應忽然有點慶幸自己沒有生在那種書香世家裡了,不然從小一舉一要到巨大的拘束,他真未必能忍得了許多條條框框。?
那還不如自己現在這個樣子。雖然生活清苦了點,但是好歹家裡也掙到了功名地位,又過的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當然,在倦居書院進行地獄式訓練的那些日子不算在。?
其實方應作爲一個發向上的正人君子,對喝花酒沒有多大興趣。不過洪、項二人乃是他在淳安士子中最捻的兩個以後還要依靠他們援引進士林圈子。?
聽說縣學裡也是有幫派和學霸的,若沒有強力盟友,進了縣學只怕也要欺負。再說人家盛相邀,而且貌似還有求於自己幫忙,自己總不好故意躲避,駁了對方面子。?
方應隨著二人,來到西門外一條巷子,又進了一很緻的院落。?
在正廳中,項賢和一箇中年男人說著閒話,“趙當家的,那小春兒可閒著麼?前幾日我說過要來的。”?
洪鬆與方應站在另一旁,小聲解釋道:“小春兒是這裡一個歌。項賢弟最近似乎對那小春兒著了迷,想要納爲妾室。?
不過項賢弟婚五年,仍無一兒半,納個妾也是應當的,只是家裡那位夫人不同意,而且這邊價格也說不定。”?
方應正要說什麼,卻見那邊項公子招了招手,顯是已經談完了。便一起走過去,自有僕役帶著他們三人穿過前廳,進了後面東院。?
方應便見到了那讓項公子著迷的小春兒,十四五年紀,細目多,尖尖小臉,還算嫵。沒沒屁的,比蘭姐兒差得遠,好像連王大戶家小娘子都不如,方應比較過後想道。?
席間項賢又點了兩個脂陪同方應和洪鬆,但比小春兒還不如,不過也勉強熱鬧了一下午。?
這小春兒能讓項賢著迷,也是有幾把刷子的,比如善於唱吳地山歌,在席間時便唱了幾首助興。?
只聽得方應瞠目結舌,嗓音倒是婉轉悠揚,只是這歌詞……?
“姐兒生得好材,郎要糴時姐要糶,探筒打進裡頭來;姐兒生得好像一朵花,吃郎君扳倒像推車;姐兒生得有風,枕頭上相弗老;姐兒生得油油,遇著子郎便要,正像個柴上火燒著;姐兒生得好個白膛,郎也無妨;姐兒生得眼睛鮮,鐵匠店無人奴把鉗。隨你後生家鋼能,經奴爐竈如綿。”?
恍恍惚惚中,方應有點後悔,上輩子怎麼沒有研究過古代山歌這種藝?好像比什麼政治有趣多了。?
傍晚時,三人興盡而出,在前廳中再次遇到了進來時見過的趙當家。項賢又拉住他道:“趙當家!還不肯通融麼?不是在下吝嗇,你要三十兩銀子,未免太高,在下手頭也拿不出這些錢。”?
趙當家賠笑道:“不是小人獅子大開口,實在是養了這麼一個不容易,還指著賺回本錢。要是便宜打發給了項大人,那小的就要去喝西北風了。”?
三十兩確實太貴了,什麼能值三十兩?這要麼是不肯出賣,所以開出天價;要麼就是擺明了宰項公子一刀。?
兩人講了半天,也沒個結果,方應在一旁替項公子著急,此人實在不會談價。?
他便不耐煩的衝上前去,對趙當家的喝道:“閒話休提,你這三十兩著實不地道,分明是欺吾輩讀書人不識貨!”?
趙當家笑了笑,“這位小相公說話休要太離譜,小春兒那裡不地道?唱的不地道麼?還是模樣不夠地道?”?
方應嗤之以鼻道:“也就你將當今寶,唱的如何不清楚,但吳地能唱山歌的大把抓,用得著從你這裡找麼?至於模樣,也就你這沒見識的將當今寶,娶了回去能生養持家纔是正經。?
看眼眸太細,眉略淡,不是旺夫相,減五兩!蒼白可能有暗疾,減五兩!量不足,前後也不夠圓潤,生養可能困難,減五兩!估計還不會持家,再減五兩!?
各方面前不算出衆,就憑這貨你也敢要三十兩?十兩銀子頂了天,還是看在嗓音不錯的面子上!”?
趙當家被方應一通譏諷,連退兩大步,一時無言,沒想到讀書人裡也有如此犀利的高手。?
方應冷笑幾聲,蓄起氣勢正要發新一攻勢,此時項公子卻開了。,對方應不滿道:“賢弟怎能如此說話?小春兒哪有如此不堪?你這話太刻薄了。”?
“對的,項大人這是公道話!”趙當家連忙豎起拇指讚道。?
聽到項公子反駁他,方應鼓起的一口氣剎那間全部泄掉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這項公子真是豬隊友!?
洪鬆見狀,連忙招呼項賢和方應離開,他知道今天肯定談不,不能再久留了。?
出了院子,方應抱怨道:“項老兄何必多言,你若不說話,說不定已經幫你談下來了。”?
項公子也醒悟到了,不住的唉聲嘆氣。?
三人繼續向前走,到了巷子口,卻遠遠看到三五個人堵在那裡。當中一人方應卻是認識的,正是李提學邊的隨員之一,前天曾經到過他那裡,好像姓王,其餘幾個人都是衙門和縣學裡的雜役。?
他們怎的在這裡?方應心裡剛閃過一疑,便聽到王書辦對著他們喝道:“提學衙門在此督察!你們可是生員士子?速速報上名來,隨我們走一遭!”?
“壞了,大宗師雖然閉了院,但提學衙門還是有人來巡查了,我們撞個正著!那邊只怕有人識得我們,瞞不過去。”洪鬆小聲道。?
項賢卻有竹,“不妨,既然出來,我早有預備,只要不是大宗師親自前來就沒問題。”?
便見他上前對王書辦道:“這位先生請了,在下三人只是偶然路過,並未有違反學規之事。”?
王書辦嘿嘿笑道:“什麼偶然路過,這巷子裡面是什麼,還用我明說麼!我看你們就是挾恣娛!”?
項賢掏出一塊碎銀子,丟在地上,再次道:“我們確實走路過,還明察。”?
王書辦便不再做聲了,旁邊雜役使了個眼,示意三人趕快走。?
項賢、洪鬆、方應正要離開時,王書辦突然發現了躲在洪鬆背後的方應,立刻擡手道:“慢!這不是方朋友麼?”?
方應無可奈何,從洪公子背後現。?
王書辦盯了方應幾眼,然後得意的笑道:“道試之前還敢留花街,簡直玷污學風,理當嚴懲不貸!你們都隨我去縣學罷,稟報過大宗師後自有分!”?
本以爲平安無事的洪、項二人目瞪口呆,方應是個胥吏殺手沒錯,很是滅過縣衙幾個人,難道他不知不覺中,和提學衙門的書辦也結下樑子了??
真是豬隊友啊本來他們二人可以過關,卻沒料到被方應拖累了。方小朋友是怎麼長的腦子,沒事去得罪提學衙門的人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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