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焦急非常,趕至靜王府,正見云鬟出門,立即迎了上去:“謝主事!”
云鬟抬頭見是他,不知所來何故,張振翻下地,將云鬟往旁邊拉開數步,才低低附耳說了一句話。
云鬟皺眉道:“將軍哪里聽來的?”
張振道:“我的人探聽到的,說是已經傳遍了幾個州了,這到底是從何說起?”
因見云鬟不答,張振又說:“先前只說蕭利天挾持了皇太孫……我心想他的武功誰人能及,怎會落在遼人手中,難道這話果然是真?是他跟著蕭利天走了?”
原來張振所聽說的,卻是有人說趙黼乃是英妃之子,因不被皇帝所容,故而跟睿親王蕭利天回了遼國,這傳言在大舜數個州府傳的沸沸揚揚,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惶恐憂心,形形,不可勝數。
就在傳言如野火燎原、引發無數猜測之時,遠在云州,昔日的晏王府中,趙黼一素,頭裹著孝帶,跪在昔日的廳中。
桌上立著兩面靈位牌,跟前兒黃銅盆中,已經燒了厚厚地一堆紙錢灰。
后廳門口,三十六騎已經到齊,連同雷揚等幾個心腹在,也均著素服,垂首肅立。
而在趙黼的旁,另有一人,卻正是宣平侯藍紳。
趙黼在此守了三天三夜,期間想到昔日在此地的種種,悲哀傷痛過度,暈厥了幾回。
見他燒過了紙錢,又磕頭完畢,宣平侯將他扶起來道:“殿下且節哀。”
趙黼雙眼通紅,眼睛看著面前的靈位牌,淚卻總是不能干,不由自主地便從眼中了出來。
“放心,我無事。”趙黼仍是一眼不眨地看著前方,角卻出一抹笑意,“我不會讓父王跟母妃失的。”
宣平侯心中難過,趙莊也算是幾位王爺中,他最為欽敬的人了,萬沒想到竟落得這般下場。
想當初他在京城,而趙莊一家人在云州,如今彼此倒轉……卻仿佛命運也彼此倒轉了。
趙黼深吸一口氣,舉手去眼中淚水,轉走至門口。
云州的冬天來得格外早些,天邊彤云布,沉沉,似要落雪。
趙黼負手仰頭看去,系在額前的白孝帶隨風往后揚起,烈烈有聲。
宣平侯道:“殿下,此后你有什麼打算?”
趙黼道:“我……想先去大遼。”
宣平侯大驚:“殿下!”
趙黼一笑:“放心,去大遼罷了,又不是要歸順大遼,如今兩國已經議和了,我便去大遼走一走也無傷大雅。”
宣平侯這才松了口氣,點頭道:“如此倒也使得。”
趙黼轉頭看他:“對了,有一件事,想要請教侯爺。”
宣平侯才要問是何事,對上趙黼的目,心中一,竟問不出口。
果然,趙黼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我想知道這個的詳細,不知侯爺可否賜教?”
宣平侯頭了,見左右都是他的心腹,卻仍面忌憚之意,道:“殿下可知道我為何要自請調來云州?”
趙黼道:“侯爺向來是個最機變之人,若非京呆不下去,自不會來此苦寒之地。”
宣平侯苦苦一笑:“不錯。因我自知,若繼續留在京中,將不由己陷兇險的漩渦之中,只怕于自己于家人,都有妨礙,故而我才退一步。”
趙黼道:“是太極會得你如此?”
宣平侯默然。
趙黼道:“侯爺又怎會知道太極會?你跟太極會……卻是什麼關系?”
宣平侯徐徐吁了口氣,有心不答,然此時此刻,卻又怎能仍舊緘默無言。百般思量,藍紳道:“此地并非說話之。”
趙黼陪著藍紳往后而行,目所至的一草一木,皆都是往日記憶,如錐刺骨。
勉強按捺止步,來至小小花廳里頭,甚是之所。
藍紳方道:“我離開之后,聽說嚴先生故了?”
他所說自然便是嚴大淼,趙黼道:“不錯。”
嚴大淼有功于社稷,白樘親請趙世決斷此事,只說無疾而終罷了,故而他之真實死因,世人均不曉得。
趙黼也未曾親臨此事,幸而有個季陶然是知人。
藍紳道:“嚴先生是不是死的蹊蹺?殿下可知?”
趙黼便把自己所知同藍紳說明。藍紳聽罷,面上似笑似傷,道:“我原先便推測,嚴先生大概也是太極會的一員,如今聽了殿下所說,越發確信幾分了。”
趙黼道:“這是為什麼?太極會又到底指的是什麼?”
藍紳垂著眼皮,終于說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這兩句,分別是八個人,也是太極會的八位長老。”
趙黼瞇起雙眼:“都是何人?”
藍紳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能確定的是,我是其中的‘玄’。”
趙黼道:“天地玄黃……你既然是其中一員,為何竟不知其他的都是何人?”
藍紳道:“我們每次面,都會掩飾各自的份,同時頭戴面罩,說話之時亦改變腔調,太極會這般規矩,便是要杜絕八位長老私底下相互授,彼此聯系,在一些事的決斷上有失公道。”
趙黼皺眉看了他半晌道:“既然侯爺是‘玄’長老,也算是位列前茅,為什麼竟會選擇逃離京城?”
藍紳笑了笑,道:“我當初加太極會,乃是機緣巧合,是以我雖然列位高,但從來極出言決斷,早就引發其他人的不滿了。”
趙黼道:“那你是如何加的?”
藍紳眼神暗沉了幾分,低聲道:“正是因為子……昔日遭遇的那件事,我目睹子每日含痛度日,心中激憤難當,恨為何世間會如此不公道,常在外喝的大醉……一日,便有個蒙面人問我要不要太極會,太極乃是黑白之象,太極會所做,便是黑白分明,賞善罰惡,絕不手,絕無姑息。我正苦悶無法,便答應加。”
后來,因為云鬟介藍夫人之事,差錯解開了藍夫人的心結,藍紳又手刃了那薔薇殺手,從此又得麟兒,他先前的那種偏激心態自然便起了變化……
趙黼道:“那你方才為何說嚴先生也是其中一員?”
藍紳道:“嚴先生素來是世外高人的風貌,我又從未見過真面目,本不會疑心到他上。只是聽聞他忽然亡故,時機很是巧合,不覺有些聯想。”
藍紳停了停,又道:“ 且方才殿下說的那黑白太極子,我也曾有過。而嚴先生故之前所說的話……卻儼然是我在列會的時候曾聽過的語氣。”
趙黼頷首,復問道:“這太極會,到底是正是邪?”
藍紳道:“只能說,很難用正邪界定。”
趙黼道:“那他們為何要對你不利?”
藍紳道:“因為我已經不適合他們的會宗……”微微遲疑,藍紳道:“我把這些跟殿下說知,已經犯了大忌,恐有殺之禍。索再說一句也罷了,太極會看中的儲君人選,從來都不是太子跟殿下您,而是……靜王殿下。”
藍紳還未說出趙穆的時候,趙黼便已經猜到了。等他說出來后,心底如月下荒漠般寂靜。
藍紳凝視他:“據我所知,他們從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為靜王殿下鋪路了。所以殿下您的存在……”
趙黼的存在,只是攔路虎而已。
太子趙莊的大祭辦完之后,云州凜冬已至。
是日,頭頂烈日炎炎,寒風卻如刀子似的刮過人的臉,一行三十余人的駝隊,搖搖擺擺地進了大遼都城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