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前後,在殿外那白石鋪的廣場等候許久的謝安,與其余名列甲榜的學子們一道走了保和殿,而至於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二人,早提前一步進殿中。 走金殿,謝安打量著殿中的建築與設施,心下暗自慨,慨這保和殿不愧是皇宮三大殿之一,比起東公府與丞相長孫府,竟還要高出一籌。
早些時候謝安聽說,天子稍稍修了修保和殿便花了五、六百萬兩銀子,本還以為是誇大其詞,如今一看,他卻信了。
“眾殿試貢生席!”在擺放九五之尊之位的玉階上,一位有些歲數的大太監尖著嗓子喊道。
他聽梁丘舞與長孫湘雨提及過,這位便是伺候了當今天子數十年的老太監,姓王,掌管著宮大大小小上千名太監,其總管大太監的職,品階雖然只是從五品上,但是其權勢則可不得了,就連宮的皇后、嬪妃,也對其客客氣氣的。
學著眾殿試貢生那樣,謝安向那位大太監拱手施以一禮,不過卻未出言道謝。
至於其中理由,謝安並不清楚,可是見那位大太監面無表、好似司空見慣一般,心中倒也猜到了幾分。
了一眼左右,謝安找到了一張放置有[廣陵謝安]字樣的席位,遂走過去,正襟危坐,繼而這才小心地抬起頭,打量四周。
殿試貢生的席位,在大殿的正中央,一共是三十張席位,分別對應包括謝安在的三十名擁有殿試資格的考生,橫起六席,豎起五席,兩張席位之間相距半丈有余。
而在眾殿試貢生的左右兩側,在靠近龍庭玉階的地方,則分別擺著四張大席,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便坐在右側的第二張與第三張席位中,前者正目不轉睛地著自己,眼神中充斥各種提醒意味,而後者則瞅著自己咯咯輕笑不已。
真是要命啊!
謝安趕忙轉開視線,不經意間,他見了一個人。
禮部尚書阮舟。
盡管這位朝中大員是被長孫湘雨所迫,因此這才勉為其難幫自己,但歸到底,若不是他替謝安答卷,謝安又豈能有這個殊榮殿試?
想到這一層,謝安略微一低頭,權當見禮,畢竟眼下可是在皇宮大殿之,似他這般毫無職、地位的貢生,豈能在此喧嘩。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的作,禮部尚書阮舟微微一笑,亦點了點頭,隨意不聲地,以目向謝安示意了一眼他左右兩側的那兩位,目中帶著幾分謝安謹慎的意味。
在他左側的那一位,看似四十上下,目銳利,鼻梁堅,長有兩撇小須,雖然氣度沉穩、容貌不凡,但給人一種詭的覺。
看此人服,哦,又稱補服,謝安微微一驚。
那服主紋為立鶴,周圍飾以如意雲紋,雜以蝙蝠,取[洪福齊天]之意,鶴單立於壽石之上,下方與四角分別飾以平水紋和勾雲紋,鶴頭所朝向上方有紅日紋,寓意[朝日],即忠貞於君主之意,雲紋壽石和平水紋采用暈,其中雲紋以深藍、藍、月白;壽石以藍、淺藍、白;平水紋以墨綠、橄欖綠、金、白等組的線褪暈繡,鶴、水紋、蝙蝠、日紋、勾雲紋皆雜以金線,這可是正、從一品的服。
什麼時候自己也能穿上這一顯擺顯擺呢?
謝安暗暗咽了咽唾沫。
看著此人與禮部尚書阮舟一模一樣的服,謝安不難猜測,這位便是此次殿試八位監之一,吏部尚書徐植、徐樂正!
微微皺了皺眉,
謝安又向阮舟右側的那一位,發現此人是一位年僅半百的老人,其服除了立紋孔雀外,其余大致相似。 謝安皺眉思忖了一番,當即猜到,這位便是六部之下九卿之一,太仆寺卿,鄒丹,鄒元銘。
回想起來時長孫湘雨提醒自己的話,謝安恍然大悟,原來阮舟是想提醒自己,小心這兩個人,因為這兩人,都是太子一派的員……
想通此事後,謝安朝著阮舟點了點頭,以表達自己已了解了他的意思。
見此,阮舟微微一笑,顧自吃茶,不再關注謝安了。
說實話,對於阮舟這麼照顧自己,謝安頗有些寵若驚,畢竟人家可是不到四十歲就坐上六部尚書之一位的大才,要不是長孫湘雨,自己哪裡與這等朝中大賢攀上關系?
可能是對方已將自己看是胤公一系的人,因此才多加照顧吧,畢竟自己這些日子可都在幫他的老師胤公帶孫呢。
閑著無事,謝安繼續打量其余幾位考,據朝服中的立紋判斷對方的份。
忽然,謝安注意到右側首席上,有一位老人正著自己,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南國公,呂崧、呂公博!
下意識地,謝安很是倉促地低了下頭。
“……”
長孫湘雨與梁丘舞顯然是注意到了謝安那極為無禮的舉,不過比起這個,們更驚訝於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謝安與冀京四鎮之一,南國公呂公博竟然相識?
怎麼回事?
安竟然與呂伯伯相識?
梁丘舞的眼中出了幾分驚訝與意外,看得分明,剛才南國公呂公博分明是在向自己的夫婿打招呼,而且是非常客氣的,只是自己的夫婿太過於無禮,竟裝作沒有看到,故意低了下頭。
到底怎麼回事?
梁丘舞有些弄不懂了,想不通自己的夫婿既然與南國公相識,為何還會在冀京落魄街頭長達三個月,最後與九皇子李壽相識,這才到了安樂王府當了一名管家。
等等……
忽然間,梁丘舞想起了最初與謝安吵架時,後者所說過的一句話。
[……如果要用這種方式當,一年前我就能當上清河縣的縣令!]
原來如此,怪不得安那個時候會這麼說……
這樣想想,最初自己項三哥去將安抓到東公府的次日,呂伯伯便暗中派人監視著東公府,多半也是因為怕安得罪了自己、自己對他不利吧……
怪不得安那日與項三哥出去吃了一頓酒,呂伯伯府上的人便全撤走了……
難不,在自己與安相識之前,呂伯伯府上的人,便一直暗中保護著自己的夫婿麼?
可[這種方式]又是什麼意思呢?
想來想去想不到理由,梁丘舞暗自苦惱,暗恨自己太笨,無法識破謝安藏的事,恨著恨著,這份怨念便遷怒到了謝安上,讓謝安莫名其妙地覺後背泛起一陣涼意。
就在這時,玉階上王大太監好似注意到了什麼,尖聲道,“陛下駕到!”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都站起來,朝著龍庭跪倒在地。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跪倒在席中的謝安約看到有兩雙腳從自己旁走過,忽然,他聽到一聲冷哼。
微微抬起頭,瞥了一眼,謝安這才注意到,跟在大周皇帝後的,便是那位太子殿下,李煒。
踏上玉階,天子坐到龍庭之上,而太子則坐到了玉階之下左側首席。
環顧了一眼殿下眾人,天子輕笑說道,“平!”說完,他注意到了坐在胤公席中的長孫湘雨,輕咦一聲,笑著問道,“湘雨娃兒,你怎得來了?你爺爺呢?”
在謝安愕然的目下,長孫湘雨向天子行了一禮,膩聲說道,“人家好些日子未瞧見陛下了,心中掛念,是故,特地說服了祖父,替他來保和殿,如今見陛下龍安康,人家很是歡喜……”
“你擔心朕?朕不信!——必然是你見殿試有趣,是故跑來胡鬧!”天子笑呵呵地搖了搖頭,說到最後,故意板起臉來。
“陛下……”長孫湘雨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怯怯說道,“要趕人家走麼?”
天子聞言哈哈一笑,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好了好了,既來之則安之,朕就不趕你走了,不過不許胡鬧!”
“嘻嘻……”長孫湘雨嘻嘻一笑,隨即好似意識到了什麼,故意裝作很嚴肅的樣子,正襟危坐,看得龍庭之上的天子哈哈大笑。
不愧是長孫湘雨啊!
見投其所好,幾句話幾個作便使得大周皇帝開懷大笑,謝安很是佩服,佩服之余,對於與大周皇帝竟然如此悉,倍意外。
不過一想到胤公是這位天子的從龍之臣,二人當初同甘共苦,齊心協力才有了如今這副局面,謝安也就釋然了。
而趁著大周天子與長孫湘雨閑聊的期間,謝安也暗自打量著這位大周的皇帝陛下。
他聽長孫湘雨提及過,天子姓李諱暨,年輕時,也是一位頗有才能的皇子,就好比如今的四皇子李茂,雖有才能,但可惜並非嫡子,後來得到當初的胤公輔佐,一路擊倒了其余的皇子,這才坐上皇位,也正因為這樣,這位天子對長孫家極其厚待,或許,長孫湘雨在冀京無法無天的事,這位天子其實也知道,只不過礙於是最信任的臣子的孫,是故裝作沒見到罷了。
仔細一瞅,這位皇帝陛下年紀大概在五十上下,雖看似老邁,然神抖擻,從他的面容能看得出來,這位天子以前年輕的之後,多半也是一位英俊的皇子,只可惜如今歲數大了,兼之國事繁重,是故累垮了子。
當然了,謝安倒不是這麼認為的,畢竟,皇帝有三宮六院,什麼七十二嬪妃,什麼三千佳麗……
真是讓人羨……啊不,真是萬惡的封建王朝啊!
謝安酸溜溜地想道。
幾句寒暄過後,天子這才緩緩收起臉上的笑容,凝神著殿中的眾殿試貢生。
“不錯,不錯!爾等,皆乃會試佼佼者,乃我大周日後棟梁,見你等朝氣如斯,朕甚欣,今日殿試之後,你們其中大多可任職於朝廷,你等忠君國,上報國家,下報百姓……”
“謝陛下!”眾殿試貢生起叩拜,謝安盡管不願意,卻也不得不照做。
而就在這時,坐在左側首席的太子李煒冷笑一聲,拱手說道,“父皇,兒臣對此次會試結果報有疑議!”
“唔?”皇帝皺眉了一眼太子李煒,卻見他站起來,沉聲說道,“兒臣聽聞,此次會試有一學子,並未參加過地方鄉試,也並未有舉子功名,卻混太常寺的會試,如今竟踏足保和殿參加殿試……”
除謝安、梁丘舞、長孫湘雨等知的人外,殿中眾人一片嘩然。
“竟有此事?——是何人?”皇帝微微皺了皺眉。
“哼!”只見太子李煒冷笑一聲,抬起右手一指謝安,沉聲喝道,“便是此人!——禮部尚書阮舟、阮大人,是也不是?!”
禮部尚書阮舟聞言輕笑一聲,拱手笑道,“太子殿下莫非是疑微臣徇私舞弊不?”
“啊,本太子就是這個意思!”冷笑一聲,李煒拱手對皇帝說道,“父皇,兒臣有本要奏,參禮部尚書阮舟,借職權之便,因私廢公,妄添會試名額,目無王法!”
禮部尚書阮舟還未說話,忽然長孫湘雨咯咯笑道,“太子殿下,有證據麼?——無憑無據,那就是汙蔑朝中一品重臣咯!”的言語中,充斥著冷意。
“你要證據是麼?”太子李煒冷笑地著長孫湘雨。
“有憑有據才能人信服呀!——舞姐姐,你說是不是?”直視著太子的眼神,長孫湘雨爭鋒相對。
“哼!”梁丘舞輕哼一聲,雖未說話,但目卻死死盯著太子李煒。
“既然長孫小姐這麼說,太子殿下便拿出證據,也好某些人心服口服……”吏部尚書徐植冷笑著說道。
話音剛落,太仆寺卿鄒丹亦點了點頭,說道,“徐尚書言之有理!”
頓時,殿的氣氛變得張起來,眾參加殿試的考生一臉驚駭地著分兩派的朝中重臣們。
怎麼回事?
史大夫孟讓皺眉著殿中那勢同水火的數人,覺有點不太對勁。
他本以為此次旁聽殿試也算是個閑差事,可眼下看來,這次的殿試,似乎並不會那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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