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去京市出差, 蘇盈袖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幾天，每天都會聯絡，又偶爾覺得他本沒有離開過容城。

他回來的那天，還是蘇盈袖的值班日。

適逢周六, 生孩子的不多, 有宋寧在, 蘇盈袖甚至不用去產房守著，而是在辦公室悠哉悠哉地跟同事們一起整病歷。

一邊在病程記錄上簽字, 一邊跟付潔聊天問家是不是在容城的。

付潔敲鍵盤的手一刻都不停頓, 還能分出神來回答：“不是，是在A市。”

“哦，那坐高鐵應該是兩三個小時？”蘇盈袖猜測道，又問, “你回家的票買了沒有？”

付潔搖搖頭, “我爸媽想來容城過年, 就不回去了。”

“那也好，咱們容城過年不是有活麼，花市, 煙花匯演, 都可以帶他們逛逛。”

正說著話, 門外傳來兩聲“叩叩——”的敲門聲，蘇盈袖背對門口坐著，聽見之后轉去看，以為是患者家屬，結果卻是許應。

“......你回來啦？”蘇盈袖愣了一瞬，隨即有些驚喜，立刻笑著起走過去, “事這麼快就理好了？”

許應站在門口等出來，又往外頭燈找不到的昏暗輕輕退了一步，笑道：“忙完就回來了，剛下飛機。”

頓了頓，把手里提著的東西遞過去，“喏，答應你的禮。”

蘇盈袖沒想到他真給自己買了東西，不由得驚訝，“......怎麼、我......還這麼多，都是什麼？”

蘇盈袖到邊的話變了兩變才說出口，許應大概能會到此刻錯愕糾結的心，溫和的笑笑，“還行，聽說這個好吃，我也不太懂，就買了。”

“里頭有一份單獨包裝的，是給枝枝的，別忘了帶回去，其他的你和同事分，還有......”

他頓了頓，垂在側的手掌蜷幾次，始終沒有抬起，“......你別太累，我、我先回去了，還有些材料要整理。”

蘇盈袖聽說他忙，也不敢留他，于是點點頭，應了聲好，還囑咐他路上小心。

可話是說完了，他人卻遲遲沒，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蘇盈袖微愣，不是說還有工作麼？

抬頭納悶的看向他的臉孔，借著昏暗的線，只能看到他眉心微蹙，垂著眼，和四目相對，眼睛里似乎閃爍著意味不明的，讓下意識想要撇開眼，卻又掙不得，被他的臉牢牢吸引。

他看起來相當疲憊，可能是因為長途飛行，也可能是因為工作并不那麼順利，需要耗費他太多心力。

想到這里，口問道：“你要不要進去喝杯水再走？”

隨著的話，許應面上的神有了變化，眼睛微微瞇起，有笑意順著眼角的弧度蔓延至角，連聲音都被浸染，“好啊。”

他應得很爽快，足以讓蘇盈袖明白，原來他剛才說要走并不是真心的，其實還是想主挽留，可是......

萬一沒開口說留他呢？是不是要失著走，然后在肚里暗罵白眼兒狼？

想到這兒，忍不住抱怨道：“最討厭你們這些玩文字游戲的人，有話不能直說麼，非得別人猜來猜去還不一定猜得準？”

許應抿著不接話，只微微笑著，跟在蘇盈袖背后進了們辦公室。

蘇盈袖把他帶回來的特產放到桌上，先出一份單獨包裝的，然后對大家道：“許律師從京市帶了點心，大家嘗嘗。”

“喲，我們又沾到袖袖的有好吃的了？”劉殷殷這時剛好從休息室進來辦公室，恰好聽見了蘇盈袖這話。

是三線，按理來說可以不用待在病房值班，只要有事能到就行，但家住得實在有些遠，不堵車都要開快一個小時，有事又怕來不及，干脆就在這兒待著了。

說完話，手打開了一盒，跟蘇盈袖道：“下午我查房回來，剛好見前幾天非要剖腹產你不給剖的那家出院，拉著我一個勁的謝說幸好沒剖，生得也快的，五斤六兩的小子，就是醫生態度不怎麼好。”

“我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自己的醫生我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還想給我塞紅包，嚇得我......”

蘇盈袖正轉給許應接水，還特地涼熱摻在一起調溫的，聞言呵呵兩聲，“我還覺得們態度不好呢。”

說著將手里的一次紙杯遞給許應，就在他旁邊站著不走了，輕靠著他的椅背，手拿了塊蕓豆卷，山楂微酸的口中和了糕點的甜味，吃了口，低頭對許應道：“這個味道不錯。”

“這是提前訂的，怕買不到。”許應笑著應道，抬頭去看的臉，“你喜歡的話下次再給你帶。”

蘇盈袖點點頭，笑瞇瞇的，看起來心很不錯，劉殷殷看看倆人挨得近近的影，眨眨眼。

吃點心有點干，蘇盈袖讓付潔去休息室給大家拿牛，順道值班護士進來一起吃，沒一會兒，辦公室里就熱鬧起來。

大家一邊吃一邊聊天，甚至還有人問許應：“許律師，你還沒結婚，過年會不會被催婚？”

“會啊，就說在努力嘛。”他捧著水杯，慢悠悠的應道，說完還特地瞥了眼蘇盈袖，只見也正看過來，滿臉好奇，也不知道是真沒開竅還是裝傻。

問許應問題的人接著問蘇盈袖：“袖袖姐，你呢？”

“也在努力嘛。”蘇盈袖懶得多想，直接抄答案。

曾經跟許應狂吹過們袖袖姐的護士小姐姐聽樂了，道：“不如你倆擱一塊兒努力吧，人多力量大。”

大家都笑起來，原本只在門上了新的福字而無一年味兒甚至稍顯冷清的辦公室，瞬間就有了人氣。

正說著話，宋寧忽然從外頭沖了進來，進來就找蘇盈袖，甚至將劉殷殷都開，一把抱住了蘇盈袖的脖子，“姐......”

蘇盈袖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得差點要往后倒，幸虧這時側了，后面是坐著的許應，被他手穩穩扶住了腰，又讓靠在他肩膀上。

腦海里忽然閃過那天他說的玩笑話，“我恨不得墊底下給您托著”，覺得好笑，又被宋寧微微哽咽的聲音攫取了心神。

“怎麼了，是不是什麼委屈了？家屬罵你了？”拍著宋寧的肩膀猜測道。

宋寧搖搖頭，咽了口唾沫，低聲道：“我剛才......拉了個、產鉗，跟......跟上次一模一樣的，我、我自己拉的，我功了......”

原來是這樣。自從上次值班差點出事被蘇盈袖訓了一頓，宋寧接連幾天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沉悶模樣，生溫向，很多緒只會自己消化，蘇盈袖為此覺得很愧疚，若是當時自己的語氣好一點，或許就不會這樣了。

后來跟許應說過自己的想法，但許應卻仍舊用當天就說過的那個嚴厲老師和溫老師的學生長速度當例子來勸，又說，“你要相信，既然當初你們都是這麼過來的，那也要經歷這個過程，如果連這點挫折都無法自己扛過去，那一定程度上說明并不適合這個崗位，問題早晚會出現，不是這次就是下次。”

其時蘇盈袖雖然被他說服，但心里依舊有些忐忑，要是宋寧真的被打擊到一蹶不振怎麼辦，會很愧疚的。

但劉殷殷很贊這個觀點，“你帶的學生和后輩多就知道了，先看看吧，不行我再找聊聊。”

再然后就是此刻，宋寧抱著，聲音哽咽地告訴，已經闖關功了。

每一個產科醫生，都會在這樣戰勝自我的過程中變得強大起來，摒棄恐懼和猶豫，習得果斷與堅強，孕產婦圍產兒死亡率逐年降低，全是產科醫生嚴防死守一手一腳掙來的，為了這份安全，們連一一毫的害怕都不允許有。

蘇盈袖拍著的肩膀，抬眼和劉殷殷對視，看見彼此眼中的喜悅和欣。

“那不是很好麼，都說了，這種事只要膽大心細就可以，你要相信自己，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蘇盈袖笑著安，又道，“肯定累了，快吃點好吃的補充一□□力。”

“快嘗嘗，我們許律師從京市人帶回來的，新鮮出爐沒多久，特別香。”

許應是知道整件事大概來龍去脈的，此時只聽了宋寧一句話，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察覺到蘇盈袖語氣里的輕快，心里忍不住無奈又心疼。

之前也滿心擔憂吧，不然也不會此刻一副終于松口氣的模樣。這麼想著，他下意識就握了一下蘇盈袖垂在他旁的那只手。

蘇盈袖一愣，錯愕的低頭看他，臉上閃過驚訝、疑和尷尬，唯獨沒有，甚至還彎腰低聲問：“你不舒服麼？”

許應滿心挫敗，白了一眼，放開了的手掌，哼了聲。

青年長了薄繭的指尖在手中劃過，帶起一陣的覺，又像是有一微弱的電流，從掌心傳遞到心尖，忍不住子微微一僵。

但很快就強迫自己放松下來，并不愿意被任何人發現自己緒上的波，尤其是始作俑者許律師！

許應這時候哪里顧得上觀察，正陷一種搖擺不定的自我懷疑當中。我拉手都沒反應，是什麼意思？

是不喜歡他，所以用這種態度表明自己的無于衷？還是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所以沒領會到自己的意思？

許律師沒談過，追孩都是頭一回，卻發現，媳婦比正義神難搞多了：）

正在這時，門外又有人來了，是個大著肚子的待產婦，捧著肚子，有些猶豫的看著辦公室里的人，“……蘇醫生，你們是在開會嗎？那我等下再來好了。”

“沒有沒有，我們馬上就散了。”值班護士忙應道，招呼大家幫忙把吃的喝的都收起來，說去值班室吃。

等婦科組的同事和護士們一走，劉殷殷了宋寧去談心，辦公室里霎時間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

“快坐吧，來找我什麼事啊？”蘇盈袖給對方搬了張椅子，自己也在旁邊坐下，笑瞇瞇的問道，“有沒有規律的肚子疼出現了？”

“還沒有。”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孕媽，鵝蛋臉，笑起來整個人都很溫，說話也細聲細氣的，“我是想跟醫生你說，經過我和我先生的商量，決定這一胎還是先試著順產，如果生不下來，你再幫我剖了。”

蘇盈袖聞言一愣，這是個經產婦，一胎順產，現在懷的二胎，特殊之在于，兩年多前的那次自然分娩，出現了肩難產。

當時就是在本院住的院，在下午院待產后，主告知了蘇盈袖這件事，隨后蘇盈袖調出了當時的病歷進行瀏覽，分娩時間是凌晨一點多，病記里有著“胎頭娩出后娩肩困難”“予屈大及恥骨上方加”“值班一線xxx醫師上臺協助”“二線xxx醫師到場協助”“新生兒科xxx醫師協助搶救”“新生兒評分：1分鐘6分，10分鐘10分”這樣的記錄。

從病程記錄蘇盈袖都能覺到當時的驚心魄，而且的第一胎還是個八斤重的大胖小子，憑經驗來看，二胎一般會比一胎重一點，而且發生過肩難產的產婦，再次發生肩難產的概率也會增加。

于是蘇盈袖一開始就將風險悉數告知本人和家屬，建議做剖腹產，但產婦本人很猶豫，想要自己生，蘇盈袖見堅持，就讓再想想，等開始規律宮了再決定順還是剖也來得及。

然后這會兒就過來了，蘇盈袖道：“風險之前我已經跟你和你先生說過了，確定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