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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鬥在新明朝》 第22章 宴席間的褒與貶

一直到陳知縣和三個巡檢陪同盧尚書從偏廳走出,衆人停了寒暄。

見得那尚書老大人走了幾步,指著圓扇葉立定道:“這事咯吱作響,聞之甚不愜意。”

陳知縣一揮手,便有僕役撤下了這幾架圓木扇。隨即沒多久,館吏又找來二十餘人,每人手持一柄大扇,屏聲靜氣立在冰盆後扇起來,既保持宴席涼爽又沒了木構響

賓主遂各自席,衆陪客也隨之紛紛落座,每人前都有一張桌兒,旁邊一個

老大人點了幾首曲子後,在管絃竹聲中開席了。

李佑這位置可真稱得上敬陪末座,邊把酒的家殷勤侍候,低眉順眼道聲萬福。李佑看小玲瓏,眉目如畫,拿話問道:“姐姐是哪一位?”

家答道:“奴家是魚鱗巷的元寶兒,今日能服侍陳先生真是修來的福氣。”

這個名字李佑彷彿聽說過,大約也是個在本城有名氣的。今晚這場,不可能找一些歪瓜裂棗來湊數的。上稱讚一句道:“名如其人,真像那白花花的小銀元寶,教人恨不得捧在手裡親熱。”

元寶兒掩口笑道:“先生謬讚了。奴家想做個東道,請先生不要嫌棄。”

又是一個要做東道的…看那元寶兒小巧可,李佑倒也沒完全拒絕,只說有空便去。

主桌接連上了幾道大菜、羹湯,什麼燒鵝、鹿、烤鴨、全羊、蒸五花之類,僕役給衆人分食之;酒也敬過幾巡,又給各桌上了十來道製的清口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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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場主要還是陳知縣和盧尚書在敘話,盧尚書問了些本縣近年來的風土民,手扶鬚髮慨然道:“吾自皇榜提名,蒙天恩,宦遊三十餘年。如今鬚髮全白,年已花甲,是人非矣。猶記得昔年離家之日,雙親及好友送至渡口,皆潸然淚下,哽咽不能語,而吾年輕狂不以爲意,至今雙親已去故舊飄零,悔之莫及。”

底下凡是夠資格說得上話的紳們包括請來的幾個尚書老友一齊恭維,只道老大人錦還鄉榮歸故里,可以告

然而盧尚書話題一轉,道:“吾常有倦鳥思巢、落葉歸之思,明後年將上書乞骸骨休養天年。記得飛燕磯景異麗,吾建宅于飛燕磯下,老來有嬉遊山林之樂。可惜此多是田,煩勞陳父臺籌謀一二,能使我悠遊晚年。”

李佑沒有資格隨便話,正樂得清閒正與元寶兒調笑,偶爾吃點豆腐。突然耳朵裡聽到盧尚書想要在飛燕磯下建住所,心裡十分吃驚。

盧尚書意圖侵佔田這都不算什麼,幹這種事的多了。但那飛燕磯已經預定爲炸山取石之地,如何能住人?就算完了石塘工程再建宅院,那時候已經是滿目瘡痍,石遍地了,盧尚書肯住這樣的地方?

陳知縣起揖拜道:“下委實當不起父臺二字,此事待宴後仔細計議,定要使老大人高興。”這種歡慶祥和時刻,陳知縣當然不會大煞風景直接拒絕,唯有先含糊應付,事後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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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師爺與李佑對視一眼,均道不妙。盧尚書乃歷仕三朝的元老,雖沒閣,說話也是極有份量,不好得罪的。但這不是議事的地方,只得按下不提。

宴飲繼續,各桌上的菜品都換了一遍。此時已經過了禮儀應對爲主的開席階段,衆人去了拘束,場面歡暢起來。

盧尚書喝的半醉興起詩道:“萬里風塵際,迢迢遊子行。故園春草滿,客署晚雲涼。夢破三更月,花開兩地觴。致仕無定日,空鬢邊霜。”

衆人早有準備,一一和之。

李佑抄了一首和道:“總是宦遊人,飄零未有涯。客愁連雁影,鄉夢落鐙花。曉月寧留夜,孤雲何家。茫茫隔煙水,秋上蒹葭。”

雖不是什麼極品詩詞,但在在此宴上,唱和盧尚書那首詩已經是席間最佳了,倒也能贏得別人幾聲喝彩。都道不愧是李典史,果然能詩善詞。

盧尚書對李佑注目良久,問陳知縣道:“吾在蘇州府,人人會唱誰翻樂府淒涼曲和人生若只如初見,還聽得點梅二首詞,都道是同鄉雅吏名李佑者所作,可是此人?”

“正是此人。”陳知縣答道。

盧尚書讚道:“我虛江雖號稱爲小姑蘇,但府城中人常輕視我鄉文教,李典史倒是大漲了臉面,教滿姑蘇城都傳唱虛江人的詞曲,真乃我縣一大快事!”說著舉起手中杯,遙遙對李佑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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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敬酒,李佑怎敢拿大,立刻起躬腰,端起自己酒杯一口飲盡。

衆人又順著盧尚書的話題討論起李佑剽竊的那幾首好詞來,自然是個個誇讚,人人好,階下樂伎也助興唱起李佑詞來。

有位中年文人點評道:“前兩首木蘭花令和採桑子,均是絕品好詞,我聽了再看時人所寫詞句,索然無味矣!唯有前朝宋詞中尋的一些差可比擬。”

李佑卻是不認識這位,旁邊元寶兒在李佑耳邊提醒說:“奴家識得,這位是嚴舉人嚴老爺,與你不對付的那個嚴秀才的父親,先生可要當心呢。”這樣一看,這嚴舉人果然和嚴秀才有幾分相似。

那嚴舉人話音一轉,又道:“至於後兩首眼兒和浣溪沙,寫的雖然也稱得上好,但與前兩首相較,未免差了些。”

李佑聽著,這嚴老爺說的到目前爲止還算客觀。

嚴老爺繼續說:“今日聽得李典史新作詩,比之後兩首詞又是差了一等。”

他到底想說什麼,李佑猜出幾分。

果然,嚴老爺最後搖頭嘆息,總結道:“李典史莫非技止於此,江郎才盡乎?可惜,可惜,讀書畢竟缺了底氣基,偶有靈一現的妙作卻不能恆久。願李典史當以仲永爲戒。抑或,是隨意應付盧老大人?”

這話又是貶低又是挑撥的意思,席間衆人一時都在斟酌怎麼接話纔好。坐在盧尚書邊的姚興兒突然開口反駁:“嚴老爺之意奴家是不敢茍同的,人生一世,任是誰也不能首首佳篇,但有一二千古流芳便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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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誰也想不到,和李典史有過仇怨的姚興兒居然第一個出頭,上次李佑寫歪詩罵姚興兒時,也是有幾個在場親眼看到的。有曖昧…問江梅瘦幾分果然不是白寫的…

盧尚書似笑非笑,鬥在他眼中不過是宴會遊戲罷了,這年頭文人不鬥氣不爭論不吵架的真不多,只道是嚴舉人不服李佑的才氣找場子。此時他饒有興趣的向李佑,看這個小有名氣的雅吏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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