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豆心里知道男人給人取字是什麼意思。
開心歸開心, 到底還是了解自己,便道:“說起來,‘紅豆’這個名字,還是原先二夫人隨便取的,原是當小名的。你就別給我取小字了, 給我取個名兒, 等我歸了良籍, 聽著也面。”
主仆一場, 請傅慎時取個名, 意義就與取字不同了。
傅慎時略加思索,便攬著的肩膀, 道:“知水,你覺得好不好?”
殷紅豆念了好幾遍, 道:“知水……也好聽。”
而且謹……知水……聽起來很般配。
傅慎時笑道:“那你就是喜歡了?”
殷紅豆道:“喜歡啊。可有什麼典故沒有?”
傅慎時搖頭,道:“沒有典故。”
殷紅豆略表驚訝,道:“不是出自什麼典故啊?我還以為會很有涵呢。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傅慎時輕笑道:“你覺得呢?”
殷紅豆隨便說了兩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因為水有很多含義啊, 上善若水、共飲長江水……和水有關的東西也太多了吧。”
傅慎時地拉著殷紅豆的手, 對上的雙眼, 鄭重而嚴肅地道:“水是世上最妙的東西, 平淡無味,缺之不可。”
殷紅豆抿笑著。
也反握著他的手, 斂了笑容, 道:“你既好了, 要不要去告訴三爺和夫人?”
傅慎時面冷淡兩分,道:“先不說,我還未痊愈,他們輕易不會信。”他將攬進懷里,道:“若他們信了,又多了人來打攪我們,讓我再松快幾天。”
殷紅豆的欣喜也淡了兩分,等傅慎時能出去了,就要去戶部改籍,以后就沒有理由待在長興侯府了。
要見他,便只能在外面與他相見。
傅慎時的抱了殷紅豆一會兒,先開了口,道:“我父母親如今這樣,恐怕一時半刻沒有功夫去我做什麼,紅豆,我一日不娶旁人,你就一日留在我邊,倘或我有食言的一日,你再走,我絕不留你。好不好?”
歷經生死,他也看清了殷紅豆的心,長興侯府尚沒有一個人能待他這般,他若再為了一己私傷害,便對不住這樣厚重的。
況且……傅慎時愈發知道自己有多重殷紅豆,若真有一日以死相,他本就舍不得吃苦頭,倒不如先珍惜眼前的快活時候,若以后秦氏再施于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長興侯府元氣大傷,傅慎時與之抗衡的信心又多了幾分。
殷紅豆點頭,道:“我從前就是這麼說的……我也想清楚了,我既是自由,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往后便不懼虛名,只你不與別人有所糾纏,我也與你同心。”
等恢復了良籍,命不用再被別人在手里,和傅慎時在一起,于而言,只是一場正大明的,至于旁人的眼,也不大想去在乎了。
只知道,得知傅慎時要死的時候,心如刀割,那種痛,和傅三蔑視的眼比起來,不值一提。
傅慎時取下腰間的玉佩,遞到殷紅豆手掌心里,道:“婚書我給不了你,這個你拿著,在你沒走之前,便是我的妻子。”
這是傅慎時從小戴到大的玉佩,基本上就是他份的證明,殷紅豆過無數次這塊玉佩,現在這塊玉佩屬于了。
殷紅豆盯著玉佩,眼眶發熱。
此刻開始,才覺得傅慎時說的話十分鄭重,如同立下了契約一般。
傅慎時抱著問:“是不是太覺得我太草率了?也是,我這只能算與你定親了,親還要下聘、拜堂……”他剛說完,又悔道:“罷了罷了,等我好了再說。”
殷紅豆忍不住笑話他。
自此,二人便如膠似漆。
殷紅豆除了出去拿食盒,給時硯送飯,本不出門,時時刻刻都和他膩在一塊兒。
夜里,兩個人抱在一起,同睡一床被子。
殷紅豆會問他上還不。
傅慎時點點頭道:“會,你呢?”
殷紅豆道:“也會。”
于是倆人又抱得更了,好像這樣就會舒服一點。
傅慎時吻著的額頭,低聲道:“其實……心里更。”
殷紅豆面頰立刻躥紅,畢竟沒有經歷過那種事,現在和自己的喜歡的人同床共枕,的心早就砰砰要跳出來了。
但也覺著“自己”和傅慎時都還太小了,而且生育是個大麻煩,便輕哼了一聲道:“……那也忍著。”
傅慎時抬著的下,莞爾道:“逗你玩的,你還太稚了。”
殷紅豆“噗嗤”一聲笑出來,道:“我稚?”
似乎從未將自己當做一個十五歲的姑娘來看,陡然聽一個十七歲的年郎對說“稚”二字,覺得很好笑。
傅慎時抱著道:“嗯,。你都還沒長開。”
殷紅豆推開他,問道:“等等……你怎麼知道我沒長開?”
傅慎時手了一下,很,一掌可握,笑道:“……這不就知道了。”
殷紅豆臉頰通紅,拿開他的手,道:“誰問你這個!我是說,難道你還見過長開的?”
傅慎時輕咳一聲,道:“……我是看你月事都沒來。”
殷紅豆了肚子,道:“我也覺著奇怪呢,我都十五歲了,怎麼還不來!”
傅慎時拍著的背,安道:“胡醫不是說沒事兒嗎?沒事兒就不要多想。”
殷紅豆又道:“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你才多大,難道你還見過長開的?”
他才十七歲!
還在他邊待了一年,若是他真有過什麼……那些丫鬟也太喪心病狂了!
那麼小的孩子也不放過!
要不是屋子里黑漆漆的,傅慎時都能看到殷紅豆瞪得老大的雙眼。
傅慎時心虛地解釋道:“從前總是有些不知死活的丫鬟……”他都沒敢說仔細,快速地又道:“你放心,不知死活的,差不多都死了,你不必往心里去。”
“……”
如此聽來,是不必往心里去了。
殷紅豆輕哼道:“我也不是要跟你計較,我只是,只是……只是對你的事都很好奇。你說說你從前的事吧。”
傅慎時大概知道的心意,就抱著道:“一般小郎君們長到十一二歲就知事了,不過我命不好,知事的時候,已經坐椅上了,后來有過膽大的丫鬟,我看們和看豬狗沒有區別。”
殷紅豆絞了一綹他的頭發,聲音有一甜膩的味道:“我你說你以前的事,又沒讓你解釋什麼。”
傅慎時道:“你想聽什麼?”
殷紅豆道:“你讀書的事,你友的事,你后來傷了雙,所有所有的事。”
傅慎時聲音輕緩了起來,他從他讀書開始說起,其實他讀書的那幾年,沒有什麼好說的,無非是天賦異稟,制別人,先生褒獎,被家里的堂兄弟們嫉妒,他名震京師的時候,又有無數的人追捧他,連皇室之人都知道他的名聲,可謂是風無限。
殷紅豆問道:“這樣風,你是怎麼想的?也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嗎?”
傅慎時一笑,道:“你是想說傷仲永?我的老師常常耳提面命,我起初是這樣,后來就不是了,這六年多里,我一直沒有放下學業,可見我是將老師的話聽進去了。就算我的沒有事,我了不得高傲一些,不會丟了本。”
殷紅豆信他。
傅慎時又說起他墜馬的事,他聲音啞了幾分:“其實我是后悔的……”
因為他沒想到,替傅慎明出一口他并不需要出的氣,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殷紅豆抱了他,問道:“除了后悔呢?”
傅慎時吐了一口氣出來,道:“沒有了。”
殷紅豆有些驚訝:“沒有怨恨?”
傅慎時捧著的臉,抵著的額頭,道:“我說沒有,你信嗎?”
“信。”
“我落馬之后,沒有怨恨任何人,我自己知道,這只是意外。我怨恨的是,我母親這麼快就……舍棄我了。”
秦氏悉心照顧了他半年,日日噓寒問暖,請遍名醫,給他的院子里種桃樹,替他打樵、拜佛,為他請人做法事,他當時慢慢從落差里逃離出來,脾氣一點點地好轉,但是秦氏懷孕了,從那時開始,他才大變。
殷紅豆低聲應和:“我知道……你原是極有教養的人,你從前肯定和現在一樣好。”
傅慎時勾著角微笑,道:“我從前比現在還好,我從前除了不大與生人說話,脾氣極好。”
殷紅豆挑了挑眉,道:“……是嗎?”
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傅慎時著的頭發,說:“數十年春風得意,前途無量,我有什麼理由脾氣不好?”
“嘖,那可說不準。”
傅慎時笑了,問:“你的脾氣倒是不小,誰給你養出來的?”
“自己養的!”
傅慎時心歡暢,二人嘮嘮叨叨說了許久,說到彼此都困了,才相擁睡去。
盡管早起醒來,傅慎時胳膊酸疼不已,兩人睜眼相,卻都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