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

繼長孫湘雨率軍離開後的第三日，李壽與謝安二人率領著五萬西征周軍，緩緩朝著谷城前進。 M

臨行前，謝安留下了秦燦、鄭斌二人以及並兩萬士卒守，又卓志領五千兵歸守偃師，再加上偃師的兩三萬傷員，、偃師一帶足足有五萬余兵馬，這足以防備某些突發事件。

不得不說，謝安做事還是小心謹慎的，可這麼小心謹慎的人，竟然想著要依靠新降的張棟叛軍拿下谷城，這實在讓李壽有些難以理解。

他更難以理解的是，謝安在與張棟口頭約定之後，非但將張棟等兩萬叛軍放了，就連那數萬叛軍的家眷也放離了，要不是對謝安知知底，李壽真有些懷疑，這家夥到底是不是叛軍的臥底。

“我還是覺得你太冒險了……”

行軍途中，對此事思考了半天的李壽，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心的擔憂。

“唔?”騎馬與李壽比肩而行的謝安聞言愣了愣，不解說道，“關於什麼?”

“還能有什麼?”李壽沒好氣地撇了撇，低聲音說道，“你真的覺得那張棟等人會反水?”

“為什麼不會?”

“這……”李壽被謝安這一句反問氣噎了，了左右，低聲音說道，“你這是在拿你自己的命賭啊，倘若那張棟明白事理還好。但要是他詐降，日後追究起來，你私放叛國重犯，這是何等的重罪，你為大獄寺卿，不會不清楚吧?——別的暫且不論，你項上人頭就保不住！——你究竟在想什麼?好歹與本王商量一下啊，自顧自地，就去與叛軍涉，還好沒出什麼岔子。否則你本王……”

著李壽眼中那幾分責怪之，謝安心中不有些，在思忖了一下後，說道，“我也知道這樣很冒險……不過我覺得，為了我一己之私，那個人率領三萬將士親赴險境，我覺得如果不做點什麼，實在對不起。對不起西征軍上上下下十余萬人……”

“你……”李壽有些愕然地張了張，他約覺面前的好友似乎有些陌生。

或許別人不知。但是李壽很清楚，昨日謝安在與收復降將張棟後，又仔仔細細、前前後後將谷城思考了十幾回，一直到日落西山，這才將張棟喚到跟前，將谷城之事與他細細述說。

換做以往，這小子怎麼可能會如此地上心?

漸漸變了呢，這小子……

想到這裡，李壽喟歎一聲。繼而笑著問道，“說實話，當時你怕不怕?”

“怕?”謝安聞言冷哼一聲，趾高氣揚地著李壽，眨眼工夫後，他卻仿佛了氣的氣球，整個人都癟了下來。左右，低聲音說道，“如果我說，我當時其實嚇地。連路都走不了，你信麼?”

李壽輕笑著搖了搖頭。

他沒有毫想要取笑謝安的意思，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到恐懼，要知道，當時西北角可是有兩萬叛軍士卒，一個不好，很有可能叛軍一擁而上，將謝安以及充當護衛的李景、蘇信砍泥。

就算李景、蘇信二人是武將，自武藝也相當扎實，可那又如何，對方可是整整兩萬叛軍，是吐口唾沫就足以將三人淹死。

“即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去?——本王記得，你小子可是很怕死的！”

李壽原以為謝安聽到這句話後，會像往常一樣翻白眼瞪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謝安這次僅僅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啊，我確實很怕死……我還沒有夠呢，怎麼允許就這樣死去?不過，我覺得吧，人活這一輩子，總會遇到需要而出的事……”

“用命拚前程?”

“也可以這麼理解吧，於公於私，這次我都不能退……於公，此事事關那個人以及我西征軍上上下下十萬余人的人家命;於私，唯有平息、長安一帶的叛，你我才能在冀京立足，達那一日的誓言……更何況，眼下這種局面，本就是因為我的任而造的，正如那個人所說的，既然我要救呂公，就不能躲在後面……無論如何，我也要按期抵達函谷關下！”

著謝安那愈加堅定的目，李壽為之容。

這真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謝安?

是那個進王府後半夜摟著金子睡覺的謝安?

是那個多次慫恿自己一道去逛青樓吃花酒的謝安?

是那個嫌麻煩，每日在王府渾水魚的謝安?

是那個好吃懶做、貪財好的謝安?

想到這裡，李壽微微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歎了口氣，繼而著謝安由衷歎道，“變得可靠了呢，謝安！”

“這什麼話?”謝安翻了翻白眼。

李壽輕聲笑了笑，繼而自嘲說道，“不過聽你這樣一說，本王倒是有些自慚形穢了，本王明明是西征軍的統帥，卻……卻……唉，當時應當是由本王去說服那個張棟才是！”

似乎是看穿了李壽心中所想，謝安揚起右手，狠狠一拍李壽手臂，在後者捂著手臂齜牙咧的同時，笑著說道，“你可是王爺啊，你要是去了，張棟那些人還會降?多半是挾持著你突圍了……行了，業有專攻，你就呆在後面好生琢磨，如何用華麗的字眼去填寫戰報吧，我可是還指著你的戰報升發財呢！”

“你小子……”李壽哭笑不得搖了搖頭，心下暗暗歎不已。

說起來……

這小子自從擔任了大獄寺卿後，就漸漸變得勤快起來了呢。據說，每日辰時一刻就起來，比起在王府時，要勤快地太多太多……

殿下，那小子呢?

啊?謝安?唔，估計還睡著吧……

什麼?都日上三竿……那臭小子！

福伯，您瞧見了麼?

您口中的那個臭小子，漸漸變得更加可靠了呢！

“呵呵呵！”李壽的角，忍不住笑了起來，待回過神來。卻猛然發現謝安正用驚愕外加惶恐的古怪目著自己，不由面一紅，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道，“咳！說起來，你對那張棟，有幾分信心?你真覺得，那兩萬叛軍在返回谷城後，真的會反戈麼?”

見李壽突然扯到這事上。謝安臉上的表變得凝重了許久，皺皺眉。說道，“大概五吧！”

“既然如此，為何要將那些家眷也放了?留著他們作為人質，豈不是更妥善?”

謝安聞言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此事我也想過，想過是否要扣下那數萬家眷，想來想去，覺得這樣不妥……盡管張棟投降的消息未曾泄給谷城。但是，倘若單單隻放走張棟那兩萬叛軍，且不說這些人忠心如何，是谷城守將歐鵬那裡，恐怕就難以蒙混過關……”

“為何?”

“你也瞧見了，的叛軍，其家眷大多都在。比起單單張棟那兩萬叛軍圖謀谷城，不如他們將自己的家眷也帶走，這樣，更能取得谷城守將歐鵬的信任。反過來說，這樣也可以像張棟表達我等願意接納他們叛軍的誠意……”

“原來如此，”李壽釋然地點了點頭，繼而苦笑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一個不好，這就是放虎歸山啊，倘若那張棟背信忘義，與谷城守將歐鵬合兵一，死守谷城，單憑我五萬將士，恐怕難以攻克有多達三萬兵力的谷城……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說實話我有想過……”點了點頭，謝安正說道，“從行軍圖上看，函谷關到谷城的距離，與谷城到的距離，大致是相仿的，換句話說，一旦谷城守將歐鵬從叛軍的逃兵口中得知淪陷，當即向函谷關求援，我們不一定能在函谷關的叛軍救援谷城之前，將這座城池拿下……既然如此，就不如冒冒險，借張棟這叛軍之力，助我等拿下谷城，倘若張棟信守承諾，我等可兵不刃拿下谷城，反過來說，就算他背信忘義，最糟糕的結果，無非也就是我等無法在一日之拿下谷城，從而陷進退兩難的境地……”

“唔，這倒也是！”李壽信服地點了點頭，繼而長歎一聲，說道，“但願那張棟知恩圖報，否則，我等就麻煩了……”

謝安聞言笑了笑，低聲說道，“如果只是單單針對張棟的話，我倒是很有細心的……張棟應該清楚，如果他背叛我們，就非但失去了棄暗投明的機會，更會導致他在叛軍之中也無法立足，縱觀天下之大，也再無他容之！——此人為人謹慎，多半不會做出這般愚蠢的事！”

“你好似對那張棟很有信心?呵！但願如此吧……”

與此同時，在距離李壽以及謝安一百五六十裡外的林中，叛軍主將張棟亦在歇息的時間，與部下談論此事。

“這是想不到啊，那個小子竟然真的敢將我等都給放了……”說話的，是前日與謝安有過一面之緣的叛軍將領廖立。

話音剛落，叛將鄧彬冷笑著接口說道，“我倒是覺得，是那小子不得不放吧，否則，單單我等兩萬將士前往谷城，谷城的歐鵬多半會起疑心，是故，那小子便想做個順水人，借此對我等表達所謂的誠意，要我等承他的人……哼！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麼?”

“如果純粹是為了在歐鵬那裡蒙混過關，他也能隻放一半，將另外一半我軍將士的家眷扣在，作為人資……”叛將鄔越說道。

“……”鄧彬張了張，啞口無言。

“好了，”揮了揮手，張棟沉聲說道，“不管那謝卿是為了謀取谷城也好，為了向我等表達誠意也罷。單此人這份魄力，便不是我等能夠其項背的，設地地想想，我張棟自思沒有這份膽量……”說著，他臉上出幾分輕松的笑容，笑著說道，“倘若說，他孤幾人冒險與我等涉，我張棟信了五分，那麼眼下。我張棟信此人十分……”

鄧彬微微皺了皺眉，問道，“張將軍當真要與那謝安裡應外合，圖謀歐鵬?”

張棟聞言長長歎了口氣，搖頭說道，“我等皆大周子民，無奈賊，千夫所指、萬夫唾罵，實則走投無路……以往苦於沒有門路向朝廷請命。無奈之下，一錯再錯。如今，有一條明路擺在我等面前，我等還猶豫什麼?——眼下，謝卿的誠意我等看到了，既然如此，我等也要證明一下我等的誠意！”

“且慢！”鄧彬聞言連忙攔住張棟，皺眉說道，“據我等所知，那謝安只不過是一個區區五品。真的能左右這件事麼?”

“他乃大獄寺卿！”張棟皺眉了一眼鄧彬，沉聲說道，“無論如何，這對於我等而言，是一個機會……那位謝卿當日的話，你等應該也聽到了，唯有相信他。我等才有洗刷汙名的機會，否則，只能一世為賊，世世為賊。與朝廷不死不休……”

“朝廷眼下可不見得佔據上風啊！”鄧彬撇冷笑道。

張棟聞言淡淡一笑，反問道，“鄧將軍，你當真這麼覺得麼?”

“什麼?”

搖了搖頭，張棟目視著周圍圍一圈的將領們，低聲音說道，“眼下是朝廷戰況不利，此事不假，可諸位別忘了，朝廷赫赫有名的善戰猛將，可還未有任何調度呢！——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將，連克南唐十七城的河之虎，梁丘公……”

“梁丘亙、梁丘伯軒?當年雖勇，可如今也不過一老卒罷了……”鄧彬不屑地撇了撇。

“老卒?不錯，這位老爺子如今是老了，可別忘了，北疆的項王李茂，冀京的炎虎姬梁丘舞，那可都是那位老爺子手把手教出來的，此二人的事跡，你等也知曉，五年前冀北一戰，那李茂與那梁丘舞，僅率兩萬東軍神武營，便將十萬北戎狼騎打得潰不軍，眼下，梁丘舞與其麾下兩萬東軍尚在冀京待命，而李茂，手握北疆十萬大軍，且不說其余猛將以及兵馬，單單這兩路，便不是我等可擋……一旦項王李茂揮軍南下，亦或是炎虎姬梁丘舞親自出馬，到時候，就算我等想降，恐怕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