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就是十萬頭豬,叛軍一天也抓不完!”
翊坤宮中,陡聞噩耗的萬曆如喪考妣。
其實他應該慶幸自己的英明,還好沒有駕親征,不然運氣好就是高粱河車神第二,運氣差就是堡宗第二。
但這時候,他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只想逃避這慘淡的人生,便躺在鄭貴妃的懷裡,一不,也不思考,只反覆嘟囔著:“這不是真的,朕一定是在做噩夢,睡醒了就沒事兒了……”
三河之戰最大作用,還不是一舉全殲了萬曆皇帝的王牌部隊三大營。而是毀滅的打擊了,朱明皇朝自上至下的抵抗意志。
此役,朱翊鈞傾盡所有,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以十倍之兵圍攻一萬子弟兵,卻被一戰全殲!輸的徹徹底底,毫無藉口。
當時很多人還不知道,子弟兵的一萬偏師中,其實有集團最銳的衛支隊,還以爲都是唐山的地方武裝呢。
所以愈加讓人強烈的覺,差距大到令人絕!再抵抗也是徒勞了。
沒有人願意再做無意義的犧牲了……就算改朝換代,反正還是漢人的天下,那麼認真幹什麼?
於是勝利的天平徹底傾斜了,朱明皇朝的頹敗之勢已無挽回餘地,衆多軍軍也審時度勢,及時地回了頭。
三河之戰後第二天,永平總兵兼討逆總兵王化熙,以商議對策的名義,將保定總兵杜桐、昌化總兵張臣和一衆監軍太監請到了自己營中。
王化熙‘摔杯爲號,刀斧手盡出’,屠盡了所有閹豎,然後宣佈辭歸鄉,將帥印給了張臣。
次日,張臣與杜桐宣佈共同宣佈起義,三路兵馬歸順江南集團和趙昊……
轉眼間,萬曆皇帝拱衛京畿的二十多萬大軍,便只剩下了馬監旗下的一萬多人,和他那三千淨軍。
爲了給新主子納投名狀,也爲了九萬多大軍生計,張臣杜桐立即率軍攻打通州。通州城,三大營全軍覆沒的消息一傳來,守軍就跑了。兩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佔了這座尚存一千九百八十萬石糧食的倉城。
好在兩人還算曉事,知道攻打京師的政治意義非同小可,他們是不敢搶唐山衛戍部隊的功勞的。
然而鄭一鸞卻沒有要過白河的意思,他派一部分軍隊,將那五萬多俘虜押送回唐山,自己則帶領剩下的軍隊,繼續按部就班的向西北修鐵路,一副不修到門頭不罷休的架勢。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鄭司令不敢再佔這攻下京師的功勞了。人們紛紛猜測,估計是要等趙昊來親自破城吧?
但此時只要不是失了智的,已經沒有任何人會懷疑,江南集團攻下京師,不費吹灰之力了。
京中一時謠言四起,盛傳江南集團進城後,將殺所有的太監。還說要將萬曆槍斃,以海公在天之靈……
嚇得太監、準太監們連夜出逃。京中的無之男轉眼消失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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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歷史轉折的關鍵時期,人們是不會關注那些小人的命運的,全天下的目都集中在趙昊和萬曆上。
四月下旬,《江南日報》發表了趙昊《致全國同胞書》。
除了重申‘碼頭演講’的承諾——廢除帝制,消滅家天下。建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民族國家外,他還宣佈了三件事:
一者,中國人不打中國人。號召全國各鎮各省總兵,向張臣杜桐學習,響應起義,以最快的速度結束戰。
二者,各地府務必以百姓人財產安全爲要,維持地面太平。鑑於百姓被昏君藩王搜刮過度,自今年起,蠲免三年賦稅!府軍隊一應開支,由江南集團負擔。
三者,敦促萬曆投降,無條件接人民審判……
當你有了強大武力做背書,一篇切中要害的雄文,往往會武力還好使。
四月底,薊鎮總兵楊四畏;宣府總兵李如鬆;大同總兵董一元;甘肅總兵麻貴;寧夏總兵楊紹勳,山東總兵尤繼先等十二大總兵,紛紛宣佈起義。
大明一共不到三十個總兵,加上之前早就反正的江浙閩粵四總兵,眼下已經超過七拋棄了他們的皇帝……
剩下的不到三,諸如四川總兵、雲南總兵、貴州總兵、廣西總兵之類,要麼地偏遠,消息不暢。要麼腦袋不太靈,還想爲吾皇盡忠。
當然也有遼東總兵戚繼這樣,沉默是金的……
各省督,府縣正堂也爭先恐後掛起了日月七星旗。
就連三邊總督魏學曾都默認了幕僚捉刀的起義宣言……
什麼傳檄而定?什麼大勢所趨?此時現的淋漓盡致。
當然,子弟兵陸軍第一軍五萬將士在曹妃甸登陸的消息,也極大的加速了文武們改旗易幟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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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一個接一個的傳紫城,讓躺的萬曆又死而復生了。
沒辦法,再裝死他就要被叛軍包餃子了。
他沒有紂王自焚的勇氣,更不敢像楊廣那樣,對著鏡子說:‘魔鏡魔鏡,誰最……’哦不,是說‘好頭頸,誰當斫之?’
總得想辦法自救啊……
而且李太后也不念佛了,天天到翊坤宮外罵,自己當初怎麼就一時心,不廢了他這個無道昏君呢?
要是那會兒讓他弟弟上,祖宗江山哪會到這般田地?
還命人把鄭氏這個妖婦趕出宮去……
但李太后已經沒有當年的威懾力了,萬曆讓鄭氏先到別躲一躲,再讓舅舅把母后送回宮去,一個人安靜的想辦法。
他終於想起來,被自己在儲秀宮的姑姑——寧安大長公主了。
說起來寧安也是倒黴,心疼趙守正,想給他好好放個假,頭一次沒去跟他過年,結果母子就讓大侄子給關起來了。
當然了,萬曆也不敢怎麼著他姑,好吃好喝好伺候,只是不讓和外人接。
便讓張宏把老人家請來,但寧安多大的脾氣啊?理都不理。
萬曆只好親自去儲秀宮,給姑姑賠不是。
儲秀宮是個三明兩暗五間的結構。寧安就住在採最好的東一間。
一輩子心明眼亮,還是嫌太暗,去年冬天被後,又命令萬曆把窗戶都換玻璃的。
萬曆進去時天不早了,但寧安纔剛梳完頭,正對著宮捧的鏡子在那裡仔細描眉,抿刷鬢角,敷紅。
看得萬曆一陣無語,心說都快六十的老寡婦了,一點兒也不歇心。
當然也不得不承認,寧安保養極好,皮細,看上去也就四十多。跟趙守正都快兩代人……
“這人要是沒心思打扮自己,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寧安從鏡子裡看到了萬曆,冷笑道:“你現在想起還有個姑姑來了?”
“姑姑這樣說好沒良心。”萬曆一陣不住火道:“你那好婿都要把咱們祖宗的江山毀了,還好意思怪朕你嗎?!”
寧安沉默一瞬,吩咐道:“去給皇上端綠豆湯敗敗火,滿臭氣薰死個人……”
萬曆鬱悶的哈下,確實夠臭的。
“我知道你來幹什麼,但找我沒用,我早就不是西山集團的董事長了。”寧安淡淡道。
“姑姑,你不能這樣啊!”萬曆強忍著火氣道:“沒有你的包庇縱容,趙昊怎麼能二十幾年就長爲天下巨禍?你也有大罪!要不是看在我們姑侄深份上,朕早就……”
“你賜我一丈黃綾就是了。”寧安卻平靜道:“鶴頂紅也行。或者你想凌遲自己的姑姑,我也只能著……”
“姑姑,都什麼時候,咱能不置氣嗎?”萬曆又痛哭起來道:“朕死不足惜,可是祖宗的江山不能丟啊!姑姑別忘了,你也是皇爺爺的兒啊!”
“那你知道我娘是誰麼?”寧安忽然幽幽說道。
萬曆登時愣在那裡,他這纔想起來。
寧安的母親曹端妃,在壬寅宮變中遭到誣陷,被凌遲死——曹端妃因此爲史上遭最慘酷刑罰的妃子!甚至比了人彘的戚夫人還要慘。
寧安當時才五歲,已經記事了。後來與同母姐姐被送出宮去。
幾年後,相依爲命的姐姐也去世了。就留下孤苦伶仃一個人,年復一年,無人問津……
沒想到,心裡居然藏著這麼重的恨。
“當時殺你母親的是方皇后啊?皇爺爺還在養傷呢。”萬曆聰明的小腦瓜,想起了當時的辛道:“再說後來西宮大火,皇爺爺不準許太監救火,放任方皇后被燒死,不也是爲你母親報了仇?”
“所以我就不該有恨了?”寧安冷笑一聲,雙目含道:“我母親何罪之有?要那三千六百刀之酷刑?坦,被一刀刀痛割,慘了三天三夜還沒斷氣!”
說著陡然提高聲調道:“你覺得這個仇有辦法一筆勾銷嗎?!”
“所以你就放任趙昊奪了我們祖宗的江山?”萬曆終於明白,原來他們自始至終,都是一夥的。
“不錯,他要幹什麼,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寧安森然一笑道:“讓這見鬼的紫城去見鬼,多是一件事啊!”
“人,真他麼不可理喻!”萬曆暴跳如雷,無能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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