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軼一愣過後，兩排白牙鋥地一閃，出個笑來：“你想啊？缺保鏢？”

還在那兒裝傻。

許懷詩花了多大的勇氣才捅破這層窗紙，這下氣噎了，拿起桌上的卷子就往包裏塞，一邊說：“是，我缺保鏢，你缺心眼！”

罵完起就走，一把推開茶店的門，被冷風激得打了個哆嗦，剛往外走了兩步，忽然被後什麽人一把拽住了手。

寬厚的手掌包裹住的手腕，認得這個，其實並沒有上說的那樣糙。相反，在四麵呼號的冷風裏，它有一點溫暖。

許懷詩頓住腳步，然後聽見後人語速緩慢地說：“我想。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學。”

就像一羽拂過耳廓，很輕，卻因為靠近耳，在的聽覺世界產生了巨大的響。

不是“我喜歡你”，也不是“我要和你在一起”，而是“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學”。

短短十個字，卻是這個年紀能給予的，最珍貴的誓言。

許懷詩沒有回頭。這一刻，目之所見都了特寫鏡頭。

街上來來往往著的，行匆匆的人們；對麵報刊亭邊正在等人的，穿紅的孩子；緩緩朝這邊駛來，最後停靠在斜前方站臺的19路公車。

還有，從眼前慢慢飄下，落上鞋尖的一片白。

跟著低下頭去，眼看它轉瞬融化雪水，文不對題地說：“下雪了。”

“嗯。”趙軼抬起頭，向頭頂紛紛揚揚落下來的白，“下雪了。”

*

元旦假期過後，全年級的老師都聽說，七班有個不學無的男生轉了。

最開始，消息是從宿管裏走的。

有天晚上阿姨查寢，聽見二樓男生宿舍的臺傳來說話聲，怒氣衝衝殺上去，卻看見趙軼頂著個黑眼圈，打著手電在那兒背“和平統一，一國兩製”。

第二天，阿姨抹著的淚水找上七班班主任。

班主任正慨歎，一問姓名，臉卻黑了下去：“您別被那小子騙了，他政治課本裏夾著課外書呢。”然後就把趙軼到辦公室教育了一通。

趙軼也懶得反駁，一邊在腦子裏默背曆史，全程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敷衍過去，出門時候上曆史老師，突然問：“老師，世界上第一輛汽車哪年發明的來著？”

曆史老師一愣，說：“1885年。”

他右手握拳，往左手掌心一敲：“對，是“你爸爸我”發明了汽車……”

滿辦公室的老師麵麵相覷，曆史老師緩緩扭頭，看著趙軼風風火火走遠的背影，難以置信地扶了一下眼鏡。

一次可能是巧合，但接二連三有關趙軼的“榮事跡”傳到辦公室，連班主任都不得不信了。

直到臨近期末考的一天，數學老師在課前五分鍾到達教室，準備分析試卷，卻聽見趴著打瞌睡的趙軼吼出一句夢話：“你放屁！烏蘭托明明是溫帶大陸氣候！”

那之後，班主任徹底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懷疑這孩子學習力太大，給整瘋了，於是在周五傍晚放學時間來了趙軼的媽媽。

學校裏大部分學生都回了家，還有一些高三生自主留堂學習的，趙軼也在其中。

班主任和趙媽媽在辦公室談完，一路憂心忡忡走向教室，到了七班窗邊，忽然聽見一個聲：“你輔助線都添錯了，當然解不出來，這題該這麽添……”

兩人下意識放輕腳步，從窗往裏探看，一眼見後排一個穿校服的生搬了把椅子坐在趙軼旁邊，正低頭往卷子上畫輔助線，畫完偏頭看他：“這樣懂了沒？”

趙軼“哦”了聲：“好像懂了，我再試試。”說著拿過筆開始推演，三分鍾後猛拍一下桌板。

生嚇了一跳，拍著脯瞪眼看他：“你幹嘛啊？”

趙軼欣喜若狂：“我算出來了，真是45度！”

“這麽簡單的題，激個什麽勁……”覷他一眼，瞥過頭卻彎笑起來，等他看向，又重新板好臉，兇地說，“還有哪道不會，趕問，我要回家了。”

窗邊兩個大人對視一眼，悄聲走遠了去。

許懷詩講完一張數學卷，太已經落山了。

看背上書包往外走，趙軼喊住：“你怎麽回家啊，打車？”

“打車不安全，我媽不許，我還坐19路。”

“那我送你去車站，等我一下。”

“矯什麽，我不認路啊？”許懷詩“嗤”他一聲，先一步離開了教室，走到校門口，忽然聽見後風聲呼嘯，接著，趙軼連人帶自行車停在了麵前。

他氣籲籲說：“你等我一下了。”

許懷詩眨眨眼：“你自行車什麽時候加的後座？”

“都快一個月了，你那眼睛天就看著你識燦哥哥是？”

“……”

這有什麽可比嗎？

許懷詩下一揚，故意氣他：“對啊，因為你騎兩個子的自行車，人家開四個子的卡雷拉。”

趙軼“嗬”出一聲：“卡雷拉？我家開雷文頓。”

“你可別吹了，這種全球限量的豪車來過一次，第二天你就全校聞名了，這都快三年了，我怎麽沒聽說過？”

“那是我家低調，真要來了，我邊還不得天圍滿鶯鶯燕燕的，多影響我學習？”

顯然是聽他扯皮扯慣了，許懷詩完全不信：“你當拍電視劇呢？”

趙軼懶得再說，“嘖”了一聲：“你上不上來啊？”

轉頭就走：“不上，冷死了，還不如走路暖和。”

趙軼攔住，摘下脖子上的圍巾，把連脖子帶臉裹了個嚴實：“快點，末班車還剩五分鍾了。”

許懷詩低頭看了眼手表，“啊”了一聲。

原來是這樣才非要送。

一下跳上他後座：“你早說呀，還在這兒跟我閑扯什麽霸道總裁狗劇，快快！”

“嫌慢？那你自己坐穩就行。”

他一踩腳踏飛騎出去，許懷詩子一歪，猛然抱他腰：“你殺人啊！”

趙軼被抱得氣都不過來了，衝後吼：“你才是要殺人！”

三分鍾飛馳到車站，完全沒有電影《甜》裏那種不不慢的浪漫，兩人都是氣籲籲。

許懷詩把圍巾摘下來，剛要遞還給他，忽然遠遠看見一輛銀灰跑車駛近了來，停在他們麵前。

說曹曹就到的雷文頓？

愣了愣，眼看車窗搖下，一個人的臉了出來，有點眼。

趙軼接圍巾的作頓住，驚訝地說：“媽你怎麽來了？”

許懷詩：“……”

臉有點疼。

以及，是不是又要被誤會早家長了？

趙軼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趕解釋：“媽我沒有……”

“我知道。”趙媽媽卻笑起來，看向許懷詩，“懷詩是嗎？上車，阿姨送你回家。”

“……”

那個上回還在警局門口，用“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眼神看著的阿姨，此刻的目變了——“這小姑娘真伶俐，想帶回家做兒媳”。

看看趙軼，見他也一頭霧水，慌忙擺手：“不用了阿姨，我等的車就快到了。”

趙媽媽微笑：“你坐幾路？”

“19路。”

“我剛看到末班車開走了。”

許懷詩低低“啊”一聲，又看趙軼。

趙軼努努下：“上去唄。”

“哦”一聲，跟趙媽媽道謝，上車後覺得哪裏不對勁，指著趙軼問趙媽媽：“阿姨，我坐了您車，那他……”

這車沒有後座啊。

“平時家裏也不接送他，騎車鍛煉，他自己會回去。”趙媽媽說完，微笑踩下油門。

許懷詩反應過來，把取暖的圍巾丟出去給他。

圍巾順著一千五百萬的豪車風飛來，糊上趙軼的臉。

他差點沒窒息，一把扯下，抬眼卻見一輛19路姍姍來遲，停在了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