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明恒走出母親的房間,蹦蹦跳跳地跑回客堂,來到晏子欽面前,一邊吃糖一邊說剛剛自己聽到的事,可惜孩子的理解能力和表達能力太弱,總結下來只說了五個字:“娘……說你不好!”
這就尷尬了,被岳母嫌棄的婿很郁悶,杜和翹著二郎笑道:“反正木已舟,恩娘人都嫁給你了,你還擔心什麼?看你這麼不開心,要不然我們去喝花酒,讓你高興高興?”
晏子欽趕捂住明恒的耳朵,瞪了杜和一眼,道:“你別胡說八道,這可是我岳父岳母家,想害死我嗎?”
杜和努著,似乎很不屑同他一般見識,“庸俗,喝花酒就一定要行齷齪之事嗎?我想求見的可是綺玉閣里的羅綺玉姑娘,人家是高高在上的花中狀元,人如其名,綺年玉貌,琴棋書畫是樣樣通,即便你這狀元郎去了,人家也未必會給半分好臉。”
晏子欽哼了一聲,扭頭道:“誰要給好臉?”
杜和道:“晏公子,晏大人,您就被我去一趟嘛,幫我壯壯聲勢!”
見晏子欽答不理,杜和冷笑一聲,坐在桌上和他面對面,神神地說:“我可知道你小時候的事,嗯?穿子、抹胭脂的晏大人?要不要我和你娘子好好聊聊你穿裝的輝歲月?”
一聞此言,晏子欽怒目圓睜,連忙確認房中除了傻吃傻玩的明恒外沒有旁人,著嗓子對杜和道:“你聽誰說的?”
杜和好整以暇道:“這您就別管了,跟我走吧,放心,你不用進門,就算你想進我也攔著不讓你進,免得在羅娘子面前被你比下去!”說完,摽著晏子欽的脖子把他拉走了。
曲夫人和明姝在房中閑聊許久,最后由曲夫人單方面敲定后天,也就是八月初二,去娘娘廟進頭炷香,明姝只有被接的權利,此時天漸晚,曲院事該回來了,明姝想找晏子欽,同他一起準備拜見父親,卻到尋不見人,派春岫在宅中打聽一番,原來下午就同杜和出去了。
一聽同行的人中有杜和,明姝不由得高念幾聲阿彌陀佛,求佛祖保佑這哥兒倆別出什麼幺蛾子,幸好又傳來曲院事今晚要留在值房分析遼國的最新戰報的消息,晏子欽不告而別的事還能暫且遮掩過去。
殘月還未升起,晏子欽先回來了,明姝給斟茶時格外留心他上的痕跡,沒有香味,沒有酒氣,看來不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說實話,還真擔心晏子欽沉迷于汴梁歌樓瓦肆間的歌舞升平,剛剛和他心,實在不了這麼快就變心。
“杜和呢,回客房了?”明姝道。
晏子欽奇怪地看向明姝,問道:“他沒回來嗎?”
明姝急道:“沒有啊,你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嗎?走散了?”
晏子欽默默道:“那我和你說,你別生氣……我們去綺玉閣了。”
明姝自然知道綺玉閣是什麼地方,京城最有名的青樓又有誰人不知呢?當即變了臉,強下手撕親夫的沖,一字一頓道:“繼續說下去。”
晏子欽把今天下午的經過一一道來,原來,他們騎馬到了綺玉閣門前之后,晏子欽就在對面的茶樓飲茶,見杜和帶著兩個剛雇的隨從進了綺玉閣大門后,直到天黑都沒見他出來,后來那兩個隨從找到晏子欽,讓他先回去,杜和稍后就走,晏子欽正愁趕不及回家拜見岳父,因此急忙離開。
“所以說你其實沒進綺玉閣,只有杜和進去了,卻一直沒出來?”明姝著下分析道,“難道是他沒帶夠錢,在你走后被綺玉閣的人扣下了?”
晏子欽道:“有可能,我瞧那地方奐,各種用項絕不是小開銷。”
明姝道:“如果僅僅是錢的問題,當然可以幫他一把,只是不能讓下人去,下人們的耳目都是連著我爹娘的,要是讓爹娘知道杜和因為這種不彩的原因被扣在青樓,他們肯定會厭惡他的,還是咱們親自擺平比較安全。”
晏子欽道:“岳父大人雖然不在,岳母大人更加不好欺瞞,咱們大晚上出去,有什麼好理由?”
明姝想了想,道:“委屈許舅舅給咱們當回擋箭牌,就說他有急事要咱們趕過去吧。”
為救朋友,兩肋刀,也只能暫做權宜之計了。
明姝帶足了銀錢,再次換上男裝和晏子欽一同出現在汴梁的狹斜道路上,綺玉閣的位置極好,正對著汴水的悠悠銀波,和唐時的宵制度不同,北宋國都汴梁可謂是越夜越麗,珠燈璧瓦的連云商鋪,市井攤販的唱賣,比肩接踵的行客游人,無不彰顯出汴梁的富庶繁華。
明姝雖在汴梁生活了數年,卻因母親家教嚴謹,很能接市井,遑論親眼目睹熱鬧非凡的汴水夜市,要不是心中記掛著吉兇未卜的杜和,恐怕早就忍不住買上兩碗炙羊湯和晏子欽分著吃了。
到了綺玉閣門前自然要喊門,可這兩人都沒有夜探青樓的經驗,一時間相顧無言,最后還是晏子欽輕咳兩聲,道:“我是男人,我去吧。”
還在門口和守門的攀談,突然,一道影旋風般地從綺玉閣大門沖了出來,仔細一看,竟是臉上滿白條,只剩兩件中的杜和。
明姝趕攔住還想繼續奔跑的杜和,問道:“你怎麼弄這副樣子?”
杜和繞開,大:“別問了,快逃吧,晚了要出人命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渾異香撲鼻的艷麗子跑了出來,就算鬢發散,衫不整,蜀錦的褙子下肩頭出半個欺霜賽雪的膀子,也能看出不同凡俗的貌。
“我日你個仙人板板!沒良心的,給我回來!”
分明是個人,一開口,其簡單暴程度差點讓明姝給跪下,著絕塵而去的杜和,心中腦補了一百萬字始終棄、拋棄青樓知己的渣男主小說。
人見沒希追上杜和,便拽住明姝,道:“你和姓杜的認識?走,跟老娘進去說說清楚!”
誒誒誒!這都什麼跟什麼?看著明姝被人像提小鳥一樣帶進綺玉閣大門,晏子欽急忙跟上去,七繞八繞,在一對對紅男綠的指指點點下走進一間布置巧的房間,雖說是珠箔銀屏,文窗繡戶,卻毫沒有銅臭的浮艷氣,清雅異常。
人把明姝放在杌凳上,一轉,忽然嚶嚶哭泣起來,梨花帶雨,惹得明姝好不心疼,勸道:“人怎麼稱呼,那個姓杜怎麼欺負你了,說出來,我替你做主!”
晏子欽無語凝噎……
人啜泣幾聲,聲道:“奴家姓羅,小字綺玉,杜郎沒有欺負奴家,是奴家想高攀杜郎,只可惜柳之質難托喬木,被他厭棄也是理之中……”
什麼?眼前這個子就是名滿天下的花中魁首羅綺玉,那個號稱丹青令張昉愧,詩詞令張先面紅的羅綺玉?!
單看的相貌,說是國也不算謬贊,若看此時婀娜嫵的□□,更是堪稱絕代佳人,可剛才那個打了一樣追趕杜和的瘋婆子怎麼解釋,真的不是幻覺?
明姝穩定了一下槽點滿滿的心,客氣地問道:“羅娘子天人之姿,怎麼看上杜和那個……”后面的話咽進腹中,因為杜和這個人實在難以用一個詞來概括,就像是人類中的怪味豆,每吃一口都是說不出來的古怪滋味。
羅綺玉著有些川蜀口音的雅言,低低傾訴:“因為他是個坦的人,和那些虛偽的男人一點都不同!那些附庸風雅之徒只會和奴家談什麼詩詞歌賦、人生道理,奴家從小被人打著罵著學這些本不喜歡的東西,長大后還要曲意逢迎,靠賣弄才糊口,只有杜郎,他一眼就能看穿奴家,知道奴家喜歡的不是那些文縐縐、酸兮兮掉書袋的玩意,陪奴家喝酒、擲骰子、抹骨牌,這個下午是奴家十八年來過得最適的一個下午。”
明姝和晏子欽都被噎住了,良久后,明姝才磕磕地問道:“所以說,羅娘子想委于杜和,就是因為他和你喝酒、擲骰子、抹骨牌?”這也就不難解釋杜和為什麼把服輸得,臉上又滿了白條,畢竟他的賭運一直不怎麼好,和年僅七歲的王安石猜大小都會輸。
羅綺玉著閃爍的燈火,眼中淚瑩瑩,“易求無價寶,難得有郎,他是第一個懂我的人,與其和假惺惺的偽君子周旋一生,不如在杜郎肩頭痛哭一夜,奴家已經認定了。”
明姝:“……”
晏子欽:“……”
二人互相投遞了一下眼神,真想把這個大人的頭撬開,看看里面是不是被杜和下了降頭,怎麼忽然就鬼迷心竅了?
“既然你們是杜郎的朋友,請你們捎個信給他,說贖的銀兩我早就備好了,只等杜郎來迎娶。”
明姝指了指搭在椅子上的服,道:“那是杜和輸掉的服吧,我們能不能帶走?”
羅綺玉迅速搖頭,像護珍寶一樣抱起那團七八糟的,道:“我還要留下做念想,下次見到他時奴家親自還給他吧!”
從綺玉閣出來后,夫妻二人都沒心說話,誰也沒想到事的發展竟然是這樣的,牽著馬走過巷口時,幽暗的巷子深傳出一個聲音。
“喂,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已替換~~
在xx肩頭痛哭一夜是舒婷的現代詩《神峰》的最后一句,我很喜歡這首詩,可用在這里總覺得怪怪的……
ps.杜和終于有cp了,但是羅綺玉可不是單純的花癡,而是“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的逛吧酷拽吊范兒,從評價杜和和那些妖艷賤貨一點都不同上就能看出來了把2333
PS的PS.大宋死神晏氏夫婦下一站要去娘娘廟了,所以……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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