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宋陌很同小尼姑，但他也只能同。

幫？

無緣無故的，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麼要幫？貿然出手，肯定會以為他另有所圖吧？

他只能目送離開。

而且為了避免再見面的尷尬和那種莫名的心慌意，接連好幾天，宋陌都只是在桃林四巡視，生怕再撞到。一想到瘦瘦弱弱的拎著水桶來來回回奔波，想到勒得發紅的手掌心，想到坐在路邊哭泣的委屈模樣，他就更不敢見，怕自己忍不住心出手幫忙。

他不該對一個小尼姑生出好。時間長了，應該能忘掉那種悸吧……

~

唐歡察覺到了宋陌的躲避。

那日，雖然很想求宋陌幫挑水，但師父教過，說一個男人如果對你了心，自然捨不得你苦，不等你求就會主出手幫忙。倘若對方眼看著你苦累卻無於衷，要麼是他不喜歡你不在乎你，這種況人開口求助只會自取其辱，要麼就是他不準你的心意，不敢貿然出手，免得連現有關系都維持不住。

據唐歡對宋陌的觀察了解，他對應該有些許好。假如只是個普通的鄰家姑娘，略微暗示他一番，他也就上鉤了。偏偏是個尼姑，不好擺出小兒態，宋陌呢，他本來就老實，更不可能主去討好一個尼姑。

所以只能博取他的同心，他主。屆時幫著幫著，不就深厚了？

哪想辛辛苦苦忙碌了好幾天，挑水時盼著遇到他不知盼了多次，他竟然躲！

唐歡氣極而笑。

沒關系，他不來，去找他！

次日進山砍柴，唐歡特意挖了一些野菜，然後埋頭苦干一番，提前背著柴禾往回走。故意繞了個彎兒，決定用野菜報答上次他贈送大餅黃瓜的恩，順便再勾搭勾搭他。

一邊琢磨著見面後該怎麼行事，一邊低頭往上爬，快要爬上小山包時，頭頂遠遠傳來一道怪調的質問，「你不是厲害嗎？你不是喜歡拔刀相助嗎？現在怎麼不行了？起來啊，起來打我啊！」

是喬六的聲音！

心頭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唐歡連忙將木柴野菜藏到草叢裡，躡手躡腳往上去。是從小木屋後山坡上來的，看不到前院的景，只能聽到拳腳打在人上的聲聲悶響，還有喬六噶得意的狂笑。唐歡猜出來了，上次宋陌幫，喬六帶人過來報復了。

他不能死！

後背倏地冒出一層冷汗，唐歡握砍刀，準備過去救人。因為這個夢，跟宋陌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死了，也活不。今日就算打不過那些人，也必須努力試一試，不能坐以待斃。上次遇險正得渾無力，手上又沒有武，遇見喬六當然得逃，這次憑借這把刀和幾招記於心的招式，即便使不出力打不過練家子，對付一個莽漢還是有些勝算的。

正要沖出去，那邊的踢打聲卻停了。

瘦猴丟下手中長，朝地上吐口吐沫，扶著腰呸道：「六哥，這孬種不打，昏死過去了！」

喬六聽了，隨手將吃到一半的黃瓜丟到地上，撥開圍在宋陌旁的幾個兄弟，低頭看去。見宋陌死人一般躺在腳下，他嗤笑一聲，狠狠踢了宋陌一腳才揮揮手道：「走吧，留他一條小命。哼，吃了這頓打，量他以後也沒膽再壞爺的好事！」能打又怎麼樣，一拳難敵四手，他有的是小弟，對付一個守林人綽綽有余！

「那當然，咱們六哥是誰啊！」瘦猴跟在他側，朝尼姑庵那邊了幾眼，滿臉-笑：「六哥，咱們啥時候再去找那兩個小尼姑啊？這兩天下山化緣的尼姑不是上了年紀，就是臉大歪嚇死人，實在提不起興啊！」

喬六腳步一頓，耳旁好像又響起了那聲滴滴的「六哥」。

他下，低聲囑咐道：「這兩天你上兩個弟兄好好在山下守著，若是見到那個明慧，立即回去通知我。見不到，想辦法打聽打聽什麼時候下山。對了，抓人打聽的時候注意點，警告對方回去別說，要是因為你辦砸了害明慧苦，就等著吃你六哥的拳頭吧！」

「不敢不敢，六哥吩咐的事，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辦砸了！嘿嘿，六哥這樣心疼人，那個明慧的小尼姑命可真好。」瘦猴趕保證道。

喬六滿意地笑了，拋給他一個錢袋子，「拿去，請那幾個傷的兄弟好好吃一頓，別白挨打！」

瘦猴連連應是，掂掂錢袋子，能扣下多過手費已經心中有數。

這些悄悄話唐歡並沒有聽見，確定喬六等人走遠了，趕跑了過去。

因為聽到喬六說宋陌還活著，所以，走到門口時，瞧見那個灰頭土臉狼狽至極的影，唐歡忍不住笑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一個武功比師父還高的冷傲男人，今日卻被幾個地流氓撂倒了？

唐歡很解氣！

就算知道這個守林人只是宋陌在夢裡的一個份，還是覺得很解氣，解氣到恨不得也湊上去狠狠踢他一腳！讓他憑借武功欺負人，今日也遭難了吧？活該！

深深呼吸幾次，平復掉激的心，唐歡輕輕走了過去。

宋陌額頭被打腫了一塊兒，角掛著，腹部一片殷紅……喬六那些人竟然了刀子！

唐歡笑不出來了，看那長長的傷口，稍有不慎便能致命的。

「宋施主，宋施主！」

唐歡撲通一聲跪在宋陌旁，哭著喊他。這是一個徹底虜獲他心的機會，絕不會放過。

宋陌沒有反應。

唐歡眼淚，從他腦後架住他胳膊，使勁兒往裡拽他。都說死沉死沉，宋陌現在跟死了也差不多，拖起來果然費力氣。臉都憋紅了才只挪了幾步距離，等滿頭大汗地將宋陌搬到炕沿上橫躺著，胳膊都酸了。

他閉著眼睛，依然未醒。

唐歡去外面打了一盆水，接著就給宋陌褪裳，一件都沒留：「宋施主，我，你，你別怪我唐突。我聽師父說，傷口不清理干淨會化膿的，你上都是，我，我怕掉一反而害了你。」

宋陌一聲不吭。

唐歡放心地打量眼前這男人。

寬肩窄腰長，結實而充滿力量，上污並不讓人反嫌惡，反而為他添了狂野的氣息。

唐歡挪到他大，極其認真地檢查了一下小宋陌。如果這裡傷不起來了，那也不用費事兒救他的命了。幸好幸好，他腹部的傷口只蔓延到了骨側，流下來染紅了一片黑森林，並沒傷到命子。

既然沒傷到，應該沒事吧？

唐歡對沉睡中的小宋陌興趣不大，收攏心思，開始替他清理那道猙獰的刀傷。模糊，看著滲人的。

作並不溫，宋陌疼醒了，不自發出一聲悶哼。

唐歡手一抖，趕放下巾子，撲到他肩膀上，捧著他臉聲道：「宋施主，你終於醒了？」眼淚簌簌地滾落。

宋陌勉力睜開眼睛，對上的就是一張淚流滿面的臉龐。悉的青灰尼姑帽，悉的清麗眉眼，仿佛做夢一般。

上面是悉的屋頂，宋陌認出這是自己的家，便艱難開口：「你，你怎麼在這裡？」想起，上半點力氣都沒有，又被牢牢著。趴在他口，眼前便是哭泣的面龐，宋陌心中有疑有慌有喜，竟一時忘了腹部的疼痛，也忘了移開視線，只呆呆地進含淚的眼眸。

唐歡擔憂地回他，邊說邊掉眼淚：「上次，上次你給我飯吃，我一直想著要報答你。今日砍柴後還有些時間，就挖了些野菜準備送你嘗嘗，沒想到一過來，就見你……宋施主，你，你千萬不要，不要死，我害怕……」說完，埋在他膛嗚嗚哭了起來。

溫熱的淚珠不斷地落在他上，恍惚間，宋陌覺得，那眼淚好像穿過膛直接流進了他心裡。

原來這世上，還有人如此在乎他的生死。

他不過救了一次幫了一次，為什麼，這麼在乎他？哭的那麼可憐，都是因為害怕他死去嗎？

他想抬手拍拍肩膀，可是他抬不起來。

「你，你別哭，我沒事的……」因為掙扎著要起來，傷口被扯，他深深吸了口氣。

唐歡驚般站起，抹著眼睛道：「嗯，你一定沒事的，你放心，我以前照顧過別人，知道怎麼理刀傷。你好好躺著吧，我這就幫你。」撈起剛剛扔到水盆裡的帕子，擰干，繼續幫他。

宋陌目一直都沒有離開。去擰帕子，他盯著的側臉。小心翼翼給他傷口，他還是盯著的臉，然後盯著盯著，突然發現了不對。

他口是著的，下面竟然也沒有穿服！

臉倏地熱了起來，幾乎同時，某個地方一而起，從趴著變傾斜向上，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潔白的手腕上。

那一瞬，宋陌恨不得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