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從議事廳出來,穿過長長的回廊,走在石板道上。
路邊一個小小的影站在那里,抱著一只漂亮的布老虎,圓溜溜的眼睛充滿擔憂地著他。
程的角微不可察的揚起,錯而過的時候,突然出手,在那個小小的腦袋上了一下。
“哎呀。”小秋喚了一聲,一手抱著腦袋,詫異的看著那個揚長而去的緋影。
“秋,在看什麼呢?來幫忙。”碧云一手托著茶,一手提著水壺喊道。
“來了,來了。”小秋急忙跑了過來,從姐姐的手中接過了沉重的水壺,略有些吃力的跟在姐姐后。
“姐姐,咱們主公真是個特別厲害,又特別溫的人呢。”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又聽見了什麼?”碧云笑著看了一眼后的妹妹。
“哥哥進去的時候一臉的傷心難過,和主公說了幾句話,就笑著出來了呢。”
“就你眼睛尖,將軍那般冷冰冰的人,虧你看得出來他是難過還是笑。”
“姐姐你在說什麼呢,阿哥哥很溫呢,你看他送給我這個,布老虎呢。”
“哎呀,好可的布老虎。”
……
宋國的使臣楚燁之,一早起,于驛館中沐浴更。
今日,他將得到晉國主君晉越侯的接見。
晉國原本只是一個新晉崛起的小國,又剛死了主君,國幾個公子忙著爭奪君主之位。向來不被諸侯們放在眼里。
但誰能想到,新繼位的年輕主君晉越侯,竟然以奴隸為師,獨自守住了汴州,擊退了以勇猛著稱的犬戎大軍。
和汴州臨的宋國主君宋襄公,便有些坐不住了。
加上他又聽說自己鄰國的衛恒公不知何時,已經捷足先登,把自己那嫁過一次人的妹妹,二嫁給了晉越侯為妻,兩國不聲的聯了姻。
宋國版圖狹小,國力羸弱,被這樣兩個姻親之國夾在中間,宋襄公越想越是不安。
于是他派出使臣,出使汴州,一來對晉越侯表示祝賀,拉近一下;二來解釋一下宋國此次看著汴州被圍卻沒有出援手的苦衷。三來主要還是探一探晉國的虛實。
像他這樣想法的君主很多,因而汴州最近多了不他邦的使臣。
聽聞晉越侯乃是一個崇尚風雅的雅士。
楚燁之出門前著實打扮了一番。
他高冠組纓,鮮博袍,儷步搖冠而出,自詡十二分的風流。
唯一不足的是,晉國竟沒有派個車駕前來接他,害得他不得不騎馬前去。
誰知剛出了驛館沒幾步,不知從哪沖出兩撥民,相互撕鬧,把他和隨從沖散開來。
楚燁之暈頭轉向,一手扶著高高的帽子,一手勒著韁繩高呼:“莫要擁,莫要擁,讓一讓路,我是宋國使臣。”
突然有人把他拉下馬來,一個麻袋從天而降,套住他的腦袋,拖進一條昏暗的巷子里,無數拳腳毫不留地對著他又踢又打,疼得他哭爹娘。
隨從們四尋找,終于在一條污濁的小巷里找到了楚燁之,只見他被剝去外,一財搶了個。正披頭散發,鼻青臉腫的在角落里哀哀喚。
一行人狼狽不堪的回到驛館。
讓他們生氣的是,驛丞對他們的控訴不過是敷衍了事,說什麼現在是戰時,城中流民甚多,治安混,讓他們自行注意安全等等。
楚燁之只得忍氣吞聲的在驛館里休養。
數日之后,楚燁之臉上的青腫還未全消,就聽得晉越侯發兵一萬,直指琪縣。
楚燁之急忙帶著隨從,混在市井的人群中,觀看晉軍出征的隊伍。
只見旌旗昭昭遮天蔽日,長長的人馬一眼不見頭尾,浩浩穿城而去。
那些晉國甲士,步調一致,隊形齊整,雖然人多,卻不見半點雜無序之勢。
整齊劃一的作,昂首闊步的氣勢,讓觀者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懼。
“這晉軍訓練有素,調度靈活,確為一支不可小覷的銳士,難怪能獨立擊退犬戎。”和楚燁之一道住在驛館的魯國大夫江允須嘆道。
楚燁之低聲請教:“晉越侯意打通汴州和晉國本土的通道,為此他不惜同漢的韓全林開戰?”
“楚公不知,這位晉國新君,十分年輕,難以捉,行事全憑喜好,從不管禮制舊俗。”江允側低語,“此次出征之師,竟多為奴隸組,連那領軍的校尉,都是奴隸出。喏,便是那人。”
楚燁之舉頭去,只見長長的軍列之中,高揚一面書著“墨”字的大旗,旗下一年輕校尉,雄姿英發,銀槍亮甲,策馬前行。
楚燁之一看,這不正是幾日前,站在阿后的那黑將嗎?
那人驅馬而過,冷若寒霜的眼神在楚燁之上一劃,楚燁之只覺得后背一陣寒聳立。
呸,不過一奴隸爾,我有何可懼之?楚燁之為自己無端的膽怯到懊惱。
這晉越侯也不過是個顛三倒四之徒,竟以卑賤的奴隸為將,可見這晉國也無甚可懼之。
此刻,在汴州的城墻之上,程千葉正遙著蟠蛇一般蜿蜒前行的隊伍。
烈烈旌旗風中招展,
其中一面格外鮮艷醒目,上書一個斗大的墨字。
那是中軍主帥的帥旗。
旗下一人黑黑甲,打馬前行。
橋生。
程千葉在心中默默的喚了一聲。
那黑的影突然轉過頭來,向城墻張。
兩人的目隔著遙遠的距離,了一下。
墨橋生留許久,終于咬牙轉過頭去,漸行漸遠,不再回首。
“既然這般舍不得,為什麼又要放他走?”姚天香陪在程千葉后。
程千葉轉過,看了姚天香一眼,嘆了口氣,雙手圈住的腰,把自己的腦袋擱在的肩膀上。
“行了行了,你這個樣子我真是不習慣。”姚天香抬起了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在程千葉肩上拍了拍。
“天香。”聽見埋在肩上的那個腦袋輕輕的說。
“我舍不得他,我想把他捆在邊,按在榻上,對他表明我的份,日日同他廝混在一起。”
姚天香在心中嘆了口氣,原來千羽也有弱的一面,但正因為有這樣的一面,不止是一個冷漠無,高高在上的君王。才這麼的讓我喜歡,才能讓這麼多的人真心效忠。
“沒事,沒事啊。等他回來,咱們就這麼辦。”姚天香拍著程千葉的肩膀,“我給他下藥,讓他無力反抗,到時候隨你磋磨,讓你盡興,一解今日離別之苦。”
程千葉噗呲一下笑了出來,站直了,理了理袖,長吁出一口氣。
手搭上姚天香的肩膀,邀著一起往城墻下走去。
“謝謝你天香,多虧有了你,我好多了。走,晚上咱們舉宴飲酒,放松一下。”
夜間,晉越侯在新修整好的行宮宴請諸國使臣。
楚燁之在邀之列。
及至宴上,他環顧四周,見這行宮雖是軒昂大氣,但卻不見毫奢華細之。
陪宴之人,多是軍中將帥。宴席之上,也不見妖姬舞行歡獻藝,倒請一些輕俠武者搏擊對演。
這場面比起宋國來,倒是大有不如。
宋國雖在軍事上羸弱,但因版圖水域互,土地沃,民生富足。
國從民間到主君都流行奢靡之風。
宋襄公的行宮,殿宇樓臺華絕倫,用,無一不。但有宴請,歌姬艷婢,飄飄如仙,鐘鼓饌玉,琳瑯滿目,雅宴非凡。豈見這般礦簡陋之席。
楚燁之不由的就升出了幾分輕視之意。
他灌了些黃湯,又見到端坐上首的晉越侯十分年輕俊秀,說起話來一派溫文爾雅之態。
便大起膽來,起拱手:“侯爺年輕有為,治軍有道,竟能以一己之力擊退犬戎,實令我等拜服。”
他舉著酒杯哈哈笑了兩聲:“侯爺正是名揚天下,威傳四海之時,鄙人私勸侯爺,更應謹守禮義,不可貴賤不分,混尊卑。”
程千葉是笑非笑的看著他,輕輕哼了一下:“楚公是宋國的使臣,不知有何高見,還請不吝賜教。”
楚燁之喝多了酒,沒看見程千葉的冷漠的眼神。
他手指著坐在席上的程道:“譬如今日大殿之上,都是各國公卿大夫,侯爺既請我等同樂,又怎可讓那卑賤之人同席,還同制同,豈不是讓我等雅士難堪嗎?”
話音未落,只聽得砰的一聲,坐在程千葉下首第一位的俞敦素,重重的摔下手中酒杯,怒目瞪著楚燁之。
楚燁之急忙道:“大將軍可能有所不知,此人時原是我家的奴隸,還是個以侍人的東西,如今不知怎麼欺瞞上下,竟混跡在席中,讓我等同他共飲,實是忍無可忍。”
他原以為眾人會齊齊唾棄阿,晉越侯也許會當場發怒,把阿押下來,或許看在他是使臣的面上,還會把人還給他發落。
誰知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錯了,迎著他的是對面晉國數名將帥憤怒的眼神。
這一個月的守城之戰,眾人數次同生共死,困了一起在城樓下睡一覺,了頂著箭矢共吃一口冷飯,同袍浴,生死相。
早就把程這位次次勇掙先,沖在戰場最前線的戰友看自己的兄弟。
此刻,這一個不知道哪一國來的使臣,當眾侮辱自己的兄弟,不由激起了他們的憤怒。
“楚燁之?”程千葉放下手中的酒杯,“你們宋襄公,是派你來和我們晉國下戰書的嗎?”
“不,不,不,晉越侯誤會,晉宋兩國向來邦友好,君上怎生會派我來下戰書?”楚燁之酒醒了大半,慌忙道。
程千葉一拍桌面:“你一來我國,便尋覓滋事,當眾侮辱我殿前左宿長,不是挑釁,又是何意?”
“我必修書一封給你國宋襄公,我晉國雖發兵一萬前往琪縣,但仍有數萬大軍在此,正好無事可做。若是宋襄公有意,相約圍獵于蘭考何如?”
“不,不,不,我并無此意,并無此意啊。”
程千葉打了個手勢:“把我的手書同此人一并遣回宋國。看看宋國國君,到底是何意思?”
殿前武士齊聲應若,不顧楚燁之解釋,將他出殿外。
大殿一時雀無聲。
程千葉舉杯笑道:“因一無知小人,壞了諸公興致,來來,我給諸位賠罪三杯。”
眾人心懷各異,舉杯共飲酒。
程千葉對著程招手。程起,跪于駕前。
“但凡有功于我大晉者,不論尊卑,均有資格居此殿。”程千葉翻起桌前一個金杯,“我這杯酒賜你。”
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謝主公,程此生愿為主公肝腦涂地。”
程千葉再舉杯對著殿上的一眾將帥:“此杯敬我大晉將軍!”
眾將跪地山呼,舉杯共飲。
“愿為主公,肝腦涂地!”
魯國大夫江允拈著胡須默默想道:“這個晉越侯不簡單,他來這一手,何愁這些出卑微的軍士們不為他死心塌地的拼命。”
“何況,他這一下看似強橫霸道,一下鎮住了在場所有使臣,其實不過是柿子撿的罷了。宋襄公生懦弱,驅逐他的使臣,反會令他驚懼,只怕還要上桿子的過來討好。倒是那衛恒公姚恒,國力強盛,素有野心。晉越侯便放低段,不惜娶他家二嫁之為妻,也要同衛國聯姻。”
“此人能屈能,實乃一個梟雄爾。歸之必告主公,對此人不可不防。”
作者有話要說: 看一下收集了多寶石了?
小墨:蔚藍。張馥:紫水晶。程:酒紅。肖瑾:赤土(青銅的)。天香:烈焰。許妃:鵝黃。賀蘭貞:鈷綠。俞敦素:橙黃。
種田,亦可以成爲梟雄。即是梟雄,自應該活出一段捨我其誰的人生。且看一頭孤狼,如何在亦農亦梟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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