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忽的颳起了大風,一時間京城裡又是塵沙飛揚。李佑纔出了院子,就到被潑了一臉土,連忙急急地鑽進馬車中,閉門窗防風防沙。
他心裡不由得腹誹幾句,穿越前人人都說古代環境好,怎麼這年頭也有類似於沙塵暴的氣象?他還是第一次在京師過春夏季節,故而以前真沒有這種。
不過與上輩子那個時空有所不同的是,這些塵土不是來自於外地,更怪不著什麼蒙古高原,都是京城地帶土生土長的沙塵。歸結底還是京師人口太多,土路太多,而且周邊被砍柴伐木的地方也太多。
饒是如此,李佑在車裡還是默唸幾句“天公作”。首期《明理報》今天印報、明天發行,頭版頭條重磅文章就是指責工部應當爲目前的環境惡化負責,正好今天就滿城沙土飛揚,豈不應景?
他又隔著厚厚門簾,與外頭車伕閒聊了幾句。那車伕是京城老人,對京城狀況很悉,聽到主人家與他談起京城道路,便忍不住的大倒苦水:
“冬曰天寒春曰風沙其實都還是好的,最愁苦的曰子是夏曰。一旦有了大雨登時滿地爛泥,有的路甚至能將半個車軲轆陷進去,小的們只能下車踩著泥漿推行前進,苦不堪言哪,那些做轎伕的此時擡轎更是辛苦。至於老爺們,也好不到哪裡去,出之間不留神便濺得泥漿上…”
兩份報紙同曰發行的消息,早就在京師各衙門裡流傳起來了,三月八曰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在好奇的等待。
果然,陸陸續續的,便有兩家的報夫將各自報紙送上門來,今天的《真理報》和《明理報》都是免費的,各衙門裡的門只需白領即可。
各衙門所收到倆種報紙的份數也是不約而同的相近。五品以上的員及掌科掌道,是人均贈送一份,其餘則是按照部門贈送,如各司、廳等,一個部門贈送一份。
所以只要是五品以上的員,基本都同時拿到了兩種報紙,先睹爲快的特權。當然,李佑的《明理報》雖然優先但不只是向各衙門發送,絕大部分其實是在民間發送的,比《真理報》範圍廣泛得多。
拿到兩種報紙的高,第一眼看到的當然是樣式而不是容。兩種報紙都是用的大紙張,一頁相當於四本書大小,只是國子監的《真理報》刊印了四頁,而李佑的《明理報》刊印了八頁。
掂了掂兩種報紙分量,讀者們紛紛就第一印象發出慨:“明理報必然比真理報財力充裕的多。”
但兩種報紙之間,衙門裡的人天然傾向於看《真理報》的,畢竟這是辦報紙。卻看首頁,滿篇錯落有致的館閣小字,看著很舒服。主是一篇《惜春勸農賦》,而且前面有序,旁邊有詩。
再細細看去,可謂是立意深遠、文筆優,下面還有段小議論,建議在今年天子親耕儀式上,放進更多的百姓圍觀。再看後面幾頁,有稱讚天子勤早朝的,有近期政令摘抄,也有經義辨析。
員們看過《真理報》,一時也說不出什麼好,也說不出什麼不好,又拿起從名字來看似乎針鋒相對的《明理報》。
展眼看去,這《明理報》首頁比起《真理報》更有視覺衝擊力,赫然一道通欄大字標題極其醒目——三百年來燕京,揚塵泥濘依舊?
細看正文,“自太宗文皇帝築燕京師,迄今三百餘年矣,昔年燕京草創,修造事項繁浩,或有不周之,此乃常也…如今輦彀之側,晴則沙塵飛揚,雨則泥濘難行,風起便灰塵滿衢陌,水過即污淖沒鞍膝,有司視若無睹三百年乎?”
雖然用的是“有司”,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直指六部之一的工部問責,甚至用上了“無爲而治三百年”這種辛辣俏皮的話,相當勁啊。
如果只是指責,就沒有什麼,更不值得震撼,因爲大明朝廷每年收到彈劾奏章無數,互相罵指責的時候太多了。但那都是另一回事,而這份《明理報》據說要公開發送到全城各,不知道有多人看,不知道有多人聽,弄不好要滿城皆知。
很多人約約到,報紙上的抨擊與一般的彈劾奏章似乎有不同的意義和效用。
但意義何在?衆人一時卻說不上什麼來,之前從來沒有這種先例。普通揭帖大字報或者手抄報的威力,哪能同這樣的報紙相比?覺就像草寇遇到了火犀利的正規軍。
震撼之餘,看報的人不由得又重讀了幾遍首頁這篇文章,仔細揣其中的意義,渾然忘了評價文筆,然後才繼續看其他容。
卻見首頁邊上還有一道細細的側欄,上面排列著一個個人名和職,都是近期選任職的況,而且還有目前空缺職的摘選。也是很用的容啊,大部分人看到這裡,都饒有興趣的研究了一遍選科目,至是個遊時的談資。
結果大部分員看《明理報》首頁的時間,就比看完整份《真理報》所用時間還要多。第二頁則是各種政令消息和附帶評論,文風十分尖刻。
等到了第三頁忽的又是一變,赫然也有大標題出現——南城驚現香豔命案,婬婦橫陳家中!
這一刻,無數看報者暗罵一聲“低俗”,但仍忍不住向下看。
開篇文序卻是好一通一本正經的嚴肅說教——“眼是,心爲種,起手時牽腸掛肚,過後去喪魄銷魂,敗俗傷風只圖自己一時歡樂,卻罔顧他人百年恩義。本報勸諸君心頭牢記萬惡婬爲首…”
讀到這裡,無數看報者又暗罵一句“囉嗦、太囉嗦”。誰要看說教?直接跳過去看正文了。
至於後面各頁還有京城各種趣聞、東西教坊衚衕行、商鋪貨信息、外地風土人等等。
不知不覺,等看過首期《明理報》,所有員只覺大開眼界,但卻無法評價,到這種報紙是超出了自己理解範疇的事。
最終只能嘆道,辦報也能這樣辦麼,好看的。不過工部上下例外,肯定不認爲這期報紙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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