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其實大公主在京城的名聲并不算好,但怎麼說都是皇家貴胄,人的劣里多總帶有一點趨炎附勢的分,所以,哪怕的那個“霓裳羽”社里還有個比名聲更臭的陸九斤,想要進社里來的世家貴婦們仍不知凡幾。
去孤貧院“一游”的那天,大公主竟號召了不下二十個貴婦同往。
作為“一日游”的導游,珊娘引著大公主等人來到孤貧院時,那孤貧院上下外潔一新的模樣,把常來常往的珊娘都給驚了一下。
卻是不知道,把大公主等人要來“參觀”的消息傳給洪夫人后,捐募會的眾人是何等的吃驚。話說自大周建國以來,靠科舉上位的文人們便一直和靠祖蔭庇護的勛貴之間有著很深的隔閡。兩邊的眷們也多只是維持著表面的往而已。和平民出的洪夫人等人不同,便是為了個好名聲,勛貴們也不會介意給窮人捐些財出來的,但若是們親參與進去,這些貴人卻是死也不肯弄臟自己的裳的。那洪夫人自來是個倔的,起初時,也熱滿滿地奔波于各世家貴勛間,希能夠說那些眷們出來幫忙,可因不懂得拐彎抹角,不僅沒能達到的目的,竟還落了個“狗不理”的外號,最后竟是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再沒有世家敢請上門作客了。如今得知珊娘竟然說大公主帶著一幫勛貴眷們前來孤貧院“參觀”,洪夫人怕錯失這次良機,竟是連夜安排著孤貧院里的人打掃房舍,收拾外,所以珊娘才會看出眼前這個整潔得有點過分的庭院。
全天下的孤貧院都一樣,都是依附于寺廟庵堂所建,且分著男院和院。珊娘帶著大公主們去的,自然是院。然后,等引著大公主進了二門,看到那些在廊下排得整整齊齊,一邊拘謹地著角,一邊又努力使自己不要顯得太過于膽怯的孩子們,珊娘又呆了呆……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的主意,洪夫人等人竟跟賣蘋果的似的,把那些長相面討巧的孩子們全都放在人前,而珊娘所認識的一些有殘疾,甚至看著有些嚇人的婦人們,竟全都不在這里。
只略一眨眼,珊娘便猜到了洪夫人等人的用意——確實也是,這些貴婦們原本對孤貧院都抱了偏見的,若真見到那些們覺不好的人,不定就再沒下次機會引著這些人來關注們了。
心里默默一嘆,指著一個躲在人群里的孩對大公主笑道:“大公主不是問,我那件裳誰給裁的嗎?就是。”
大公主歪頭往人堆里一瞅,便只見一個瘦瘦小小,頭發微黃的孩,正漲紅著臉,一副拼命要把自己往人群里藏的模樣。
這孩子看著靦腆,卻可以說是五太太最為得意的一個學生了。跟著珊娘們一同來的五太太見那樣,便站出來替自己最鐘的學生解著圍,對珊娘笑道:“趁著這會兒涼,不如你帶大公主各轉轉吧,我先帶孩子們進去了。”說著,向著大公主行了一禮,又招呼著那些跟學刺繡的孩子們,領著們便要往偏院過去。
沈氏有心想跟五太太學刺繡,便跟在五太太后問道:“我能跟著去嗎?”
因沈氏家里跟林二夫人有著些七彎八繞的親戚關系,所以五太太也認識沈氏的,便和藹地攜了的手,笑道:“愿意來的都來吧。”
頓時,那些對玉繡興趣的,全都呼啦啦跟著五太太走了。
那些孩子們被五太太領走了一小半后,剩下的全都呆呆地站在那里,卻是不敢彈。珊娘知道這些貴婦里有好幾個養花的,便指著其中一個曬得黑黑的小孩道:“這孩子養得一手好蘭花。”又對那孩子笑道:“你領夫人們去看看你養的花可好?”
那孩子卻是個膽子大的,瞪著雙滿懷期待的眼問著珊娘:“夫人們會買我的花嗎?”
大公主不一抬眉梢,看向珊娘。
珊娘笑著向解釋道:“說是前些日子,有孩子把們繡的荷包送到山下的繡莊去寄賣,居然真賣掉了。這是這些孩子們頭一次自己掙到錢,想來是羨慕了吧……”
話音剛落,那孩子就用力地點著頭,點得人忍不住替那細細的脖頸一陣擔心。便有個婦人笑道:“快別點了,你這大頭小子的,看把自己點個倒栽蔥!”
那孩子憨憨地一咧,立時出那缺了塊門板的牙來。偏才一笑,忽地又想起缺了的牙,立時手一捂。那稚氣的作,頓時逗得大公主等人全都笑了起來。
人原就容易對孩子心,且這孩子雖然生得黑了些,但勝在天真無邪。大公主便招手過那孩子,一邊問著那孩子年紀,一邊隨那孩子去看養的那些花了。
而其他的貴婦們,在沒進孤貧院前,一個個據坊間的傳言,早把這些孩子想像一副戾氣十足的妖魔模樣,如今親眼看到這些孩子,不過就跟普通鄉村里的孩子一樣,且看著還更懂禮貌一些,一個個便漸漸地放下了戒心,一邊說笑著,一邊隨在大公主的后,往后院過去了。
等們到得花房時,珊娘才發現,原說有事今兒不能來的林如稚竟也在。大公主是頭一次見到林如稚,便笑道:“竟是狀元郎的妹妹,幸會幸會。”直說得林如稚一陣臉紅。大公主則笑道:“林先生大才,竟教出一個狀元一個探花,偏我五弟蠢笨,跟先生學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寸進。”
珊娘笑道:“五殿下又不下場科舉,若真要著他也下場,他大概也會認真學了。”
“對!”大公主立時附和一聲,又回頭對陸氏道:“說起來,包括你家那位,都是日子過得太順當了,小小年紀就承了爵,倒他們沒了進取之心。倒不如這些孩子,一無所有,才知道用心用力。”
們這里說著五皇子時,不免有聽說過之前珊娘和五皇子“緋聞”的人,悄悄拿眼看著珊娘。不過多數人觀察了一會兒,見珊娘那般落落大方,也就信了他倆果然是被人中傷的,只有數別有用心的,心里的想法便不能為外人所道了。
只聽陸氏忽然問道:“對了,五殿下今年也該有十八了吧?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宮里可有說法?”
大公主立時一聲冷笑,道:“那位倒是看中了一個,可惜老五相不中。”說著,忽地看了珊娘一眼,笑道:“你可知道是誰?”
珊娘搖搖頭,笑道:“我來京城才不過半年,又認得幾個人。”
“這人你還真認識。”大公主冷笑道,“是你妹妹。”
珊娘一愕,正想著家里哪個妹妹份能夠夠到五皇子,就聽得大公主又道:“袁家那姐妹幾個,依我看,沒一個好的,全都老太太給養歪了……”
珊娘這才恍然,原來大公主說的是袁長卿的妹妹,嗯,堂妹,袁詠梅。
不過,心里倒是暗暗贊同著大公主的話。袁長卿同一輩的兄弟姐妹中,袁昶興和袁詠梅自是不說了,全不是個好的。便是他的兩個堂姐,其實多也有點長歪了的。
二堂姐袁詠蘭,人前看著是個極重義的,后來珊娘才發現,這位與其說是激四老爺這些年來對們母的照顧,倒不如說天里就有一種攀強凌弱的東西。對于比強、比地位高的,會本能地依附上去,甚至覺得服從位高位者是天經地義的事。而面對地位不如的,立時又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臉來。袁長卿未中探花前,在他們夫婦面前沒擺架子,直到袁長卿高中后,才對袁長卿略緩和了些,卻仍裝著個姐姐的款兒,在珊娘的面前更是立著大姑子的威風。珊娘向來是個不肯吃虧的子,明里暗里擺了這“大姑子'好幾道,才不敢再來惹。
而三堂姐袁詠竹……其實珊娘有點不知該怎麼對待才好。這位三堂姐,看著似乎是這家里唯一一個站在袁長卿一邊的,可接下來珊娘才發現,這位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同著袁長卿而已,當著人,卻是一點兒實際的事也不肯手幫忙的……說起來,的明哲保原也沒什麼錯,珊娘絕不會苛責不出面去幫袁長卿,可最珊娘覺不舒服的是,這位袁三姑娘明明自己懦弱著,不敢正大明地向著袁長卿,偏背著人的時候,又在袁長卿的面前表現出只有是一心向著他的模樣……
至于說袁昶興。也不知道袁長卿做了什麼手腳,他竟是至今還不能出屋子。珊娘問過一次,袁長卿只輕描淡寫地說他是寒氣骨,傷了基,要長期臥床靜養。
等到秋天時,袁昶興的傷寒終于好了,終于被太醫著允許下床時,他竟險些連路都不會走了。可等他終于重新能夠不靠人獨自站直了時,才發現,他那條斷過重新接上的,竟比另一條整整短了有一寸。
在袁家人的一陣飛狗跳中,新的一年到來了。
珊娘有點哭笑不得的是,引著大公主去孤貧院,原是想要引著更多人來關心這些孤貧弱小的,卻不想到了后來,大公主等人往孤貧院跑的次數竟比還要多。且如懷遠伯夫人陸九斤等幾個有錢有閑還熱心的貴婦,更是被林如稚直接拉進了捐募會去幫忙。
如今珊娘發現,在捐募會里仍和當初一樣,屬于那種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有空才去幫忙的,大公主和懷遠伯夫人等好幾位,則幾乎了捐募會里的常客了。特別是陸九斤。因洪夫人怎麼說都是年過五旬了,力明顯不如年輕的時候,而陸夫人卻是年富力強,且家里那況又不需要心,倒正好把力全都放在捐募會的事務上了。如今洪夫人正跟陸夫人協商著,擔下下一任捐募會理事長的職務。
珊娘于賬務,所以,和當初在梅山鎮一樣,到了一年一度的冬季募捐時,則又被分配去管了賬目。
如今做起這些事來,自是得心應手的,不一會兒就清理完了近幾日募捐來的品清單。正坐在那里和陸氏喝著茶說著京里的一些八卦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陸氏隔著窗欞往外一看,立時便看到了裹著黑裘的袁長卿,回頭對珊娘笑道:“你家里那口子又來接你了。”
珊娘跟著探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忙放下茶盞,一邊理著擺,一邊對陸氏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陸氏揮揮手,又不無嫉妒地道:“瞧這熱乎勁兒,果然是新婚燕爾。”
“下個月就整一年了,還新婚燕爾呢!”珊娘扶著門框回頭頂了陸氏一句,便掀著簾子出去了。
見出來,袁長卿趕快走幾步迎上去,一邊皺眉道:“不在屋里等著,出來做什麼?!看凍著!”說著,回手從六安手里搶過斗篷親自給珊娘披了,又道:“看這天像是要下雪了,你明兒還過來嗎?”
珊娘便知道,他是不想冒雪出門的——要說起來,袁長卿有個特別珊娘滿意的地方,就是他心里有什麼想法,總會在第一時間詢問珊娘的意見,而不是直接替做了主……雖然,如果珊娘的意思跟他的意思有點相違時,他會地做些安排,拐著彎勾著珊娘去改變心意……當然,有時候他能得手,有時候則像現在這樣,一眼就珊娘給瞧破了。
珊娘斜睨著他時,陸九斤也從屋里跟了出來,正好聽到袁長卿的話,便對珊娘笑道:“今兒清理了一批,新的大概沒那麼快過來,你明兒可以不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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