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民政局。
林陸驍開車去郊區戒毒所接林啟,沿路沒什麼車,兩旁樹木匆匆,車里循環單著一首歌,《平凡之路》。
南初坐在副駕駛上,低頭著手里的紅本本,還沒緩過神來,總覺目前的一切跟做夢似的,明明前幾天他倆還在吵架。
林陸驍認真開著車,見發呆,轉頭瞥一眼,相比南初,他就比較淡定了。
淡定領完證。
也看上去沒那麼激。
“把你前面的箱子打開。”林陸驍目視前方,沒什麼緒道。
南初低下頭去位置前方的扶手,“這個?”
他瞥一眼,點頭。
南初推開,里頭躺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拿出來。”
南初聽話照做,四四方方的東西到手里,才驚覺,應該是對戒,不等他說,自己就喜滋滋打開,迫不及待套上去,著纖細的手左看右看。
款式簡單,相比較以前的那些或許這個更普通,可總在看來有些不一樣,仰著頭看了半天,覺得這戒指跟自己再適合不過,好像原本就長在自己上似的。
南初笑盈盈道:“你怎麼知道我手指大小?”
林陸驍控著方向盤,頭也沒回,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你上哪兒我不清楚?”
車輛在車道上孤獨地行駛著,拉長了歲月的記憶。
南初記得以前他剛打了結婚報告那陣,林陸驍有事沒事就喜歡捻著的手指玩,那時還覺得奇怪,他是不是有什麼怪癖,比如跟自己一樣,手控。
當時的自己沒細想,總覺得這人應該是手控,不然每次用手弄的時候,似乎好像更興?
這麼想來,倒是自己猥瑣了。
接下去也沒人說話。
林陸驍向來話不多,這結了婚也不會比以前多出什麼話。
車子很快停在戒毒所門口。
林啟理著干凈簡單的頭茬,一黑,材頎瘦板長,手上拎著一個黑小袋子,皮在底下白的發,跟他哥簡直完全相反。
相比之前的郁,人倒是看著健康了些。
見到林陸驍的車,他走過來,繞過車頭直奔副駕駛。
打開車門就傻眼了。
“南初?”
南初沖他笑笑,就聽旁的林陸驍不咸不淡一句,“你坐后面。”
林啟點點頭,“哦哦。”
等林啟上了車,南初著后視鏡,悄悄打量他,雖說狀態看著健康了很多,但人倒是也沉默了,但看著更通了。
直到車子在胡同口停下,三人都沒說幾句話。
林陸驍去停車,南初跟林啟在路口下車,林啟才看著道:“你跟我哥?”
南初晃晃手里的紅本本:“剛領完證。”
林啟下都要掉了。
一直等林陸驍從后頭過來在他后腦勺上猛拍了一記才驚覺這不是在做夢。
“走了。”
說完,就往胡同深走。
胡同印著歲月的舊痕,穿過一扇扇窗花,時間的長河流于眼底。
胡同院兒里,一扇青銅大門,雕刻著小時候的軌跡,南初是第一次來這邊,聽說這邊住得都是正宗的老北潯人,留著老北潯的胡同文化。
南月如祖籍在長南,后來出了名長期定居在北潯,之后又常年待在國外。
這是林陸驍從小長大的地方。
這讓南初對所有的事都帶了十分好奇去探究,試圖找出一點兒他的痕跡。
三人進門的時候,林清遠跟老友在下棋,張書在里頭張羅了一桌菜。
“爸。”
不知是誰先了聲。
林清遠落子的手在空中一停,循聲去,看見林啟的時候,臉還是不自覺一沉,在轉頭看看南初,稍稍緩和了些。
“進來吧。”
然而南初在看見林清遠的一瞬間,腦子里有些事兒在漸漸清晰,似乎見過他,可又忘了在哪兒見過,愣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反倒是林清遠率先開口,“小丫頭忘記我了?”
小時候的記憶噴涌而來,驚道:“你是林叔叔?!”
林清遠一笑:“還林叔叔?”
南初低頭窘迫,低聲:“爸。”
從沒喊過爸爸,這一聲喊下去,把自己都驚著了,大概是字眼太過陌生,一下覺著有點別扭。林清遠太清楚了,低笑一聲,掩過的尷尬。
隨后,拍拍邊的椅子,“過來坐會兒。”
南初看了眼旁的林陸驍,后者說:“你去坐會兒吧,我去廚房看看,等會就吃飯了。”
南初乖乖點頭。
對林陸驍的言聽計從,讓林清遠有點覺得這姑娘太聽話了,他見過南初一次,小時候那姑娘不善言辭,裝老,一點兒也沒有那個年紀孩子的活潑天真。
這也是一開始他不同意的原因,孩子太過沉容易極端,雖然漂亮是漂亮,但過起日子來肯定不舒坦。
但畢竟也是……
后來想想林陸驍要真那麼喜歡,他也懶得管。
南初坐過去,就聽林清遠發問:“你媽還好嗎?”
“好的。”
林清遠側頭打量這姑娘,乖巧得不樣子,笑著搖搖頭,“你跟陸驍的事兒沒告訴你媽吧?”
南初低頭,也不想瞞他,低嗯了一聲。
林清遠到底也是老狐貍,心如明鏡,點點頭,面不改繼續跟對方下棋,話卻是對南初說:“什麼時候幫我約你媽吃個飯。”
南初:“好。”
“陸驍什麼時候走?”
“晚上的火車。”
老頭兒點點頭,“鹿山是個鍛煉人的地方,我聽說你上去找他了?”
“年前去過一趟。”
一老一,坐在一起淡聲聊天,外頭是薄暮冥冥,青枝枯椏,畫面還和諧。
林陸驍把外套下來丟到沙發上,就進廚房去找張書。
張書笑著調侃了兩句:“這結了婚,人看著就不一樣了啊。”
林陸驍抱臂靠在門框上,低頭笑了下,“您想多了。”
鍋里悶著一條魚,熱氣轟著鍋蓋燜燜直響。
張書勺了勺醬油,一邊倒一邊說:“時間過得多塊,長昨天才跟我說,總記得你還是半大小子,轉眼就媳婦兒都有了,趕,趁熱打鐵,添個丁,趁著長現在還健朗,能幫你抱抱孩子。”
林陸驍搖搖頭無奈地笑笑。
“小時候您就催著我跟林啟好好讀書,好好考大學,上了軍校,您就催著我趕找個朋友,我不找吧,完了,又被你們催著找工作,工作了,就催著結婚,這會兒,結婚了,就催著我生孩子,我這都被你們催了一路了,讓我緩緩行不?”
張書朝著他就是一鏟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事實上,雖然剛領了證,但他跟南初分開一年,兩人對彼此都陌生了許多,雖然兩人都在極力配合彼此的習慣,可也都能覺出來,此刻的他們就像兩塊斷裂的木板,努力拼湊,可因為歲月的打磨,無論他們怎麼粘合,總是這缺一角,那缺一塊,再也不是從前那塊嚴合的木板了。
就比如昨天。
電話打到一半,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舉著電話愣了那麼久也沒人說話,最后還是匆匆掛了,以前膩膩歪歪那勁兒,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回。
又比如剛才在車里。
他開車,南初低頭玩手機。
兩人同時看也不看就去撈置盒上的水,擺著兩瓶水,但兩人都把手向了同一瓶,手剛好在一起。
兩人都是下意識低頭去看,靜一瞬,下一秒同時回手。
氛圍一度陷尷尬。
這哪是剛領證的新人,他倆沒談那陣做的事兒都比這個出格多了。
可就是覺得陌生。
這是這一年留下的,這種隔閡是沒辦法一時之間消磨的。
雙方都在竭力配合對方,努力卻證明一切都沒變的樣子,可心里卻都清楚,那種覺很徒勞,就像指尖的流沙,抓不住。
他現在能做的也是順應一切的要求。
至于孩子,就算現在懷上了,他又不在邊,怎麼考慮都欠妥。
林清遠今晚算是真高興了,倆兒子都在,加上一貌如花的兒媳婦兒,張書也難得留下吃飯。
拾著筷子加了菜,話語平添了幾分醋意:“還是你們這幫小輩兒面子大,平時我怎麼留他張書都不肯留下來陪我吃飯,難得今天能拋下兒子來陪我們吃飯,真是我這張老臉還沾了你們的。”
張書笑笑,“您說哪兒去了,我兒子難管啊,哪有陸驍他們小時候聽話,一天不看著就上房揭瓦了。”
席間說說鬧鬧到也開心。
南初也被逗樂,忍不住夾了一塊魚放到自家老公的碗里,“多吃點?”
林陸驍飯的筷子一頓。
林清遠和張書護士一眼,氣氛一瞬間安靜,林啟口而出:“嫂子,我哥不吃魚的……”
南初怔住,以前的畫面紛紛涌出來,可也記不清了他到底吃不吃魚,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加上每次出門吃飯林陸驍點的全是吃的。
只記得,他好像不挑食。
原來他不吃魚。
嗯,記下了。
南初剛要筷子將那塊白花花的魚夾回來,自己吃,結果被林陸驍直接塞進里,不聲道:“別聽他胡扯。”
林啟:……
林清遠干咳了聲,看了眼張書,后者也笑,眼神來回——嘖嘖嘖,你幾十年沒給改過來的病人一下子就改了。
小時候別提什麼魚了,但凡帶點腥味的東西,林陸驍基本都不會。
打也打過,也過,人就是氣的很,不吃就不吃。
林清遠一聲悠長的嘆息。
臨吃完飯已經晚上八點。
林陸驍洗完碗從廚房里走出來,去拎沙發上的外套,張書從另一邊過來,他隨口就問,幾乎口而出:“我老婆呢?”
張書指指書房,“在里頭跟長聊天呢。”
林陸驍回頭看了眼閉的房門,轉到門口去煙了。
等南初出來,他剛好完一支,掐了彎腰捻進一旁的花壇里,“聊完了?”
南初點頭,走到他后,高大背影照著小的子,格外契合。
他低頭瞥了眼南初白纖細的腕間多出一環碧綠青翠的鐲子,心知肚明,沒問聊什麼,直接去開車,“走吧,送你回家我得走了。”
……
車子開到南初樓下。
南初沒急著下車,解開安全帶,又坐了會兒,說:“我那房子尾款還沒付,是個簡裝,還差些家,買好了就能住,你下回什麼時候放假,我等你回來一起買?”
林陸驍降下車窗,點了支煙,“你決定吧,我假期難定,你房子不是快到期了,別拖。”說完他撣撣煙灰,從盒子里出自己那邊的鑰匙,“我新配的,實在不行你先去我那住,里頭東西都開著。”
南初接過,覺得這鑰匙跟滾燙似的。
“嗯,那邊能打電話嗎?”
林陸驍看一眼,“不太忙的時候我會給你打的。”
“好。我等你電話。”
低下頭,剛在路上想了很多要代的事兒,一下又想不起來。
見沉默,林陸驍又說:“你要有事兒,找我爸或者沈牧大劉張書都行,我都代過了。”
算不上代。
臨走前去看了一趟沈牧和大劉,順便把結婚的事兒跟兩人一說。
兩人估計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他靠在座椅上,一只手閑閑地散在上,一只手掛在窗外,指尖夾著煙,時不時放在邊一口,模樣懶散。
“還有話要說嗎?”
南初搖搖頭,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明明兩個人都著,可就覺得余力不足。
林陸驍不經意轉頭,發現正盯著自己。
月在后輕灑清灰,樹影重重,狂風似舞。
心念一。
把煙掐了,長手一扣住的后腦勺,人俯過去把在副駕駛上親。
南初輕輕著,林陸驍在耳邊噴著熱氣兒,一路順著的耳親到脖頸,一只手扶著的臉,拇指在的臉頰上,四指穿進的發間。
這麼長時間,沒變的就是他的吻。
激烈地似乎要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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