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胭聽見自己名字。
易姓, 胭脂胭。
喚這兩字的是個悉嗓音,一遍又一遍。
易胭知道是蘇岸,能認出他聲音。
可渙散的思緒完全支配不了肢,連蘇岸聲音也聽不真切。
也怕睜眼便是鋪天蓋地的蛇,還有了無生趣的生命。
可還有蘇岸。
高中那會兒覺得生活沒什麼意思的時候, 不是遇到蘇岸了嗎。
遇到他后就覺得什麼都有意思了。
“易胭!”
蘇岸聲音似乎近了些。
易胭慢慢清醒, 已經很久沒這樣了, 很久沒有這種控制不了自己腦所想的時候。
小啞死后的一兩年幾乎夜夜夢魘, 甚至會不醒。
有時候沒做噩夢會覺得慶幸,會覺得自己好了, 隔夜噩夢卻又開始喧嘩。
后來漸漸好了點, 但還是一夢見便失魂。
小啞的確是被拖累的。
可蘇岸還在等。
易胭不發抖了,可牙齒還是死死咬著,或許連自己都沒察覺到。
睜開了眼。
可睜眼后眼前什麼都沒有。
沒有蛇,沒有亮,泥坑空。
如果不是眼睛早已適應黑暗, 都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
但有一瞬間不敢,怕了就有什麼東西會上來。
直到易胭又聽到蘇岸喊了一聲。
神智迅速回籠, 了聲蘇岸。
蘇岸那邊沒了聲音,易胭沒再喊,蘇岸肯定聽到了。
索到地上剛才一起掉下來的手電筒, 打開柱往上晃了晃。
不消十幾秒, 蘇岸出現在上方。
易胭柱沒對著蘇岸, 看不太清蘇岸臉上表, 但不知是不是錯覺,蘇岸聲音似乎與平時不太一樣。
聲線有不穩。
“傷到哪了?”
易胭仰頭看他:“。”
坑底的確沒有蛇了,像只是自己做了場夢。
但易胭不信,或許只是映沙讓它們走了。
蘇岸沒再多問什麼,易胭看他離開了坑邊。
不一會兒一繩索從上面扔下來。
接著蘇岸回到坑邊。
蘇岸扯了扯綁在樹干的那頭,試了試結實度。
易胭沒說話,看著他忙活。
直到蘇岸將繩子往腰上綁,易胭才問了句:“你要下來?”
蘇岸垂眸瞥了眼,神已經恢復冷靜:“嗯,你待著。”
易胭小傷,自己一人也上不去:“嗯。”
蘇岸很快從上面下來。
男人上還是辦公裝束,白襯衫西,寬肩窄腰。
腰間綁繩,長幾步蹬墻。
緝毒警沒過訓練,蘇岸很快落到坑底。
易胭覺得這人真有治愈能力,雖然不笑不說話,但每次他易胭什麼壞心都沒了。
就這樣在下面看蘇岸從上面下來,穩穩當當落面前。
甚至心里還能說聲很帥。
蘇岸的確是帥,不然也不會惦記這麼多年。
現在看到蘇岸,才知道很想他,不看到人想,看見了也想。
蘇岸解了繩,右后撤了半步在面前蹲下。
易胭還蹲地上,即使有傷也不敢往地上坐一秒。
被蛇爬過的地面。
蘇岸已經手要去看腳。
傷那邊沒敢使力,蘇岸手一便被他抓過去。
易胭一個不穩差點坐地上,迅速抬手圈住了蘇岸脖子。
整個人掛在他上,蘇岸腳的手頓了下。
幾乎不用思索,下秒蘇岸松開腳,兜住往懷里摟。
易胭伏在他肩頭:“蘇岸。”
蘇岸嗯了聲。
“剛才這里面都是蛇,”易胭說,“很多。”
以前高中時候易胭便很怕蛇,有次易胭翻墻進一中找蘇岸,墻邊半人高的灌木叢里躥出一條蛇,嚇得易胭當場從圍墻上摔下來。
那次剛好是蘇岸班育課,所有人在大樹下整整齊齊列隊。
易胭摔下來后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最后一排的蘇岸已經沖了出去。
不顧那條引起人群,迅速爬行的蛇上。
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注意力已經放在有攻擊的蛇上。
雖然學校圍墻不是很高,但易胭那樣一個小姑娘摔下來肯定扛不住,也是骨折。
那次是蘇岸背著狂奔校醫室。
……
他自然知道易胭怕蛇。
易胭還摟著蘇岸,沒再說關于蛇的事了。
下一秒易胭覺后腦勺被了。
蘇岸在安。
與掉下來時那種無助的氛圍相比,易胭莫名有種劫后余生的覺。
又環蘇岸幾分。
不能在這里多待,蘇岸手將拎開:“上去。”
蘇岸起撈過繩索綁上,而后手給易胭。
易胭手放他掌心上,蘇岸攥后將扯進懷里。
“怎麼上去?”話說完低頭就見蘇岸繩子往腰上綁。
易胭有點訝異,其實要是給繩子,自己也能上去,單人自然沒什麼負擔。
可現在腳傷了,使不上力氣,蘇岸想帶上去的話,臂力得多大才能承兩人重量。
蘇岸扯腰上結后,長臂一收將摟懷里:“抱。”
“可以?”
蘇岸低眸掃了眼:“你不信?”
見的易胭能從蘇岸眼里看出一挑釁緒。
易胭不知為何就被逗笑了,在這種況下。
“怎麼?”蘇岸來后第一次笑,“還不許我質疑?”
蘇岸看著。
似乎看笑了后,才轉過頭。
他一手摟著易胭腰,另一邊手往上在繩子上繞了下,試了試結實度。
放腰上的手順勢將往懷里一:“摟。”
易胭扎進他懷里。
有時候覺得自己很不幸,但有時也覺得自己幸運的。
至能被人溺,這人還是蘇岸。
也只可以是他。
是個什麼都能扛的人,但在蘇岸面前可以示弱。
“我不質疑你,”易胭說著稍仰頭頸靠近他耳邊,輕佻的氣息,“不僅這方面不質疑你,床上更不質疑你。”
蘇岸低垂眼睫看。
易胭笑沒比往日勾人,但對于面前人來說依舊好看。
“今晚去不去我那里過夜?”
蘇岸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他扣易胭,一躍而上,腳踩上墻。
長蹬墻借力,攥著繩子迅速往上。
男人微仰頭,側臉專注。
易胭眼睛眨也不眨看著他,沒幾秒便到了上面。
蘇岸上去后先幫松開繩子。
經這麼折騰,易胭差點忘了丁純沐,現在一看到那個原先坐著人但現在已經沒人的位置,易胭這才想起。
丁純沐和映沙,到底什麼關系。
為什麼丁純沐會和映沙聯手整?
蘇岸注意到眼神,順著視線瞥了眼那個地方,而后又重新看向:“怎麼了?”
易胭收回目:“你信我剛才說的坑里有蛇的話嗎?”
蘇岸瞥了眼那個坑,毫不猶豫:“信。”
易胭看向蘇岸:“真的信?”
蘇岸目收回來,對上視線:“嗯。”
“可你過來沒看到蛇。”
蘇岸移開了目:“你說的我信。”
何況易胭如若不是看到不了的東西,不會是這個狀態。
在這里說話也不便,映沙有可能就在附近。
易胭沒再準備說下去,只道:“我們回去吧,你背我。”
蘇岸自然沒有異議。
背回去的路上,兩人也沒開手電筒,就那樣回阿茶村。
易胭忽然想起,問:“對了,你怎麼會在這里?”
易胭記得蘇岸有事,似乎蘇母還生病住院了。
蘇岸說:“今晚正好過來。”
“你去我房間了?”
“嗯。”
“找不到人吧。”易胭笑了下。
蘇岸沒說話。
“你怎麼會猜到我在這里?”易胭覺得好奇。
蘇岸:“直覺。”
“待會兒回去小心一點,”易胭說,“周凜他們不知道你現在在這里的吧?”
嘖了聲:“讓人看見我和鐘先生搞在一起,好像不太行。”
蘇岸:“……”
這片樹林是阿茶村的地兒,但走回易胭住的宿舍還是有點遠。
“不過阿茶村,”易胭不自覺聲音小了些,“這片樹林都沒人過來嗎?”
“沒有,”蘇岸說,“這里沒人看管。”
“嗯?”
“有人看管我們早被趕出去了。”
易胭:“……”
“你是不是想逗我笑?”
蘇岸:“……沒有。”
蘇岸這麼一個不說話的人,此刻易胭竟覺到一熱鬧。
終于能聽到人聲的那種熱鬧。
不知自己在坑底待了多久,那段時間孤獨又絕,不在人間活著。
一般易胭不說話兩人之間便是沉默。
蘇岸很挑起話題。
易胭原本也不介意安靜,但這會兒就是想說點什麼。
“你媽怎麼樣了?”
易胭往常不會問這些話,蘇岸自然也清楚,但他還是回答。
“沒什麼大礙,下午離開醫院了。”
“你爸告訴你的?”
“嗯。”
易胭猶豫幾秒還是問:“你現在是不是……不怎麼跟你媽聯系?”
易胭自認為自己自私,一直很清楚蘇母不喜歡,蘇岸卻執意跟一起,肯定會和蘇母鬧僵。
但從來不會過問,自私,不可能會為了諒長輩放棄蘇岸。
“有時候會聯系。”
易胭沒話說了:“哦。”
又沉默許久。
趴在蘇岸肩頸,忽然想起很久沒想到小啞了。
啞哥哥,也不知道如果小啞如果沒死,跟一起長大,還會不會他哥哥。
后來沒再過人哥哥。
“蘇岸。”易胭忽然了他一聲。
蘇岸一直聽著,嗯了聲。
“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有個很好看的朋友?”
易胭說過的,蘇岸通通記得。
他沉默了幾秒,說了兩個字:“記得。”
易胭笑了下,不知什麼緒:“其實我現在已經記不太清他的樣子了。”
時間實在過去太久了。
“只記得他長得很漂亮,眼角下有淚痣。”
蘇岸忽然冷聲:“你眼角也有淚痣。”
易胭一開始一愣,下一秒反應過來哭笑不得。
他有淚痣,你也有淚痣。
靠近蘇岸,齒輕咬上蘇岸耳廓。
“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