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站在矮凳上才能恰好夠著砧板，灶膛里燒著小火，灼熱了鐵鍋，將里頭的片煎的嗞嗞作響流出其中的油水來。

“紅燒做了，加上昨天晚上還剩下一點兒菜的，今天趕都吃了，不然反復熱過會失了新鮮的味道。”林羨背對著小五，低低的和他說話。

小五坐在灶膛下，一張笑臉映著火，耳朵里聽林羨絮絮的說話，目卻落在一旁劈柴的砍刀上。他手將那刀拖到自己手里，隔著一層秸稈沒發出什麼聲響。

拎在手里掂量一番，和砍死那山寨二當家的刀重量差不多。

林羨沒聽見他應聲，于是回頭看他，見小五手上拿著砍刀，忙從矮凳上走下來，將刀柄握了過來，“拿這個做什麼，”說著又手了小五肚皮，問，“早上就吃了那麼點，現在可了？”

小五食量一向不是很大，一來是人牙子那兒給吃的不多，二來是他也盡量吃得些好長的慢些，六歲弄得看著像四歲，也省的早早給人弄去做些腌臜事。

人牙子手里來回轉賣的人多，有年長的姿容好的，無論男均不了有一番糟踐。小五泡在里頭聽聞的自然不，因而也格外防備，并視之為屈辱。

小五雖然裝著個乖巧的模樣，可實則不太喜歡和人很親近。給林羨一，頭個反應先是皺眉，后瞧見林羨臉上出微訝的神，才順水推舟帶著點嗔氣，“早了，想吃飯。”

林羨也是給前頭小五忽然一瞬冷然給弄的有些恍然，后聽他這麼說，便自然釋懷下去，起小五的頭，道，“等我將油撈起來，你的柴火便可燒得旺些，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小五點點頭，視線越過門框看到外頭去，院子寬敞，那條傻乎乎的小黃狗正來回跑，自己玩耍不休。

除去自己這會兒上中毒，過幾天可能又要和蕭祁文踏上不知前程的奔波旅途，小五覺得這樣的安寧很難得。

林羨快手快腳的炒了菜，端到屋里吃了飯后卻也并沒有得閑。

將小五抱到床上，又將門窗關好，往炕里加了一把火，后哄著小五服。

小五不明所以，抗拒在先，“服做什麼？”

他腦中和服聯系在一塊兒的都是些不好的事，這會兒難以對此產生好，進而還懷疑起林羨的用意來。

林羨從一旁的籃子里取出一盒藥膏，擰開看了看，瑩潤如初，這才放心，又覺得小五那副良家婦人遭了惡霸的模樣有些好笑，道，“家里還剩些活化瘀的藥膏，你上許多傷口都是用得著的，冬□□服厚，不了不著。”

小五一時怔住，便給林羨利落的拉到了自己邊，將他的扣一氣兒解了，直到只剩薄薄的里。將邊上的棉被抖落開來，環抱著蓋在小五上，然后仔細的問他，“除了手臂上，其他地方也還有的吧？”

小五遲疑的點點頭，由著將自己的手從里里出來，后一子涼涼的藥膏味就散了開來，涂到患，將那約約的酸痛也蓋了過去。

林羨垂著眼眸，濃的眼睫落出一片暗影，屋里昏黃的線將整個人的廓修飾的更加和。

小五抿著，心想著就這點傷，他從前比這的厲害都沒涂過藥，哪的這麼氣？可渾原本繃著的作卻越來越松，后完全卸了勁兒，由著林羨弄了。

直到林羨手要去他的子，小五才趕忙揣住了腰帶，紅著臉飛快道，“下頭沒有傷的！”

林羨撲哧一笑，將小五的手撥開，再把他的管往上一推，便出下頭青青紫紫比上面更甚的瘀傷來。

林羨臉上的笑容也便跟著滯住了，“怎麼打這樣？”皺著眉頭，得多狠的心才能對孩子這般下手？

小五給弄的十分不自在，往回收了收自己的腳，然后嘟囔道，“又不疼的。”

疼不疼難道還瞧不出來？

林羨輕輕的握住小五的腳踝，阻止他往回收的作，又從邊上重新沾了點藥膏，里默默著說，“無論誰的手，這些人往后要殺千刀的。”

小五覺得的語氣有點不對勁，手過去托起林羨的臉頰，果然見眼睛竟是紅了。

這和有什麼關系，怎麼就哭了？

小五給嚇了一跳，繼而難得慌張起來，素來會賣乖，這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或是安，只好帶著些遲疑的問，“姐姐你哭什麼？”

林羨倒沒覺得紅了眼睛有什麼好的，抬手用袖了眼睛，后笑起來，“也不全是因為你，只不過連帶著想起其他事了。”

這世上不由己的事太多了。原覺得自己過的就夠幸苦，現在回想看看，反倒覺得從前犯了矯。

小五卻不信，但也收聲不再說話，偶用眼角瞥林羨一眼，心中又嫌棄又有些不好，很有些不知所措。

呸，怎麼偏偏要哭，他想，舉止之間卻忍不住又乖了點，連林羨偶爾到他屁蛋都按捺住了。

完了藥林羨也沒幫小五穿服，反而將他按進被褥里，嚴合的掖好被角，“我要干些活，你睡個午覺先。”

全將小五當了個娃娃。

小五出一張圓圓的臉，披散著頭發越發顯得孩子氣，他不太愿意睡，半就要坐起來，“我不睡。”

說著去夠自己的外來穿。

林羨卻飛快的將那外撿到自己手里，放到鼻端聞了聞，道，“好幾天沒換了，都有些味道了，”說著看看小五，略帶著點思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小五，“該給你洗個澡吧？”

小五前頭讓藥都是左躲右閃將前頭的小鳥后頭的屁蛋包的的，這會兒還要給他洗澡？小五一咕嚕鉆進被褥里，連腦袋也藏下去半個，只悶聲悶氣的道，“我睡了，睡了的。”

好一會兒等聽見房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小五才從被窩里又鉆了出來。

好險，他想，后又抬手拎起自己的服聞了聞，的確有味道了。他的臉頰立刻漲得通紅，覺得面子已經一路跌到了天邊。

炕燒得很熱，厚被子一蓋幾乎要熱的流汗，更何況他一向警覺，白天不喜歡睡覺。

小五躺了一會兒還是躺不住，干脆翻下床，走到床邊小心翼翼的抬起點窗戶往外看。

院子里傳來洗涮的聲音，林羨正坐在井邊洗服。冬天的服厚，擰起來很費勁兒，那細胳膊細的幾乎漲得臉頰通紅，才堪堪擰出一點兒水來。

等服掛到竹竿子上，水珠子卻照樣滴滴啦啦的往下落。

小五扣著窗沿看了好一會兒，等涼風一陣吹來灌進他的袖里，他這才手一松，窗戶輕輕一聲啪的落了下去。

炕頭里的火這會兒已經差不多熄了，小五趿拉著鞋子走到床邊，默默躺回床上，沒一會兒竟意外的睡了過去。

屋外的林羨正費力的掛好一件服，聽見后傳來的窗戶響，不免回頭看了一眼。

小五這個孩子雖偶爾神奇怪，卻也并沒有表哥說的那般調皮吵鬧。林羨想，也不知其中有什麼誤會沒有。

等洗的差不離，雙手又冷又麻之時，外頭忽然有人敲門。

“阿羨，阿羨。”

聲音林羨是認得的，是王秦氏。

這會兒不早不晚的，不知來做什麼？林羨應了一聲，手走去開了門。

中午雖然過了，可這會兒卻是大盛的時候，外頭站著不婦人在一起做活說話，見這邊有靜，多轉頭來看。

王秦氏靠在門邊，臉上堆滿了笑。

“大娘，有什麼事？”

王秦氏瞧著林羨給太曬得紅撲撲的小臉，想著頭前王榮回來提起林羨時候的樣子，不免也留了點心思。

長得好，子中帶剛，若是娶了回來就能賺個鋪面加大院子，還聽說林家鄉下有些祖產……這樣的思緒漫游開去，后又給一點急急打斷。

林羨命，若真嫁了進來，那不是要賠上兒子的命？想到這里，王秦氏的心頭撲撲跳，連忙止住了思緒，又暗罵自己一時給豬油蒙了心。

“聽阿榮說今天在集市上見到你，我想著興許你買了姜，晚上做菜還缺，腆著臉來討一塊。”說話說的響，有意讓周圍人都聽聽，好借此炫炫自己兒子，“阿榮早上去了集市，偏偏忘了這個，這孩子己，就是忘大。”

這里住著的，有幾個不知道王榮是個什麼貨？此時聽王秦氏這般吹噓，面上不顯，心里多半覺得好笑。

林羨聽了這個也覺得頗為好笑，正想說話，卻不料王秦氏還有高論沒說完。

“你弟弟他什麼時候來的，嗬，今天早上可實在危險，好在我家阿榮心善，將人領了給你，不然這年頭要出什麼事可實在說不準！”

不說這個還好，說了這個，林羨的火氣便一簇簇的冒上來。差點兒將小五拐走，前頭客氣對王榮耍了個，倒讓當真的了？

“可不是，”林羨應道，“我一回頭人就沒了，可給我嚇得夠嗆，好在榮哥哥和他的朋友曉得將我弟弟帶到那偏僻沒人的窄巷子里，不然集市上人來人往，肩膀推肩膀的，我哪里找得到人。”

這話聽著無知，可落進旁人的耳朵里，那也是心思一轉就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的。

那群混子將個孩子弄到偏僻沒人的窄巷子里，難不還是要做什麼好事不？誰信啊。

王秦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垂眸瞧著林羨臉上的笑，是無法說出什麼反駁的話。這丫頭明夸暗貶，好厲害的一張，最可恨還挑不出錯。

“是，”王秦氏勉強了，只勸自己莫要和個孩子計較，后又問，“你那弟弟現在關在家里？”

“屋里睡覺呢。”

“在家里好，省的在外頭呆呆傻傻的，給人拐了去。”這話倒不是王秦氏刻意說來堵人的。王榮自個兒和說的，那孩子是個傻子來的，給人抱著連都不知道。

對門劉婆子聽見這話卻不答應了，揚聲道，“王家媳婦兒，你說的什麼話？那孩子冰雪機靈，怎麼了呆傻的，對個孩子不能這麼說。”

王秦氏給說的一愣，不等反駁，卻見不遠站著的幾個人都是差不多的神，一時也恍惚不解。

“這……”

林羨也不知小五裝傻的事，只以為王秦氏刻意說的這話，面上跟著冷下去，道，“早上匆忙，沒有買姜，大娘還是去別家問問吧。”

說著便將門關了起來。

王秦氏原是過來顯擺兒子懂事，此刻卻討了個沒趣，偏偏這沒趣還不知道是錯在了哪里。

皺著眉頭低罵了一句，轉頭快步也回了家里。

外頭站著的人趁著這會兒又多了幾句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