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降臨, 廚房的湯開始冒出熱氣,許應在客廳看電視,年后還是第一次連畫片都看得津津有味。
半晌,蘇盈袖從里面出來, 手里端著一個碗, 裝著撕碎的水煮牛。
“你看家啊, 我下去幫枝枝喂喂貓,馬上回來。”
邊說邊要出門, 許應見狀連忙道:“我跟你一塊去吧。”
蘇盈袖說那也行, 于是倆人一起下樓,在中午蘇盈枝喂貓的樹下,蘇盈袖蹲下來,把碗在地上磕了幾下, 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沒一會兒, 就看見一只橘貓跑了過來。
蘇盈袖反手,將碗里的都倒到地上,又抓了兩把貓糧放在旁邊, 然后站起退到一邊, 沒過兩分鐘面前就來了好幾只貓。
許應低頭辨認著埋頭大吃的幾只流浪貓, 發現都是中午見過的。
“平時枝枝去學校,就是你在喂它們?”他扭頭問道,順手拿過手里的碗,自己端著。
蘇盈袖搖搖頭,“它們是吃百家飯的,我有時間想起來才會喂一次罷了。”
“我聽枝枝說你以前養過貓?”他狀似無意的問道。
蘇盈袖點點頭,看著面前狼吞虎咽的貓咪們, “是啊,一只很漂亮的貍花貓,爸爸在下班路上給我撿的,我還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它來我們家的時候還很小,媽媽說,它可能是養不活的,太小了。”
“后來,我們用最細的針筒給它喂羊,還喂米湯,就這樣,它竟然也掙扎著活了下來,他們都說貍花貓皮實好養活,可以活很久,陪著我和枝枝長大,媽媽說,要是我們出嫁了它還在,可以把它也帶走。”
“結果沒過兩年,它跑出去,沒回來。我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什麼剪刀大法啦,都用了。后來就不找了,哪有那麼多時間呢,我要念書,大人要上班,就這麼算了。”
說到這里,忽然笑了一下,嘆口氣,“不過有一陣子,在街上看到一只貍花貓,都覺得只自家丟的那只,真是魔怔了。”
“怎麼不再養一只?”許應這時輕聲問道。
搖搖頭,“不了,不養了,萬一又跑了呢?”
“你這因噎廢食,怎麼確定下一只就一定會跑?”許應側首看,盯著細致的側臉,目不轉睛,“那一只,應該也不是自己要跑的,它出去了,不認得路,自然就回不來了。”
它并不是有意要丟掉它的小主人啊,它只是不認識回家的路罷了。
蘇盈袖忽然怔了怔,眼睛莫名一酸,覺得嚨有些難,抿抿,“......大概吧。”
也曾這樣想過,這是最可能的原因,是它跑出去后不認得路回不來,又可能到驚嚇,越跑越遠,最終他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它了。
可是那種失去一樣很重要的東西的心,在記憶中留下的痕跡太重了,重到后來寧愿不再開始。
如果我不種花,不就不會看到花落了麼,隔著臺看鄰家的花也不錯呀。
可是許應和的觀點恰好相反,“你或許可以嘗試著再養一只,這一次你會好好照顧它,不它傷生病,也不會弄丟它,它真的可以陪你很多年,陪你出嫁,給你的孩子當哥哥姐姐,不也很好麼?”
蘇盈袖聽著他說的話,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忽然覺得也好玩的,忍不住笑了笑,問他:“你怎麼這麼樂觀?萬一......”
“生活已經很艱難了,不樂觀點怎麼行?”許應輕笑,“而且,你都還沒養它,為什麼就先要從不好的方面去猜測,萬一它是個粘人家的呢?”
蘇盈袖回答不上來他的問題,最后也只能道:“有機會吧,這也是要看緣分的。”
“樂觀點嘛。”許應笑著說道,忽然手拍了一下的頭。
輕輕的,像一片樹葉落在頭上一樣,卻讓蘇盈袖猛然頓住,有些錯愕的看著他。
“它們吃完了,我們也回去吃飯吧?”許應似乎沒發覺的目似的,笑瞇瞇的看著吃飽就跑的流浪貓們。
“......嗯,回吧。”蘇盈袖沉默片刻,強行將方才發生的事給忽略過去,垂著眼說道。
往回走的時候,許應有意落后兩步,看著在地上拉長的影,發尾輕輕的左右搖擺,像在他的心尖上掃過。
的,若有若無。
他抬頭看向天空,看見明月高懸于樹頂,忽然覺得,今晚的月可真啊,他從沒見過這麼的夜晚。
屋子里很安靜,只有電視的聲音在回,已經開始播放新聞了,許應駐足看了片刻,聽見蘇盈袖他吃飯,于是又連忙去洗手。
他第一次在這間房子里和蘇盈袖單獨兩個人相對而坐。
三菜一湯,恰好是兩個人的分量,屋子里的暖爐燒著,熱氣驅散了夜晚降臨時變得深重的寒意,玻璃茶壺里的紅茶咕嘟嘟冒著泡,許應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寧靜。
他這種寧靜,就算是不說話,也是好的。
蘇盈袖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安靜的吃著飯,直到最后要喝湯的時候,發現多了一碗。
“你把它喝了吧,就一碗也不好放。”蘇盈袖舉著勺子對他道。
許應想了想,默默手遮住自己的碗,搖搖頭,“不了,你喝吧。”
“是不是不好喝?”蘇盈袖歪歪頭,問道。
許應也搖搖頭,“好喝......”
“好喝你為什麼不肯多喝一碗?”打斷了他的話,追問道。
許應訥了訥,“......我飽了。”
“我不信。”蘇盈袖抿著,“就一碗水,撒泡尿就沒了,你要多喝水。”
許應:“......”
他沉默半晌,松開捂著飯碗的手,往椅背上一靠,出自己的肚子,“你,頂到心口了。”
蘇盈袖的目落到他的腰上,被白襯衫包裹住的腰腹看起來勻稱有力,約可見腹的廓,愣了愣,隨即有些惱怒,“你到底喝不喝,不喝以后別來了!”
許應一聽就慌了,急忙坐直子,“喝喝喝,我喝還不麼!”
喝完最后一碗湯,他覺得自己連坐都坐不穩了,只能站著,也不能走,走來走去會讓他覺得頭暈。
他靠在廚房門口,看蘇盈袖洗碗的背影,彎著腰,水流嘩啦啦的從手臂上落下。
“水是冷的?”
“熱水啊,誰大冬天用冷水洗碗。”
“怎麼不裝一個洗碗機?”
“你看看這兒有地方能裝麼?再說了,就這幾個碗,手洗也不會很久。”
的聲音慢悠悠的,許應聽了惹不住笑,點點頭,“阿盈。”
蘇盈袖回頭,“......嗯?”
“沒事,就是你。”他搖搖頭,角翹起來的弧度又深刻一些。
蘇盈袖聞言,瞪他一眼,“什麼病。”
挨了罵,許應也不惱,反而笑得更歡了,問他笑什麼,又不肯說,蘇盈袖一度以為是自己臉上沾了臟東西,跑去照鏡子,又什麼都沒有。
“高興需要什麼理由。”許應笑著這樣跟說。
蘇盈袖眼睛一瞪,“那我趕你走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然后......許應就真的被趕出去了:)
許律師:“......”我不笑了還不麼!!!你放我進去啊!!!
但到底時間也晚了,他回到家,葉菲和許寧川已經回來了,問他去哪兒了,回答說是去蘇家吃飯,葉菲問:“吃一天?”
“......是啊。”許應點點頭,接著就看見他媽用一種恨鐵不鋼的目看著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頓,“......不行麼?”
“行,怎麼不行!”葉菲冷笑一聲,“真出息,去一天就吃飯了,什麼也沒干。”
許應聽出了的言外之意,瞬間沉默,半晌才訥訥地道:“我也沒學過啊,怎麼知道該做什麼。”
葉菲:“.......”我這輩子還有當婆婆的命麼:)
許應見不說話了,忽然又湊過來,“媽,你說我買套房怎麼樣?”
葉菲一愣,“干嘛,家里裝不下你了?”
“......萬一、”他想說萬一人家不愿意和婆婆住呢,但話到邊,又變了,“您不覺得咱們家離醫院有些遠麼?”
葉菲想了想,“還行?不算很遠吧。”
頓了頓,又道:“你想買就買嘛,自住或投資都行。”
許應嗯了聲,沒說買還是不買,也沒人再問他。過了一會兒,許寧川從書房出來他,父子二人在書桌前坐定,說起了何知非。
轉天假期結束復工,蘇盈袖照常上班,班以后是查房,查房結束之后開醫囑,事都一件件做完了,這才招呼道:“新科的同學,現在到示教室集合,我們開始科教育了。”
“付潔,拿一下登記本。”
科教育無非就是講一下本科室的工作紀律,因為每個科室的安排不同,有的是值白板和夜班,還有的和婦產科一樣是上二十四小時,有還有的科室對規培生的安排不同。
“我們科就是上二十四小時的,規培生沒有安排獨立值班,同學們就跟著老師的班就好了,規培的同學們,跟師筆記一定要及時完,不要留到最后要出科了才急急忙忙來補。”
“現在我們講一下本科室都有什麼基礎作......”
科教育就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剛結束就聽護士蘇盈袖:“蘇醫生,有新病人哦。”
今天不是蘇盈袖值班,但科室每天都來那麼多新病人,不可能只靠值班的同事來收住院,蘇盈袖聽見便點點頭,手接過護士手里的病歷本,“是怎麼回事啊?”
“已經破水了,他們還想著要保幾天胎呢。”護士應道,語氣有些無奈。
蘇盈袖一愣,“都破水了怎麼還想保胎?”
產婦和的家屬這時道:“醫生啊,我們還沒到預產期的,是不是該再等幾天,等他發育更好點再生啊?”
蘇盈袖看看的本子,“首先,預產期前后不超過兩周生產,都是正常的。其次,你都37+周了,一般來說,孕35周以后胎兒的胎肺基本上發育,雖然還沒到預產期,但已經破水了,那就要生,就像這瓶水,你打開了,一直不喝是不是會發臭?”
“壞了的水,怎麼養好魚啊?”
蘇盈袖這樣比喻,倒也能讓產婦和家屬明白過來,保胎是保不了的,也沒必要保,反而應該盡快生產。
“行,那就今天生!”
于是蘇盈袖又多了一個在床的患者,囑咐完付潔問病史的要點,就進了辦公室,又過了十幾分鐘,付潔回來了,跟其后的是宋寧,滿臉的哭笑不得。
被楊樂樂問起,才道:“來個待產的,說得過腸梗阻,肚子上老大一道疤,又長又,頂天立地,要做剖腹產,本來沒想來咱們這邊生的,人家跟說讓選,說是如果剖腹產后分粘連,我們胃腸外科會診比較方便。我尋思著,這是胃腸外名聲在外,給我們帶來客戶了唄?”
眾人都笑了起來,“還別說,胃腸外那幾個大牛的號,難掛。”
“專家號都難掛。”蘇盈袖笑道,“咱們主任的號不也難掛。”
蘇盈袖這邊忙著,許應那邊倒清閑自在得多,快過年了,來找他打司的沒幾個,倒是請柬多,都是顧問公司邀請他去參加公司年會的。
還有自己律所的,涂川來問他:“今年定在哪兒?”
“年年都是大悅樓,還能去哪兒。”許應扯一下角,沒什麼興趣的意思,“吃吃飯,喝喝酒,吹吹牛,沒點新鮮的。”
“那周五長利集團的呢?”涂川接著問。
聽到這個許應倒猶豫了一下,“......回頭我確定一下時間再說。”
涂川問要確定什麼的時間,他又不肯講。
等到傍晚,他要加班,去茶水間沖咖啡,撞見許應在里頭打電話,說著:“阿盈,你們科年會周幾來著......不是,你不是答應了帶我去蹭飯的麼?”
蘇盈袖本來就忙,接到他電話還是問這個的,頓時就很無語,“......你很閑?”
“......閑的,不然也不能惦記吃飯的事啊。”許應老實應道,還說,“你可不許食言啊,食言會變胖的。”
蘇盈袖這會兒覺得這人可太氣人了,先是罵了一句:“你才會胖,胖死你!”
頓了頓,冷笑一聲,繼續道:“周五晚上,記得前一天別吃飯,不然你可是會虧本的。”
瞧瞧這張,真是......
許應忍著笑,一本正經的應道:“你放心,我一定照做。”
“滾滾滾,趕滾!”蘇盈袖不耐煩的罵了句,啪的將電話掛了。
這頭許應笑得樂不可支,涂川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驚他,還沒想好,他就已經轉過來發現了他,“我剛好要找你。”
涂川看著他,面上有些疑,聽他道:“周五長利的年會我就不去了,你代表一下咱們團隊吧,嗯......”
他猶豫了一下,“把何知非也上。”
涂川眨了一下眼睛,“我才跟他打過擂臺,這就要哥倆好了?”
“那是各為其主才針鋒相對,現在他是咱們的人了,矛盾就要放下嘛。”許應慢條斯理的開解他。
其實道理都懂,剛才不過那麼一說罷了,涂川點點頭,問他:“師哥你有事?”
“跟蘇醫生約了談點事。”他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涂川:“......”你是不是以為我剛才什麼都沒聽到???
作者有話要說: 葉士:我恨不得替他出馬!
許律師:emmmm……謝在2020-09-29 19:45:28~2020-09-30 19:27: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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