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跟蘇建州說話這會兒旁邊何姨，何宗熙還有張媽都在。

何姨在窗前坐著，何宗熙在壁柜那兒站著，張媽上了茶之后就拿了個撣子到掃著，眼睛還不時瞥一眼蘇建州......住在一起這麼久，林婉華母對蘇若做的事張媽早就知道了，對這男人可不待見了。

蘇若大著肚子，他們可不敢就放蘇若跟蘇建州單獨說話。

大家好像都在各干各的事。

沒在看著他們。

但蘇建州卻有些如坐針氈，覺得大家都在豎著耳朵聽著他和蘇若的對話似的。

蘇建州今天來見蘇若是有事相求，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有些話他可拉不下這個臉來說。

他神萎靡頹喪，看起來有點可憐，道：“若若，我已經被學校免職了。”

蘇若有些意外。

其實也不意外。

只是知道蘇建州好面子，還特意跑來跟自己說這麼一就有點奇怪了。

看他一眼，“哦”了一聲，就不出聲了。

蘇建州轉頭看了看何姨和何宗熙他們一眼，有些艱難道：“若若，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能跟你單獨說一會兒話嗎？”

蘇若很耿直的搖了搖頭，道：“就在這里說吧，何姨他們都不是外人，我現在的況，他們也不讓我單獨在哪兒，怕出什麼事他們不在我邊。”

蘇若說的很溫和平淡。

但蘇建州卻是聽得一張老臉燒了起來。

“他們不是外人”“不讓他單獨在哪兒”，他這個父親是不是連個外人都比不上？

蘇建州看著面前這個兒。

明明很悉，但仔細看，卻發現其實已經很陌生了。

他嘆了口氣，道：“你現在狀況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蘇若搖頭，道：“沒有，一切都很好。”

說著就輕吸了口氣，道，“蘇同志，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每天午飯前都要睡一會兒的，如果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你坐一會兒，我就回屋里去了。”

“阿若，”

蘇建州看著蘇若起，再看到真的起打算離開，全都繃了起來，嚅嚅了好一會兒，終于艱難道，“阿若，你能借我一些錢嗎？”

蘇

若站住了腳步。

這回真是十分詫異的看向了蘇建州。

就算發生了那麼多事，再疏離，但那麼多年反反復復的希失，對他的了解還是很深刻的。

蘇建州是個學者，一輩子的面生活，十分的好面子。

生活上要求很高，但卻不會去理柴米油鹽......那些都不是他一個技學院領導應該心的事。

所以他把錢都給林婉華去打理一家子的生活......林婉華說不夠，他就從蘇若媽媽的金庫里取出來補。

他竟然漲紅著臉跑過來跟借錢？

蘇若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道：“多錢？”

“五千塊，不，”

蘇建州咬了咬牙，道，“八千塊。”

他來之前算好的，至也要五千塊錢才能填了林婉華以前收賄賂的窟窿，還有林婉華醫院的那筆醫藥費，還掉家里欠下的一些債，再幫蘇振運作一下給他找個工作，找一個住安定下來......他沒了技校校長的位置，原先學校分的房子自然也不能住了。

但想到林婉華還在醫院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院，那就是一筆無底。

還有家里的生活......一直租著房子到底是個問題，還是應該買個房子。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知道，八千塊錢對別人來說是很多錢，但對蘇若來說，卻著實算不得什麼。

蘇若：......？？？

不僅蘇若一臉的震驚。

另一邊，張媽的撣子也“啪”一聲敲在了一個花瓶上，還有何宗熙手上都是一頓，目都看了過來。

只有何姨倒還好，看了一眼過來就一臉平靜的繼續做著手上的針線。

就算蘇若對蘇建州后來的生活不興趣，也忍不住出聲問他，道：“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難不還想拿錢打點，繼續回去做校長？

怕不是傻。

這點敏度都沒有還做什麼校長？

想了想，又道，“蘇同志，我是不是聽錯了，別說是南城，就是在省城，你知道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普通家庭的收是多嗎？也不過是二十多塊錢，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雙職工家庭也不過就是四十多塊錢，他們要不吃不喝，存上二十年才能存到八千塊錢......事實上，現在一個普通家庭，家里能有個幾百塊錢的存款就不錯了 ，你開口就跟我借八千塊？”

你腦子壞掉了嗎？

還是做了幾十年校長做傻了？

蘇建州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道：“阿若......”

你也知道那是普通人家。

對你來說，你媽留下的那些首飾和金條，隨便拿出一些就不止這個數了......

他深吸了口氣，道：“阿若，過去這些年林婉華收了不賄賂，雖然是收的，但到底是仗了我的名義，不管怎麼樣，這些錢我是必須都要上去的。還有阿振，因為了這些事的連累，學校那邊的工作也沒了，還有家里的房子學校也收回去了......我需要拿這筆錢，把里外的事都安頓了。”

到底沒好意思說出要幫林婉華醫藥費的事。

事實上，那也是一個大頭。

他當然也不愿意來找蘇若借錢。

可是在生活面前，你會發現原來所有的面和尊嚴原來是要靠金錢來維持的。

當醫院用不屑的語氣惡聲惡氣的催著你錢，不錢就要將林婉華扔出去，當吃了一頓很可能沒有下頓，當原先尊敬你的人跑來跟你高高在上的要債時......你還有什麼面可言呢？

這段時間，他好像已經嘗遍了這一輩子也沒嘗到過的冷眼，不屑和嘲諷。

本來他可是人人見到都會恭敬的喊一聲“蘇校長”的人啊。

而找蘇若拿錢，已經是他能想到的，維持基本的面和良好的生活最不傷臉面的做法了......更何況媽的那些錢，還是他親生到手上的。

可蘇若覺得莫名其妙。

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累，就走到一邊扶在了椅子靠背上，道：“蘇同志，你做校長也這些年，我想你的積蓄都拿出來，應該也能填了這些窟窿了吧？至于房子沒了什麼的......你校長的位置都沒了，還留在城里做什麼？爺爺老家那里，不還留了老宅子嗎？還有......”

蘇若深呼吸了一下，道，“我記得，我媽曾經也送過你不值錢的東西吧？你把那些東西賣了，也值不錢。蘇同志，如果你是吃不上飯，我可能會每個月給你一些贍養費......但你一開口就借八千塊錢，你恐怕忘了你還欠我多錢吧？”

說完覺得有些煩躁。

他不會生活難道還要來教他生活不？

轉就對張媽

說，“哎喲，張媽，我，我好像肚子有點不舒服......”

張媽嚇了一跳，扔了撣子就跑了過來，扶著蘇若道：“哪里，哪里不舒服？別急，深呼吸，跟我說說現在的況。”

蘇若扶著張媽的手，只覺得腹中一陣劇痛襲來。

張媽教著慢慢調整呼吸，再幫慢慢按著，這時何姨和何宗熙，還有不知道何時站在了門口聽著里面說話的果果也已經沖了過來。

不過這疼痛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但也足夠蘇若出了滿頭的汗了。

靠在張媽上，深深地吐了口氣。

張媽這時才有空回頭惡狠狠地瞪了蘇建州一眼......要不是現在阿若不能刺激，真想拿著撣子把這沒臉的東西給趕出去。

何宗熙道：“阿媽，張媽，我要不要現在送嫂子去醫院？”

何姨皺了皺眉，道：“外面下雪路不好走，再等等看。之前則城不是留了一個產科醫生的電話嗎？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就打電話過去問問看......反正醫院也離得近，讓他過來看看也行。”

又吩咐張媽，道，“你先扶阿若去床上躺一會兒，幫稍微按一下，歇一會兒再扶起來走走。”

張媽應了就扶了蘇若往房間里去了。

果果當然也跟著他媽去了房間，不過走了幾步又轉回頭，看著蘇建州很認真道：“我爸跟我說，如果我媽要是生了一個妹妹，我跟我爸都要寵著，照顧，以后賺錢給花......為什麼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一樣呢？我媽小時候你找了個壞人三番兩次的害不，還花外婆給我媽留下的錢......現在自己沒用，日子過不下去了，還要跑來找我媽要......那麼多的錢？”

他比劃了一下，道，“......說什麼借錢啊，你清楚得很，就是不會還的要錢......你兒子沒了工作，你兒子沒地方住，那不是你跟他的事，為什麼要找我媽要錢啊？”

說完就微仰了下輕哼了一聲才轉頭去了房間。

何姨看著面上紅得快要滴的蘇建州，臉冷漠。

蘇若可能還完全看不這個人為什麼還好意思找來要錢，但經歷過沉沉浮浮的何姨卻知道。

因為貧窮和塵埃會把一個人在順境時包裹的那一層鮮亮的外徹底碎。

道：“走吧，

你的日子并不是真的過不下去，什麼樣的境和能力就過什麼樣的日子，不要一直靠著別人過著本來就不屬于自己的富貴生活，一朝打落原形就不了......但凡你對蘇若還有一點關心，就不該在快生產的時候跑過來找要錢。”

說著又輕哂。

什麼但凡他對蘇若還有一點關心......但凡他真有一點心，當年也不能把蘇若扔到鄉下之后就在林婉華的枕頭風之下，對不聞不問。

這麼多年，本來那些父之怕早就被各種恐懼，愧，不能面對自己的疚給腐蝕得分毫不剩了。

說不定他現在落于此等境地，心底深甚至未嘗不怪責怨恨蘇若......因為是的歸來毀了他的一切。

如果有的選，他肯定愿回不來。

嗐，不用如果，當初他不就已經選過了嗎？

******

房間，何宗熙給產科醫生打了電話。

張媽則是一邊給蘇若小心地按，一邊安，道：“你這心里不是清楚得很，那人啊只要回鄉下，日子也能過得好得很，就打發了他走了算了，跟他那樣的人什麼氣？”

蘇若輕笑，搖頭道：“我沒有生氣，剛剛只是湊巧了......唉，這孩子也是時候出來了，張媽你早上不才將將說過，看到下雪了，說不定就想要出來了......”

剛剛陣痛之后早就把蘇建州拋到了腦后。

不過說到這里本來心還好好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眼睛有點發酸，低聲道，“唉，不知道邊境那邊有沒有下雪，如果下雪的話，打仗豈不是更難了......他其實很想看到孩子出世的。”

知道他有多想。

可現在是不可能了......甚至不敢去想更多的。

大概這時候人就是特別善吧，說著話眼睛就已經蒙上了一層霧氣。

“不會，邊境那邊天氣熱得很，”

何宗熙打完電話打斷，道，“就則城那，估計就是一件單軍裝就行了。”

說完又道，“醫生說這才是開始，孩子沒那麼快出生，先暫時不用去院，他一會兒就過來看看。哎，你們給孩子取什麼名字沒？沒有的話，我給他取一個。”

他其實就是說笑，轉移的注意力。

蘇若果然就忘了剛剛的酸楚，笑道：“沒有，但肯定不能讓你 取......你要想給娃取名，就聽張媽的話，趕找個對象自己生。不過，”

了肚子，笑道，“大名還沒有，等則城回來了再給取，但我已經想好了小名，就南南，男孩孩都能用。”

“這名字好，”

何宗熙笑道，“以后再生，還可以東東，西西，北北，省事了。”

蘇若：......

張媽啐他，道：“要生你自己找對象生去，當生娃是生小豬仔呢。”

果果有點忐忑，話道：“阿媽，我還想花花呢，我是果果，不是該花花嗎？葉子也行啊。”

“葉子也可以，”

花花就算了吧。

蘇若笑道，“你自己隨便，誰還管你了啊。”

果果：......好險，還好沒我找對象自己生......

作者有話要說：果果，你小腦瓜想得也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