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生北謙的這頓飯，云畫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當周生北謙點出來，薄司擎不問兜兜的世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的時候，心中的不安和愧疚達到了頂點。

帶著薄司擎回了江溪市一趟，帶著薄司擎尋找他們丟失的，告訴他，當初有對他……

可是唯獨沒有說嘟嘟的事。

他也一直都不曾問過兜兜……

云畫潛意識地認為不需要過多提及兜兜的世。

因為不想讓兜兜知道自己不是生的，云畫從來沒有告訴過兜兜他的世，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知道兜兜世的，就只有談家人以及周生北謙。

面對失憶的薄司擎，云畫幾乎沒有立場跟他說兜兜的事。

后來呢，當和他必須重新開始的時候，其實也一直在等著薄司擎問有關兜兜的事，可是薄司擎沒問，他表現得非常自然地接了兜兜，也就忘記了要告訴他真相。

是的錯。

忽略了他的。

這會兒想起來的時候，云畫是真的覺得很難。

幾乎迫不及待想要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有關兜兜的世！

“雖然他失去了那五年的記憶……”周生北謙輕聲說道，“可他終究還是你，也只你，不然的話，他也就沒有辦法接你和兜兜了。明知道你結婚又離婚，還有了兜兜，他卻什麼都不問……”

周生北謙笑了笑，“畫畫，原本我是不相信的，但是看你和他，我又信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無法阻擋的。時間、空間，甚至是記憶，都無法阻擋的，在你上，我看到了。”

云畫微微一怔，接著就搖頭，“別說那麼偉大。”

“我只是在闡述事實。”周生北謙看著緩緩說道，“我很好奇，如果連這些都沒有辦法阻止你們，那到底還有什麼能夠阻止？”

云畫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能阻止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周生北謙盯著看了幾秒，緩緩點頭，“你說的沒錯，能夠阻止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比如，你。”

云畫沒吭聲。

周生北謙喝了口水，向后靠在椅子靠背上，姿態放松地調侃，“如果當初，在他失憶的第一時間，你沒有主離開并且出國，跟他徹底斷絕一切聯系，或許你們現在……不是有嘟嘟，連嘟嘟的弟弟妹妹都有了。”

云畫緩緩地搖頭，“沒有如果。”

“為什麼沒有如果？”周生北謙說道，“畫畫，你現在還堅信你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嗎？他的失憶似乎是永久的，你一直擔心的問題，并不存在。所以，你后悔離開他的那五年嗎？”

云畫遲疑了一下，緩緩搖頭，“我并不確定他的失憶是否是永久的，至在當初那個時間段，我無法確定，我也無法承他恢復記憶的后果，所以我選擇離開。至于現在……我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周生北謙笑了笑。

云畫嗯了一聲，“不后悔。如果沒有離開他的這五年，我可能……可能會永遠生活在擔憂之下，以及，我永遠都不知道，原來我跟他……哪怕如此分離，也終究能走到一起。”

周生北謙笑著給倒水，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

又坐了一會兒，周生北謙起，“去我房間坐會兒，我整理點東西再跟你一起回去收拾行李。”

“好。”云畫點頭，起。

周生北謙坐得時間久了，部不舒服，站起來的時候，就有點不穩。

云畫立刻手，攙扶住他，“你小心點。”

“沒關系。”周生北謙笑了笑，“就是……今天可能活得稍微多了點，這會兒有些酸。手杖在車上也忘記拿下來了。”

“我扶你吧。”云畫說，“這邊到電梯口也很近。”

“好。”

周生北謙也沒有矯，任由云畫扶著他走出餐廳，走向電梯口。

他人高馬大的，云畫材.小，攙扶著他確實需要一些力氣，尤其是周生北謙現在本站不穩，必須依靠來借力。

進電梯，出電梯，回房間。

周生北謙進屋之后，強撐著坐到了沙發上，他已經控制不住地氣。

“很難？”云畫問。

周生北謙深呼吸了幾次，搖搖頭，“還好。”

雖然他上說還好，但是云畫看他的臉就知道，他是真的很難，不然也不至于額頭上出這麼多的汗。

“真的沒事嗎？”云畫有些擔心。

周生北謙搖搖頭，接著又無奈地點點頭，表很是脆弱，“對不起畫畫，我……可能確實有些難。”

“需要去醫院嗎？我立刻讓保鏢過來，我可能攙扶不你，萬一摔了就不好了。”云畫也有些張了。

這是超五星級酒店，安保很嚴，再加上是紫荊財團旗下的酒店，云畫到這邊之后，保鏢們就沒有步步跟著，而是去了專門休息的地方休息。

周生北謙搖頭，“也沒那麼嚴重，就是……上可能有些痛。”

他說出口的痛，已經不是一點點的痛了。

“我上點藥一就好了。”周生北謙說道。

云畫嘆氣，“真的不用去醫院？”

“不用。”周生北謙很堅持。

云畫無奈了，“那你……換上睡還是怎麼樣？藥在哪兒？這里沒有藥的吧？”

“藥我隨帶著。”周生北謙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藥瓶，藥瓶上沒有正規的說明印刷，只有一些云畫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奇奇怪怪的符號。

不由得問，“這是正規藥品嗎？”

“不是，是一個古怪的醫生專門配置的。”周生北謙倒是誠實，“藥效有些猛，里面的添加也過不了檢驗，所以沒有辦法上市，只在私下流通。”

“哦，那……真的可以用？”

“可以。”周生北謙點頭。

云畫也就不再多問了，畢竟這種古怪的藥，是真的有可能存在的，沒有必要追究底。就算是這種藥有副作用，那周生北謙這個使用者肯定也是權衡過利弊的，畢竟誰都不會拿自己的開玩笑。

“你能自己換服嗎？”云畫說，“我拿酒店的睡袍給你，先換上，這樣上藥更方便一點。”

“可以。”周生北謙說道，“麻煩你把酒店的睡袍拿過來。”

“好。”

云畫拿了酒店的睡袍過來，而后就先躲去廚房了。

周生北謙訂的是商務套房，這里有獨立的小型廚房和餐廳，在這里可以做一些簡單的西餐，可以自己切水果等等，冰箱里什麼都有。

云畫從冰箱里拿了些水果出來，清洗，去皮，裝盤。

還沒弄完，外面就忽然“噗通”一聲。

云畫的臉變了，立刻丟下手里的東西，快步跑向客廳！

果然，周生北謙在換服的時候，摔倒了！

他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云畫原本是飛快地跑過來的，可是在接近他的時候，的腳步不由得放松了，甚至有些不太敢靠近。

畢竟……

畢竟此刻的周生北謙，很是狼狽。

他的襯衫本就不需要，只了外套，但是要給部上藥，子是必須要掉的。

室的暖氣開得很足，他也可以，可是不雅觀，再加上他跟云畫的關系只是朋友，又是異，他當著的面只著底.的話，著實不合適，所以兩人都心照不宣地一個拿睡袍，一個穿睡袍。

而周生北謙自己要求穿睡袍的，卻穿了這個樣子。

云畫看著周生北謙趴在地上，頭埋在手臂里，面對著地板，不肯抬頭……

這一刻，云畫很清楚地會到周生北謙的心。

很顯然，連自己子換服都做不好，這種打擊對于周生北謙這個驕傲的人來說，非常沉重，也很……無臉見人。

如果這會兒不在這兒就好了。

不在，他還能自己收拾一下緒，重新堅強地站起來。

可是偏偏在這兒，要躲開也晚了。

見到了他最狼狽不看的一面，也見到了他最脆弱自卑的一面。

對于他這樣的天之驕子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云畫沉默了一下，緩緩走上前去。

他依舊趴在地上，狼狽不堪。

“北謙，我扶你好嗎？”云畫輕聲說道。

在M國的那五年，周生北謙一直都坐椅，但是卻從來沒覺得他是個需要別人幫助的殘疾人，因為周生北謙的自理能力實在是太強了，他完全能夠理好自己的一切，甚至在照顧好他自己之外，他還能幫照顧好兜兜，甚至在脆弱的時候，他還能照顧……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從來沒把周生北謙當殘疾人看待。

可是此刻，眼前這一幕，著實無比清楚地告訴了，他確實是個殘疾人。

不，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他現在的已經好了，他已經不是殘疾人了，他可以自己獨立行走，怎麼還是殘疾人呢？最多是虛弱一點罷了。

而，也是第一次見到他的脆弱。

云畫不由得想，當初在M國的那五年，他照顧和兜兜，并且從未讓到他的困和脆弱，這一切的一切，他到底付出了多努力？

那個時候他坐著椅，只會比現在更加不便，可他卻從沒有對表分毫。

云畫的心口一陣酸楚。

最低落最痛苦的五年，是他陪著度過的，是他幫著走出影，重新面對生活。

他……圖什麼呢？

是啊，他付出那麼多，到底圖什麼？

這個問題，從來沒想過……

與其說是從來沒想過，倒不如說是從來都不敢想。

……

“畫畫。”趴在地上的周生北謙緩緩抬頭，看向，眼角微紅，聲音低啞，“麻煩你……保鏢過來，扶我起來，幫我……幫我穿……服。”

他的聲音格外低沉，眼睛都不敢直視，帶著閃躲，以及無法掩飾的恥。

云畫心口一。

是了，這般狼狽的他，被看到了，還要被保鏢看到……

對于周生北謙這種心高氣傲的人來說，這實在是莫大的折磨。

云畫蹲了下來，“我幫你。”

周生北謙一愣，接著就低頭，“保鏢來吧，沒關系。反正……”

云畫抿，不由分說地攙扶著他的胳膊，用力地想要扶起他。

現在的力量下降了很多，已經跟正常孩子差不多，想要扶起一個年男人，著實有些困難。

“你自己也用點力啊，我現在真的攙不你。”云畫無奈地說。

周生北謙愣了一秒鐘后，不再吭聲，另外一只胳膊用力按在地上，撐起自己的。

兩人共同努力之下，周生北謙終于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只是，子和睡袍還沒穿好。

云畫沒有說話，拿著睡袍想要幫他穿。

“幫我拿個毯子過來蓋上吧。”周生北謙低聲說道，“這樣不方便。”

是的，幫他穿，不是很方便。

云畫心中很不是滋味，都到這種時候了，他還在想著。

“下次還是得讓保鏢隨時跟著。”他還又笑著說了一句。

他總是這麼，一點兒都不想讓難做，不想讓尷尬。

云畫也沒辜負他的好意，去拿了毯子過來給他蓋著。

“藥是要在這里嗎？”云畫看到他膝蓋側后面，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傷口已經完全愈合，疤痕是的，明顯是長出來的新，有些紅腫。

“嗯，我自己來吧。”他低聲說道。

“我來吧。”云畫輕聲說道。

把藥倒在手上，又在他的疤痕上。

“需要多久？”云畫問。

“一……三分鐘。”他說。

云畫無奈，“到底多久？”

“最十分鐘。”他的聲音更低了，“我自己來吧。”

“行了，你跟我客氣什麼。”云畫笑，“這些年要不是你照顧我跟兜兜，我都不知道怎麼樣呢，現在也算是在報答了。”

周生北謙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我沒有想要你報答。”

云畫的手頓了頓，接著就又是一笑，“對，你沒有要我報答，是我自己想要報答了，可以了嗎周生先生？現在請安靜坐好，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十分鐘后。

傷痛緩解，周生北謙的臉也重新恢復過來。

他跟云畫說道：“今天的事真是謝謝了，我原以為自己一個人可以，現在看來，還是需要專業的看護，我會請看護或者助理陪著我的，不用擔心。不過，暫時可能還要拜托你，回去之后幫我把行李整理一下，讓你的保鏢給我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