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放肆

夜幕降臨。

床上，阿壽乖乖窩在唐歡懷裡聽講故事，大眼睛骨碌碌轉，一會兒盯著唐歡的臉，一會兒看姐姐比劃妖怪打架。看著看著，他突然發現自家姐姐脖子下面快要被睡遮掩的地方有一抹紅痕，像被蚊子叮起的包，可又一點都不鼓，而且也不是圓的。

他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了那兒：「姐姐，你這裡怎麼了？」

唐歡低頭看去，看見了，隨口謅道：「姐姐澡時力氣用大了……哎，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講啊？」放下手裡的畫冊子，翻，審問地盯著他。

「我聽著呢！」阿壽乖乖地答。

「那你怎麼知道我這裡紅了？」唐歡打個哈欠，耍賴道：「行了，反正你也沒有好好聽，我不講了，睡覺吧。」作勢要下去吹燈。小時候可沒聽過故事，有錢人家的小孩兒就是。

阿壽撲到上，唐歡以為他還想聽，剛要哄他，阿壽腦袋靠在肩上，撒地道：「姐姐抱著我去吹燈。」

唐歡被這甜甜的聲音說得心都快化了，拍拍他的小屁，真的抱他去吹燈，回來又跟他說了會兒話，才摟著他睡。睡著睡著，阿壽突然小聲嘟囔道：「姐姐，我想去坐船……」

「啊？」唐歡沒有聽清，輕聲問了遍。

阿壽已經睡著了。

唐歡自己琢磨了會兒，後知後覺分辨出了那個船字。剛剛講的故事就是在船上發生的，和尚跟湖裡的鯉魚打架。

真是個孩子。

次日早上，管家領著十個護院來拜見小姐爺。昨天只是選了人，因為比試結束時幾人滿塵土極為狼狽，正式拜見便改在了今日。

唐歡並沒有告訴阿壽宋陌的事，所以，當阿壽發現走進來的領頭一人便是那個最厲害的男人，他興極了，一腦從椅子上跳下去，邁著小短跑到宋陌前，仰頭看他：「你又來給我們當護院了？」

宋陌點頭，看向唐歡。

唐歡沒理他。

管家在旁邊安排幾人先後自報姓名。

都認識完了，唐歡讓下人領八個護院去房間安頓，對宋陌和另一個姓孫的領隊道：「那日我看你們二人似乎都會些功夫。這樣，每日早上你們分別帶自己那隊人在練場練上半個時辰，然後再當值或回去休息。月底安排你們兩隊人比試，獲勝一隊都有賞。」既然要裝當家小姐，就要哪方面都裝的像。

孫領隊的確學過幾招短打功夫，痛快應下。

宋陌很平靜地拒絕：「我不會功夫，沒法教他們。」

不提被他打趴下的孫領隊，不提親眼看他打人的唐歡和管家，就連最小的阿壽都不信他：「你撒謊，你最能打了，昨天我跟姐姐都看見了！姐姐，是不是？」阿壽跑回唐歡邊，嘟著宋陌，他還想跟他學打架呢！

唐歡皺眉看了宋陌一眼，目相後迅速落到他上：「宋陌，如果你不想當領隊，或是不願在江家當護院，不用找這種借口，我們江家不強求。」

「大小姐，我不是推，而是真的不會。」宋陌認真地看著：「我也不知道什麼緣故，旁人對我手，我能出手阻攔，可若是讓我主去打旁人，我就使不出那些招式。大小姐不信，我也無話可說，您大可換掉我領隊的差事，至於江家護院，還請大小姐看在昨日我辛苦的份上收留我。」

最開始他的確只會被出手，後來慢慢索出一些招式。此事很離奇，他想不通自己為何會這些，不過就跟帶著記憶轉世一樣，想不通，他也就不再想了，會功夫總比不會強。但他來江家是為了接近的，沒有心思教那些人。

他明顯在拿話威脅，唐歡聽懂了，恨恨地瞪他。

宋陌眼中出笑意，手無意般在口晃了一圈。

唐歡惱地低下頭。

阿壽見姐姐不說話了，他又跑到宋陌邊：「那你教我不讓別人打我的功夫，行嗎？」

宋陌笑著應道：「好，只是小爺現在還小，等你長大後我再教你吧。」

阿壽點點頭，盯著宋陌瞧了會兒，道：「今天姐姐要帶我去坐船，你跟我們一塊兒去吧，保護我們。」這個人長得好看，人又厲害，阿壽很喜歡他。

宋陌雙眼發亮，正要答應，那邊唐歡搶先道：「阿壽聽話，他要幫咱們看家，姐姐帶你出去就行了。你別怕，壞人都是膽小鬼，白天不敢使壞，只有晚上才出來欺負好人。」

阿壽眨眨眼睛，有些懷疑地看著姐姐。

宋陌回道：「大小姐這話可錯了，很多小都是白天出來……」

「放肆！我在跟小爺說話，誰準你開口的？」唐歡叱一聲打斷他，跟著朝管家道：「王叔，今日你先好好教教他們規矩，若有不服管教的，馬上辭退。」

「是，大小姐。」管家頷首，繃著臉讓宋陌二人隨他出去。

宋陌很老實地走了，臨出門前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一眼。

唐歡正在哄被嚇到的阿壽，察覺到男人的注視，抬眼，朝他諷刺一笑。

很快，管家過來道馬車已經備好了。

唐歡牽著阿壽，後跟著兩個丫鬟兩個小廝一起往外走。

繞過影壁，便見一人姿拔地立在門側，不是宋陌是誰？

管家頭都大了，這個護院怎麼回事，剛剛他重點訓斥他了，眼下大小姐明顯對他不喜，他怎麼又來礙眼了？誠心說，他本事好，管家想收留這個人的，但要是他不服約束，也只好走人了。

不等唐歡吩咐，管家快走幾步過去訓人。

宋陌面不改，不急不緩繞過管家走到唐歡面前，低頭看：「大小姐，剛剛宋某在院子裡撿到一，不知是不是大小姐的？還請大小姐過目。」說著抬起手，要把東西拿出來。

「沒看見我跟小爺要出門嗎？」

唐歡不悅地斥道，示意撐傘丫鬟跟上，走了兩步，頓下，頭也不回地道：「算了，景園游人如織人多眼雜，宋護院，今日你隨我們一起去吧，路上我再問你。」

「大小姐放心，宋某定當護您和小爺周全。」宋陌大步跟上，在丫鬟詫異的注視下很自然地接過手中青傘，跟在唐歡邊。唐歡抬頭瞪他，宋陌地笑：「大小姐請移步。」目順著小巧的下往下移去。

本朝民風開放，對子束縛沒有前朝那麼嚴格，大家小姐也可常常出門游玩，著也相對暴.些。唐歡今日穿的便是條水藍對襟齊襦，因部滿，男人站在對面大概欣賞不到多春，似宋陌這般高的站在眼前，絕對能窺丘壑。

他的傘又故意放低了，除了唐歡，沒有人注意到他在看哪兒。

唐歡臉上泛紅，無聲罵了句無賴，姿態優雅地曲蹲下，抱起阿壽快步走向馬車。

宋陌寸步不離，等唐歡將阿壽放上馬車，他一手撐傘，一手主握住手托起，扶上去。唐歡沒有回頭，卻在收手時反手握住他，宋陌錯愕，接著手背上傳來痛楚。他低頭一看，上面多了一道印子，而兇手已經進去了，只有薄紗車簾輕輕晃，裡面人影模糊不清。

「走吧。」

車傳來大小姐的吩咐，車夫應了聲，驅馬緩行。

宋陌收起傘搭在車前，然後跟那四個下人一樣，徒步跟在車畔。夏日的清晨，已經刺眼，剛走出一條街背上便冒出一層熱汗。可這點辛苦都算不上什麼，知道在裡面，聽著在裡面跟阿壽說笑，他的心就是甜的。

景園風景秀麗占地頗廣，最有名的便是園中那一頃煙波浩渺，是夏日避暑的最好去。園外早已停有兩隊馬車，都是送大戶子弟趕早來賞景的。唐歡出門晚了，停車的地方距離門口足足有一裡之遠。

當然能走得，阿壽卻懶得走了，三歲的娃娃抱著姐姐大撒：「姐姐抱著我走！」

「阿壽乖，姐姐沒力氣了，讓你的大丫鬟抱你吧。」唐歡他腦袋，朝那個丫鬟使眼。景園門口到湖邊還有很遠一段距離，領丫鬟們來就是讓們幫忙照顧阿壽的。

阿壽還是很乖的，點點頭，朝自己的丫鬟張開雙臂。

丫鬟剛要蹲下，一雙結實手臂突然斜了過來，輕輕松松將阿壽提了起來，舉著他道：「小爺，丫鬟們力氣也小，不如讓我來抱你吧？」

阿壽低頭，看著宋陌發愣，但他很快就興起來：「好啊好啊，讓你抱我！」

他從來就沒有被人這樣舉高過，至在他淺短的記憶裡。

生下來就沒了爹娘，唯一能親近他的只有姐姐，那些下人們是不敢這樣對他的。可作為一個男孩子，阿壽還是更想跟男的玩，現在終於有個不怕姐姐敢抱他的大男人，還是他最佩服的男人，阿壽很高興。

到了宋陌懷裡，他笑著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借以表達他的喜歡。只是親完了，他了，嫌棄地皺起眉頭：「好鹹啊！」

宋陌朗聲笑，看著他道：「唐突小爺了，不過男人都出汗，小爺長大後就懂了。」剛剛走了一路，不出汗才怪。

阿壽眨眨眼睛，自己的臉，也笑了：「我剛剛也出汗了，姐姐幫我掉了。你親親我，看鹹不鹹。」

下人們都垂著腦袋，對這個膽大包天的護院不知該敬該笑。

唐歡嫌棄地掃宋陌一眼，沒有讓他放阿壽下來，只吩咐出發。

宋陌跟並肩而走，路上悄悄親了阿壽一下，然後又悄聲告訴他：「一點都不鹹。」

阿壽本能地咧笑，慢慢又不高興了：「我也是男人，為什麼不鹹啊？」

他的聲音不低，唐歡蹙眉看過來，宋陌迎著的目，聲音低沉沙啞：「因為大小姐的帕子是香的。」

阿壽並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目流，歪在宋陌肩上很驕傲地附和道：「嗯，我姐姐的帕子是香的，頭髮是香的，上也特別香。」

「阿壽！」唐歡紅著臉嗔道。

阿壽沒聽見，宋陌學罵他無賴那樣對做口型：「我知道。」

聞著香，吃到中更香。

~

湖中零零散散飄著一只只小船，岸邊還有更多的等待游人雇用。

有無蓬的，有單蓬的，也有雙蓬的。有簡簡單單的，也有裝飾華的。

唐歡有錢，直接奔向明顯是給大戶人家用的那些大船。

挑了一只雙蓬船，兩個船篷看起來就像閣樓一樣，雕花木窗雅致，船簾繡工，裡面臥榻桌椅茶一應俱全。

選好了，囑咐邊跟著的一個護院四個下人：「船上人多擁，我跟小爺上船就行了，你們留在岸邊等候，熱了就去樹下坐坐，只要回來別讓我找不到人……」

「表妹！」

說到一半，被一道驚喜的男聲打斷。

唐歡皺眉看去。

顧儀搖著折扇緩步行來，笑著停在唐歡前：「多日不見，表妹氣不錯，這樣我就放心了。你這是帶阿壽出來玩了？正巧，我那邊已經選好船了，咱們一起游湖吧？上次表妹遇險，怕是對我有些誤會，我得好好跟你解釋解釋。」說完，彎腰去阿壽的腦袋：「阿壽，有沒有想表哥啊？」

阿壽怯怯地看著他，躲到了唐歡後。

顧儀無奈地直起腰，稔地責怪唐歡：「你看，都是你聽信流言不許我登門，阿壽見我都認生了。」

唐歡打量他一眼便收回視線，牽著阿壽要往登船板上走。

長得不怎麼樣，還妄想貪人的錢，這樣的男人看不起。

「表妹……」顧儀上前一步，要去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