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夔在黃河一帶逗留到九月, 確保堤壩都修完了,他才功回京。
久別重逢, 隆慶帝險些沒認出自己的兒子。
趙夔沿著黃河奔波那幾個月,經歷過暴雨,但日曬的時間更多。離開京城時,寧王殿下白皙如玉, 如今歸來,他的臉已經曬了麥。趙夔本就高大魁梧,臉白時氣質更顯沉, 現在黑了,雖然還是那張冷臉,曾經的沉卻被剛毅沉穩取代, 就像一個不懂事的頭小子,終于長大人了。
隆慶帝就是這麼想的!
他最希看見的就是二兒子的蛻變,今日心愿得逞,兒子從兇變了真正的龍子, 隆慶帝眼睛一酸, 差點又想哭。
“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趙夔快走幾步, 跪在了隆慶帝面前。
隆慶帝欣地扶起兒子, 目不轉睛地打量起來,里念叨道:“黑了, 也瘦了, 吃了不苦吧?”
趙夔道:“兒臣不苦, 多謝父皇給兒臣將功贖罪的機會。”
連續數月面對滾滾黃河天險,趙夔想明白了一些事,有些人是他必須除去的眼中釘,但他的眼里不該只有幾枚釘子,他要看的,是更廣闊的天下。
隨隆慶帝往里走時,趙夔看了眼太子。
太子朝他微微一笑。
往常趙夔定會視若無睹,今日,他回了太子一個類似的笑。
太子臉上無于衷,心卻瞬間繃了起來,到了來自二弟的挑釁。
太子記得很清楚,上輩子這個二弟本沒有去治理黃河,父皇聽從大臣們的建議,堵塞北流,致使黃河東流河道決堤,兩岸百姓災嚴重。為何今年二弟堅持疏通北流?因為二弟與他一樣,都是重生的!
太子后悔極了,后悔自己不該懷疑二弟是否重生,后悔自己不該將這立功的大好機會讓給二弟!
前世二弟殘忍好殺,故而臣子不停地上書彈劾,父皇也從未過改立太子的念頭,現在二弟的兇名徹底變了英名名,既有戰功又有治理黃河之功,如果二弟繼續偽裝下去,臣子們會不會覺得二弟比他更勝任太子,父皇會不會……
秋日明,太子卻遍生寒,看眼乾清殿,他轉走了。
隆慶帝命人端茶倒水,興地打聽兒子在外面的食住行,此時的隆慶帝,就像一個普通的……母親,兒子一回家,他有無數的問題想問。
趙夔不厭其煩地回答,隆慶帝夸他立了大功,趙夔沒有謙虛,但也沒有獨攬功勞,誠心地夸了隆慶帝一通,若非隆慶帝舍得大開國庫,趙夔空有雄心壯志沒有人力財力,也對付不了洶涌的黃河洪災。
誰都喜歡聽好話,隆慶帝被兒子夸得飄飄然,也覺得自己是個千古大明君。
“還有曾外祖母,兒臣出發之前,曾與曾外祖母就治河有番長談,曾外祖母見多識廣,兒臣益匪淺。”趙夔一連提了好幾個地方的功臣,最后還把蕭老太君夸了一通。
隆慶帝一直都很敬蕭老太君這個外祖母,現在兒子也看重長輩了,隆慶帝高興的,懂得孝順的孩子都不會太差。
“你離開這麼久,有沒有想阿鸞?”提到顧家,隆慶帝低聲音,調侃兒子道。
趙夔還真沒怎麼想,他要娶顧鸞當王妃,一是父皇催婚催的急,二是顧鸞越來越可,再過兩三年就能嫁人了,趙夔覺得顧鸞是他唯一愿意親近的姑娘,故而求父皇做主。但,此時的顧鸞才十二歲,在趙夔眼里依然是個孩子,趙夔怎麼可能會生出什麼男方面的思念?
“兒臣忙著辦差,沒有閑暇考慮兒長。”在隆慶帝期待的目中,趙夔如實道。
隆慶帝覺得很沒意思,想當初他剛遇見湘兒時,一個早朝的功夫不見,他都想的不行,兒子的心還是不夠暖和啊。
“既然老太君幫了你那麼多,你休假這幾日,挑一天去探探老人家。”隆慶帝囑咐兒子道。
趙夔點點頭。
隆慶帝看著兒子那張不解風的臉,忍不住又問:“有沒有給阿鸞帶禮?”
趙夔:……
都說了他忙著巡河,哪有心思想禮?
不過,趙夔突然想起來,他確實帶了一樣好東西回來。
“孟津的黃河鯉魚味道鮮,兒臣特拉了兩車回來,準備獻給父皇。”趙夔吃魚,黃河鯉魚很合他胃口。
隆慶帝嫌棄地道:“朕什麼魚沒吃過,不用你孝敬,把朕那份拉到侯府去!”魚就魚吧,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因為隆慶帝的這番話,過了兩日,趙夔去承恩侯府探蕭老太君時,就拉了一車專門用黃河水養著的活潑跳的黃河鯉魚。
對于侯府這樣的權貴人家來說,這份禮可夠新鮮的。
歪打正著,蕭老太君剛看到那些魚,口水就地冒出來了,年輕時候在黃河邊住過,最吃的就是黃河鯉魚,回到京城后,雖然京城菜市也有號稱黃河鯉魚的,可蕭老太君嘗起來,總覺得味道不對。
趙夔送金銀珠寶,蕭老太君笑笑就是,趙夔送黃河鯉魚,蕭老太君眉開眼笑,親昵地留趙夔晌午在侯府用飯。
趙夔欣然應允。
距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趙夔陪蕭老太君下棋,下著下著,趙夔就走神了。不來顧家,他真不怎麼想顧鸞,如今來了,趙夔就想看看小丫頭。
然而蕭老太君早就命人傳下去了,不許孩子們來萬春堂搗,尤其是顧蘿、顧鸞這兩個未出閣的姑娘。顧蘿畏懼趙夔的兇名,并不敢來,顧鸞躲趙夔還來不及,早在聽說寧王登門時,顧鸞就回閨房了。
顧庭卻十分仰慕再次立功的二表哥,早上的功課結束后,他領著弟弟莊哥兒過來拜見二表哥了。
因為顧庭不怕趙夔,莊哥兒以哥哥為榜樣,也不怕趙夔,好奇地問二表哥黃河里有沒有吃人的妖怪,一句話就把蕭老太君逗笑了。
趙夔道:“沒抓到妖怪,只網了一些鯉魚。”
莊哥兒眼睛一亮,拉著哥哥跑出去看黃河鯉魚了,趙夔以陪兩個表弟為由,暫且離開了蕭老太君的視線。
趙夔拉了一車的鯉魚來,萬春堂專門騰出一間廂房養魚,顧庭畢竟是年郎了,看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趣,莊哥兒依然津津有味。
顧庭嫌這邊有魚腥味兒,出去了。
趙夔走到莊哥兒邊,低聲道:“你四姐姐喜歡吃魚嗎?”
莊哥兒認真地想了想,點點腦袋,四姐姐最吃魚頭了。
趙夔朝水中的大鯉魚揚揚下,道:“黃河鯉魚乃人間味,莊哥兒要不要你四姐姐過來一起吃?”
莊哥兒有什麼好事都會惦記姐姐,聞言馬上道:“要,我去二姐姐、四姐姐!”
趙夔笑了笑。
莊哥兒扭頭就往外跑,外面顧庭問弟弟瘋跑什麼,莊哥兒只答要姐姐們一起來吃魚。
趙夔若無其事地,與顧庭繼續去上房陪蕭老太君了。
“莊哥兒呢?”了個曾孫,蕭老太君隨口問道。
顧庭笑:“去姐姐與阿鸞過來吃魚了。”
蕭老太君哭笑不得:“這傻孩子。”上這麼說,蕭老太君目卻不著痕跡地在趙夔臉上轉了一圈,雖然沒看出什麼破綻,但蕭老太君就是覺得,莊哥兒突然去姐姐們,應該與趙夔有關。
經過治河一事,蕭老太君對趙夔確實改觀不,但再怎麼改觀,也改變不了趙夔的特殊份,改變不了趙夔與太子的敵對關系。無論如何,蕭老太君都不會讓乖巧的小曾孫給趙夔這個危險王爺。
讓蕭老太君欣的是,莊哥兒自己回來了,兩個姐姐都沒過來。
蕭老太君再次窺趙夔。
趙夔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男人臉上不再有曾經的沉,可蕭老太君還是心里一突。
臘月里,蕭老太君將孫媳婦俞氏了過來,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年后阿鸞就十三了,你與崇嚴仔細,趁早替阿鸞定門婚事。”
俞氏大驚,疑地問道:“祖母,這,是不是太急了?”
明年開春,大姑娘顧蕓出嫁,的阿婚期定在秋天,長出嫁在即,俞氏本就不舍,又怎麼忍心早早地為年的次安排婚事?
蕭老太君看眼窗外,目復雜地道:“如果我沒看錯,寧王似乎有意阿鸞。”
俞氏臉陡變,寧王從小心狠手辣,雖說今年似乎有所收斂,可骨子里怕還是那頭兇,小兒心單純,與寧王是一萬個不配,更不用說寧王與太子勢如水火的關系了。
“孫媳懂了,今晚孫媳就與侯爺商量。”俞氏心驚膽地道。
是夜,俞氏將蕭老太君的擔憂轉告給了丈夫。
顧崇嚴神凝重,祖母是他最敬佩的子,既然祖母那麼說了,顧崇嚴就毫不懷疑,趙夔那小子,果然盯上他的小仙鳥了。
“事不宜遲,最晚阿出嫁前,阿鸞的婚事必須定下來。”
稍作沉思,顧崇嚴作了決定。
俞氏靠在丈夫懷里,愁得腦仁疼,小兒必須要早定婚事了,然而倉促之間,他們能為兒找到最合適的夫婿人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