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出嫁
「六六六!」
「開大開大……他老娘的,老子又輸了!」
賭場裡烏煙瘴氣,贏的人哈哈大笑,輸的人罵聲連天。
宋凌端坐在一方賭桌前,雙眼盯著莊家手中的骰盅,看似沉得住氣,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背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汗,藏在袖子裡的雙手更是在發抖。剛剛他把最後一錢銀子都進去了,要是還輸,這個月就再也沒有零用傍了。
「開!」
「一二五,小!」
三枚拇指節大小的骰子突然暴在眼前,一不,好像在嘲笑他急促跳的心口。
他輸了,把大哥昨天給他的月例都輸了。
宋凌無力跌靠在椅背上,眼睜睜看著旁人將他的銀子收走。
他不甘心,他……
「宋凌快走,你大哥來了!」賭場裡忽的一靜,沒等宋凌察覺出來,旁邊一人眼疾手快,猛地推他肩膀提醒道。
多年來的習慣,宋凌已經養了聽到大哥名字就跑的本能,也不回頭去看,起就往賭場裡面躲,準備藏到人多的地方去,然後折回來溜走。可惜對方顯然也知他的套路,宋凌剛剛起,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不容分說,直扯著他往外走。
「大哥大哥,你別誤會,我剛剛才來,還沒來得及玩呢!」跑不掉,宋凌只好打哈哈道。
宋陌一灰,臉鐵青,本不聽他解釋。
著那一藍一灰兩道影走遠,賭場裡看熱鬧的眾人不由開始嘀咕起來。
「看看,這哥倆生的一模一樣,怎麼宋老大沉穩能幹,將家裡布莊生意打理地一年好過一年,宋老二就只會吃喝嫖賭啊?」
「你問我我問誰啊,嘖嘖,不過宋老二真是沾了他大哥的啊,好吃好喝供著,連人都……」
「都啥?」
「你不知道?想當年宋凌……」
兩人的竊竊私語迅速淹沒在周圍復起的哄然喊中。
南鎮跟宋家所在的雲屏鎮相隔二十多裡地,騾車駛出南鎮後,土路兩旁便是連綿的村落和莊稼了。宋陌坐在車裡,一直著窗外,待騾車走到來時路過的小樹林,他吩咐趕車小廝停下,先行跳下去,接過小廝手裡的鞭子,然後冷聲對宋凌道:「隨我來。」
宋凌見大哥拿鞭子時臉就嚇白了,他不想去,可他不敢。
進了林子,宋凌正打量哪棵樹適合他躲呢,耳旁風起,接著肩膀上傳來一陣火辣辣劇痛。他大一聲跳著往前跑,宋陌跟而上,又朝他背上狠狠了一鞭子:「我說過多次不讓你賭錢了!竟然還敢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堵,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大哥,我沒賭,我真沒賭!」宋凌抱頭鼠竄,竄不開,轉頭撲跪在宋陌前,抱著他大求饒:「大哥,大哥別打了,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決不再賭了!大哥!」
宋陌恨恨地又補了兩鞭子,停下時,握鞭的手卡卡作響。
這是他一母同胞的二弟,父母早逝,兩人相依為命。小時候二弟也是聽話懂事的,可自從他接管鋪裡生意忙的早出晚歸後,二弟就被一群狐朋狗友帶歪了,逛窯子進賭場,甚至做出那種丑事。他打他罵他,罰他跪祠堂,月例按數目每月給他,多一分都不給,可二弟還是不聽話,還是想盡辦法溜出來廝混。他能怎麼辦?打死他?
他只恨當年大意讓二弟被那群混賬騙了!
「起來,宋凌你記住,再讓我發現一次,我就打折你的,你看我做不做得到!」一腳踢開沒出息求饒的男人,宋陌憤然離去。
仿佛虎口余生,宋凌渾發,跪在原地放松了會兒,嘿嘿一笑,起朝騾車奔去。大哥就是心,每次他只要裝可憐求饒,大哥就打不下去了。兩人雙生,整天被大哥像訓孩子似的管教真是窩囊啊,不過大哥能幹,現在家裡的銀子都是大哥賺來的,他花大哥的錢,也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回到騾車上,宋凌涎皮賴臉地好言哄人,宋陌明知道他說的本不可信,可到底是親兄弟,他的火氣堅持不了太久,用力捶他一拳便讓他閉,不許打擾他想事。
宋凌見好就收,開一側窗簾朝外去,東瞅瞅西看看。
恰好騾車經過一個小村子村頭,也不知誰家門口種了兩顆海棠樹,白海棠朵朵綻放,似霞似錦。花樹下,三個高矮不一的男圍蹲在那裡,不知道在玩什麼,而宋凌看過去的時候,一個布姑娘巧走了出來。褪的綠子上方是雙手可握的小腰,有些暗黃的短衫則包裹著一對兒隨著腳步而發的大.兒。宋凌一怔,不由自主往那姑娘臉上看去,眼的是一張比那滿枝海棠還要艷萬分的芙蓉面。
「停車!」
眼看馬車就要駛過姑娘家門口了,宋凌急急大喊,扯住一旁低頭看書的男人,「大哥,你看,你看!」
宋陌皺眉抬頭,順著二弟手指往外看去,這一看,也愣住了。
門口突然停下一輛氣派的騾車,還有男人清亮的聲音,那姑娘疑地抬頭,見窗口一個俊無比的男子癡癡地盯著自己,四目相對,男子展一笑。姑娘面頰頓時漲得通紅,顧不得弟弟們回屋了,急急轉跑進家門。
人跑了,宋凌不自要下車去尋人。
宋陌臉早就冷了下來,一邊吩咐小廝繼續趕路,一邊盯著宋凌,似是要看穿他心事:「二弟,我警告你,你去窯子廝混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你若是再做出欺辱良家的禽惡行,我絕不手!」
宋凌還沉浸在那姑娘的貌裡不可自拔,忽聽大哥嚴厲訓誡,猛地回神,瞅瞅大哥再回頭,當場下了決心,目堅定地朝宋陌道:「大哥,我要娶那姑娘,只要大哥幫我娶到,以後我不嫖不賭,只守著一人好好過日子,大哥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那樣天仙似的人,本不是窯子裡那些不知被多人騎過的庸脂俗可以比的,有在家裡夜夜等著他,他還捨得去找旁的人?
宋陌很是震驚。
年時他忙著打點生意,問二弟想不想娶親,二弟嫌人管著他,說什麼都不要。後來出了那檔子事,別說二弟,就連那些登門向他提親的婆都不見了,哥倆一下子從旁人眼裡的佳婿變了無人問津的劣漢子。宋陌知道二弟的子,為了避免哪家姑娘悲劇重演,他自己沒了娶妻的念頭,只想替二弟尋門好親事……
沒想到一直拒婚的二弟竟然主開口求他做主!
方才那個姑娘,的確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
二弟風流,或許,得了這樣的妻,以後真能浪子回頭重新做人?
沉默片刻,他垂眸道:「你想娶,人家未必看得上你。再說,若是日後你繼續賭博嫖.娼,我替你做主,豈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輩子?」
「大哥!」宋凌跪了下去,指天發誓:「大哥,二弟這次是認真的,只要大哥幫我撮合這門婚事,我絕對改邪歸正,若是有半句假話,就罰我天打雷……」
「閉!」宋陌一腳踢過去,「為了個人,值得嗎?」
「大哥,二弟求你了,你就幫幫我這一回吧!」宋凌早習慣了挨打,爬回來重新哀求道。
看著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聽著他一聲聲喊自己大哥,宋陌沉思半晌,點了頭。
回到鎮上,宋陌使人去打聽那姑娘的家底。
很快就有了消息。
姑娘姓程,閨名海棠,生母早逝,親爹娶了繼室,自此多了三個弟弟,海棠則了爹不疼後娘不的可憐子。不過海棠婉,在村裡口碑極好,繼母也不敢過分欺負,只一心想著把送到大戶人家裡做妾,賺份好彩禮。如今海棠十六歲了,因為有繼母刻意傳播,名遠揚,只因海棠抵死不從,堅持不給人做妾,才避免了那種命運。但家境貧寒,大戶人家看不上,一般人家想娶做正室,爹娘嫌棄彩禮不夠,便一直拖著,等有人出大價錢聘娶。
宋陌對這姑娘很滿意,只是到底是二弟娶親,他還是要問問他是否嫌棄姑娘的出。
「我娶的是,管爹娘是什麼德行。大哥,他們要多你就給多,反正咱們家裡有錢,出個百八十兩的彩禮也不算什麼!大哥,你可千萬別捨不得那些銀子啊!」宋凌靠在樹下的躺椅上,邊晃悠邊不放心地仰頭看他。
宋陌瞪他一眼,出去安排了。
次日,婆登了程家大門。
自古婆就靠一張巧掙錢養活自己,就算是瞎眼瘸的丑臉麻子,擱到婆裡,那也能誇出一朵花來。
海棠爹娘一聽是鄰鎮上有錢老爺家要娶海棠當正房,高興地合不攏,不等婆開始誇男方,先拉著婆問了起來,恨不得把宋家祖宗十八代都打聽清楚。宋陌許了婆厚的賞錢,婆自然只揀好聽的說。兩方相談甚歡,最後商定宋家出一百兩禮金,程家就嫁兒了。
婆上門,海棠一個姑娘家當然要避開,等婆走後,程老爹高高興興地去跟兒說話。
「爹,既然是鎮上的有錢人家,怎麼知道咱們家的?」海棠低著頭,心裡有歡喜也有忐忑。
這個閨生的好,如今又帶給他這麼一筆富貴,程老爹態度很慈善,兒問他就照婆說的答:「你跟宋二爺有緣唄。前幾天他家騾車從咱們門口經過,宋二爺瞅見你,一下子就喜歡上你啦,揚言非你不娶。咋樣,海棠你有印象不?我聽婆把宋二爺誇得神仙似的,也不知真的假的。」
原來是那人……
想到那人俊的臉龐,海棠一下子紅了臉,低頭不說話。
程老爹心中一喜,「看來婆說的不假啊,海棠,這回你可滿意了吧?」
海棠地跑回自己的小屋子,半句話都不敢打聽了。
程老爹人逢喜事神爽,同兒說完就出去串門子了,跟人念叨自家閨找了門好親事。串著串著,到一個在雲屏鎮有親戚的村人,那人一聽,就笑話他被人騙了,旁人都躲著的親事,他還當香餑餑呢。
程老爹不樂意聽,拉著人非要對方說清楚。
那村人對程老爹極其不喜。一般人家嫁兒,要是有人來提親,爹娘萬萬沒有聽婆一張就答應的道理,都是先私底下去男方那邊打聽打聽,親眼相看,哪有程家這樣的?本不待說,又可憐海棠一個好姑娘,只好如實相告,希程老爹退了這門親。
「你不知道,宋家老大和老二是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恐怕連爹娘都分辨不出來。宋家老大沉穩能幹,鎮上無人不誇,可宋家老二那就是一個好吃懶做的懶漢,只會拿老大掙的錢去外面鬼混,吃喝嫖賭無所不幹。單這樣也沒啥,哪家有錢老爺不風流?可壞就壞在哥倆的長相了。」
「你聽說過鎮上的豆腐張不?他有個兒如玉,雖然沒有海棠好看,那也是滴滴的一朵花,多人求著娶呢,偏偏如玉看上了宋家老大,一心要嫁給他。唉,宋老大那人也不知是眼界高還是真的忙生意,拒了如玉的示好,如玉不死心依然念著宋老大。後來,唉,後來被宋老二鑽了空子,冒充宋老大把姑娘騙出去,哄著要了人家的子。事後如玉歡喜地去找宋老大,結果宋老大對冷淡如初,如玉又不是傻子,轉念一想不就明白了?回家就上吊自盡了。」
「豆腐張死了兒,拎著菜刀去找宋老二算賬,最後鬧到了公堂上。宋老二堅持咬定是如玉自己移別,見他大哥不喜歡,就主來勾搭他。唉,這種事,就算大家心中有數,可無憑無據,縣太爺也沒法判宋老二有罪,畢竟如玉*那天沒死,還歡喜非常,足以證明宋老二沒有強迫,案子不了了之。宋老大知道親弟弟的子,回去後把宋老二狠狠打了一頓,聽說足足一個月都沒能下炕,然後又親自去張家賠罪,被豆腐張淋了一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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