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楓載著陶夭來到浦和街街口, 他停好自行車領著陶夭往里走,過了兩三個鋪面,在一家賣箱包和賣茶的門店中間, 有一個用幾塊木板支起來的維修攤兒, 江川楓停在那里,回頭看一眼陶夭“到了, 就這兒。”
陶夭沖正趴在桌上的男人努努“估計睡著了。”
江川楓笑了下, 走上去輕拍了下那人“醒醒了, 簡師傅。”
陶夭小聲問他“你怎麼知道他姓簡?”
江川楓手指了指那男人的這間小工作室一側垂下來的木牌,上面有幾個用寫就的大字:簡聲小家電維修,筆力蒼勁, 很有風骨。
簡聲,簡聲······, 陶夭對江川楓說“這人的名兒真好聽的。”
“修什麼”,簡聲站起來了個懶腰問江川楓, 江川楓把腕上的表摘下來遞給他“秒針慢了。”,簡聲由上到下看了他一眼“還修什麼修啊,換一塊不就得了。”
江川楓笑了笑“要是都像我一樣,壞了就換,你這生意還怎麼做。”,簡聲蹙了蹙眉,接過他手里的表坐下來,埋頭拿過小工箱,取出螺刀打開表殼“你這塊西鐵城有年份了吧?”
“嗯”, 江川楓微微歪了下頭“得······十年了”
“那時候買也不便宜”
“誰知道呢”,江川楓出煙咬上一,正好簡聲回頭看他, 江川楓就問“嗎?”
“也······”,簡聲靦腆的抿了抿“行吧”,江川楓給他扔過去一,陶夭歪在江川楓肩上嘟囔說“哎,你看這人還”,用鬢角蹭著江川楓的大,要說不說的有點害。
“什麼”,江川楓吐出一個煙圈,擰頭看著。
“帥的,多儒雅,多有書卷氣,還年輕,也就二十七八歲吧。”
江川楓彈了下的額角“哥這麼好一男的,難道還不夠帥,不夠你看嗎,還是······你又瞄上人家了?”,陶夭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胡說什麼呢,不過,你跟人家風格不一樣,差很多。”
江川楓斜睨一眼“差哪了?”
“人家一看就很有文化,你一看就是個土匪。”
“我——”,江川楓氣的想脖子,可陶夭的紅圍脖圈的很,他撈不到,他們站的這個地兒剛好避風,正午的太從前面廣韻大廈的灰瓦上打過來,直直投在陶夭上,陶夭了鼻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江川楓上準備困個小覺。
真是準備困的,可沒一會兒就真困上了,江川楓憋著笑撥了下的劉海,然后清清嗓子,慢慢掰開抱著自己胳膊的雙手,猛地一閃。
“啊·····”,陶夭瞬間就往一旁栽歪過去。
“哎喲,喲喲喲”,江川楓呵呵笑著將接住摟在懷里,拍了拍的后背“你是馬駒子還是小驢啊,站著都能睡。”,陶夭用力了眼睛,從他左肩上抬頭,正好看到隔壁那家茶店的大燈牌,陶夭推開他“我去買杯咖啡去,犯困,你喝什麼口味的?”
“不喝。”
陶夭走進店里看了眼墻上的廣告紙,對收銀臺前站著的那位圓臉小妹說,要杯拿鐵
“那個——”,又瞟一眼等在窗邊的幾個高中生樣的小姑娘“要很久嗎,不然,好了你我一聲行嗎,我就在”,朝外指了指“修表攤兒那里。”
圓臉小妹爽朗“簡老師那兒是吧,行。”
“老師?”,陶夭把邁出去的一只腳又收回來,轉問圓臉小妹“他是老師?”
“對啊”,圓臉兒看了一圈周圍,朝陶夭彎彎手,示意靠近點“簡聲原來在云州二中教理,z師大畢業的,高材生呢,多可惜。”
陶夭問“那他為什麼不教了?”
圓臉小妹湊耳邊小聲說“猥學生。”
“啊——”,陶夭吃驚地捂住。
圓臉小妹走到流理臺那邊,把陶夭的拿鐵放機上封好,又用布巾了遞給“反正我是不信。”
陶夭接過咖啡,兩手捧著走出去,外面,江川楓已經跟簡聲聊上了,陶夭站他旁邊,把吸管從塑料包裝中出來,咚的一聲到紙杯里,江川楓眼睛還看著簡聲,大手卻到陶夭這邊,把的咖啡飛快的往自己跟前帶了一把,接著就低頭吸了一口。
“你”,陶夭用力捶他的肩“真······”,這時簡聲站起來,把修好的表遞給江川楓,一到那雙溫和的眸子,陶夭活生生把不要臉三個字給吞了回去,江川楓打開支付寶掃碼付錢,陶夭咖啡也忘記喝了,只顧盯著簡聲的臉看。
一般經過起落的人生,在臉上總能留下痕跡,可簡聲的那張臉真的很淡,幾乎看不出什麼,他彎腰把桌上的小螺刀、鉗子、鑷子什麼的掃進工箱,低聲說了句“姑娘,我臉上有字嗎?”
江川楓把手按在陶夭腦門上,對簡聲說“不好意思啊,中度花癡癥,原來比這還嚴······哎呀”,陶夭的手上他腕子,江川楓一個激靈,趕跑開。
陶夭到底還是追了過去,江川楓轉頭看一眼,忽的樂了,陶夭的一張臉的通紅。
“哎”,江川楓用肩膀了一下“去哪兒”
這條街上好像有賣茶糕的,陶夭著鼻子使勁嗅“你說吧。”
“我嘛”,江川楓雙手進大口袋,看著前方“想去做點不可告人的得遮遮掩掩的事兒。”,陶夭含著吸管歪頭看他“天化日之下······”
“所以啊”,江川楓往下俯了俯湊耳邊“得著干。”
眼見陶夭的耳朵都紅上了,江川楓把手掌遞他面前故意說“走吧?”,陶夭看看這又看看那,然后低下頭,用腳尖磨了磨地面“不······好吧。”
江川楓貌似大大咧咧的說“有什麼不好的,那是座荒山,我們不去,自然有別人去”
“,,什麼?你可真惡心。”
江川楓看了數秒“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嗎,就先惡心上了。”
他扭朝后指“看”,那段石階下去是個老園子,園子左邊有座山西弄山,之前我和卓云生幾個來過,山上長了很多老柿子樹,這時候的柿子水分都干了,掛了一層霜,可甜了。
其實江川楓不在意柿子不柿子,他就是想發瘋。
“嗐,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他用食指點撥陶夭“你肯定在想那些大人干小孩子不能看的事兒。”,陶夭白他一眼“討厭。”
兩人慢悠悠走到街頭,江川楓推過來自行車握住前把,往旁邊一掄,長上去,陶夭剛沾上后座,江川楓的電話就響了,他用牙咬著拽下手套,拿出手機放耳朵上“大遠,怎麼說?”
謝遠的嗓門過聽筒傳出來“老大,長明山附近出事了。”
江川楓沒細問,他一只腳踩著腳蹬子,另一只抵在地上“你跟小簡說,讓他拿上陶夭的法醫箱和防護服,我們在······路等你們。”
陶夭和江川楓并排站在路的某個路段,片刻,陶夭突然說“剛剛修表的那個人?”
江川楓問“他怎麼了”
“他以前是老師”
江川楓攸的看向“不會吧······那,他怎麼不教了。”
陶夭低低頭“聽說是因為猥學生。”,江川楓剛想問從哪兒聽到的,這時,局里的車到了。
坐上去,卓云生看一眼江川楓“這次,估計棘手的。”
江川楓沉著臉沒吱聲,卓云生接著說“燒死的這老太太是盛長林的媽。”
“盛長林?”
“對”,卓云生點頭“手頭有幾家公司,算是有錢一族吧,他兒子盛開,那王八羔子都快狂到九霄云外去了,所以,咱得謹慎。”
江川楓點點頭,他認同卓云生說的謹慎,但不是因為什麼盛長林,對他來說,就算這個人是賣紅薯的,在他這兒也一樣。
車子行了大約四十多分鐘后,在通往長明山的那條孤寂窄路的岔道上停下來,江川楓摔上車門看了看,這片兒真是······周圍郁郁蒼蒼的,就一座小白樓,孤零零的杵在側前方的斜坡上。
他們一行人走進大門,院子里站著幾個穿黑服的人,正在低聲聊著什麼,其中有個瘦高個走到他們跟前,躬腰把他們往小白樓帶,江川楓問他“貴姓?”
“姓高,盛總的助手。”
小高把他們帶上二樓盛老太太的臥室,找了個角落站著,江川楓朝小趙頷了下首,示意他過去做筆錄。
陶夭和小簡穿上防護服開始查驗尸,半晌,一位穿迷彩夾克,染著一頭灰的年輕人走進來,他一進門就嚷嚷“警,我知道是誰殺了我”
江川楓蹙眉瞥他一眼“你是?”
“盛開”,他一通紅的雙眼“是張紅柳那個婊子。”
“為什麼這麼說?”
盛開擼了把頭發“因為錢唄,那婊子在外面養了個專門吃人飯的小白臉,我曾經買過一份意外險,保險書上承諾說,在死后,張紅柳那個婊/子能分到五分之一的家產。”
“我”,盛開紅著雙眼,用力盯著江川楓“不算這套房子,賬戶上的錢就有四百多萬,你說,那婊/子能不起歹心嗎。”
江川楓拍了把他的肩“可能你說的是真的,但需要證據。”
“不用證據,我就能確定······”,江川楓掐著腰平靜的說“法庭是你家開的嗎,如果是,我們馬上撤,不是,請不要阻礙我們辦案。”
盛開手抵在上,轉了轉腦袋,接著用手指了他們一圈“你們要是敢包庇那個婊/子,老子有的是辦法收拾你們。”
江川楓沒再理他,他本想問一下陶夭死亡時間,但一回眸掠到床頭柜上的煙灰缸,他怔了怔走過去,戴上手套拿起來。
盛老太太一開始躺的位置,已經被陶夭和簡明用白筆圈了出來,江川楓盯著那個蜷曲的人形有點發愣,老太太的床是東西向的,床頭兩邊各擺著一只小木柜,只有右邊的那張木柜上放著煙灰缸,可他進門時清清楚楚的看到老太太是躺在中間略往左一點的地方的,陶夭他倆圈的也沒錯。
但就在剛才他和盛開談的時候,他聽到陶夭對簡明說,盛老太太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煙的時候睡著了,以至于煙頭點燃了被褥,從而引起了大火,江川楓覺得有點奇怪。
三個小時后,陶夭和他們法證部的幾個人先回局里,江川楓和謝遠及卓云生一直待到晚八點才回去。
我的愛是如此的卑微,到死都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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