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只有偶爾才會想起那些事。

馬上就要高考， 不允許自己太過分心在這上面。

安定下來之后就開始認真復習。

參加了俞晚的妹妹俞翎的那個學習互助小組。

那是軍區所在的公社里一起報名參加高考的知青組織的。

他們爭取了公社領導的支持，就在公社中學清出了一間廢棄的課室， 每天誰有時間就可以去學習，還特地請了一位省里下鄉的高中老師， 每天固定過來給他們補習一個小時的功課。

小組學習氣氛濃厚，大家都爭分奪秒的學習， 在那個老師的幫助下， 一起制定學習計劃，互相監督，互相激勵。

蘇若很喜歡小組的氣氛，反正公社中學離軍區家屬大院還很近， 在家里也沒什麼事，就每天下午都跟俞翎一起過去聽那位老師講課，跟大家一塊兒學習，有什麼問題或者問老師，或者大家一起討論，激發思維，這樣真的比自己一個人在家看書進步要快得多。

而跟其他人相比，蘇若基礎知識扎實， 也不藏私， 別人問問題都很耐心解答， 所以大家也都很喜歡。

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的劃過去。

十一月底的時候俞翎冒了， 所以缺席了學習小組， 蘇若就每天吃完午餐自己走過去。

這日蘇若跟一個趙進的男知青討論完一個作文題， 看看時間該去兒園接果果了，就收拾了書包跟大家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沒想到出門走了才幾步，正準備下樓梯卻被趙進住了。

趙進住了蘇若，走了過去，道：“蘇同學，你住在哪里，我正好也要離開了，要不我送送你吧？”

蘇若原本還以為趙進是有什麼學習上的問題問，沒想到竟然說是要送送。

有些意外，不過看他表自然，便也沒多想，笑道：“不了，不過就幾步路，一會兒就到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其實也不是幾步路，得走二十分鐘吧，但雖然大家心里沒什麼，可一對青年男一起走，被人看見總是影響不好。

趙進也沒有太失，他笑了一下，道：“那就一起出學校吧。”

這個蘇若也不太好拒絕。

這就一條路，兩人都要離開，總不能不讓他走吧？

蘇若說了一聲“好”，兩人就一起往外走，趙進就一邊道，“蘇同學，我看你的基本知識很扎實，這次考試肯定沒問題，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理想的學校想要報的？”

說完像是怕蘇若誤會，苦笑道，“我也是在茫然中，想要聽聽蘇同志的意見。”

現在高考是考前填志愿，可偏偏這是第一年恢復高考，大家既沒有往年學校的錄取分數作參考，也不知道競爭狀況，甚至連考題會是什麼形勢，什麼樣的難度都不清楚，總之就是一無所知，所以填報學校這個還真是令大家都很茫然。

蘇若也很理解。

道：“我應該會報省城的大學，但學校還要再考慮考慮，不過趙同學的數理化基本功也很扎實，應該能考到理想的學校的。”

青大是全國知名的學校，雖然蘇若自信，但正如顧軍長的夫人曾姚紅所說，今年剛剛才恢復高考，名額不多，但卻有積了十年的考生參加考試，而且大家經歷上山下鄉，都有很強的毅力和決心，尤其是這段時間和這些知青接，蘇若一點也不敢小瞧別人的實力。

這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公社呢。

趙進聽這麼說提著的心先放了下來。

是報省城的大學就好。

他笑道：“我想報考青大，不過原來我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這段時間還多虧蘇同學幫我分析作文題，讓我進步很大，不然有語文拖后，我是肯定不行的。”

蘇若道：“趙同學不用這麼客氣......”

“阿若。”

蘇若說著話正準備下樓梯，冷不丁就聽到了一個悉的喚聲。

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茫然的抬頭看了看，就發現另一邊上樓的拐角正站了一個人。

竟然是韓則城。

蘇若一喜，他怎麼過來了？

忙跟趙進打了聲招呼，就已經快步走到了韓則城前面，仰頭看他道：“你怎麼過來了？”

笑容歡喜。

韓則城看到眼中不加掩飾的喜意，剛剛郁結的心總算稍微好了些。

他道：“今天事都理完了，就過來接你。”

事實上他平時也很想過來接。

只是平時都是跟俞晚的妹妹俞翎一起過來一起回去，讓他不好來接。

他說完就看了一眼后面看到他還沒來得及收回臉上詫異和許敵意的趙進，道：“阿若，這位是你的同學嗎？”

蘇若這才想起自己還是跟同學一起的......一起學習，也算是同學吧。

回頭，“嗯”了一聲，就介紹道：“對，韓大哥，這是趙進趙同志，是紅橋農場那邊的知青，這次也報名參加了高考，和我們一起學習的。”

又跟趙進介紹韓則城，道，“趙同學，這是......這是我的人韓則城同志。”

趙進：......？？

......人？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不到二十歲小姑娘般的蘇若竟然已經結婚了。

不......人，是弄錯了吧？

或許只是對象而已。

他喃喃道：“蘇同學，這是你對象吧？”

人可不是隨便說的。

韓則城本來在聽到蘇若跟那男知青介紹說他是“人”的時候面已經緩了下來。

可是聽到趙進這麼一句話那臉立即又沉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趙進，趙進只覺得好像被什麼寒流掃過一般，全都起了一陣冷意。

蘇若最一開始說出“人”這個詞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可說出來就覺得也沒什麼。

大概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

看到趙進吃驚的表還有些好笑，道：“嗯，是人，我們結婚已經五年了。”

不過好笑歸好笑，韓則城來了，可不打算邀請趙進和他們一起走了。

道，“趙同學，那我跟我人就一起先走了，明天再見吧。”

說完就又轉頭看韓則城，高興道，“韓大哥，我們走吧。”

仰著頭看他，兩眼彎彎，帶著笑意，顯見得是很開心。

是因為他過來接所以很開心嗎？

韓則城這樣想著，先前乍見到跟一個男同志有說有笑而十分堵在口的緒就總算消退了許多。

他手接過抱在懷中的書，看到有一縷頭發遮住了臉頰，無視一旁看著他們已然有些失魂落魄的趙進，就又手替撥了撥，道：“走吧。”

兩人下了樓梯走在場上，他似乎隨意問道：“剛剛那個是你們學習小組的同學？”

蘇若“嗯”了一聲，道：“嗯，是的，他是省城過來的知青，父母是中學老師，數理化很好，基本功特別扎實，就是語文差了些，作文也不行，聽說這次高考作文會占大頭，所以他這樣偏科還是很吃虧的。”

蘇若心好，話就多了些。

順著他的話說了說趙進，順帶著也贊了贊小組其他人的勤和學習況。

而韓則城聽得卻是一陣心堵。

好不容易因為剛剛因為他過來接的歡喜而撇開的緒又翻了出來......先前他看到跟那個趙進站在一起說話，看到趙進看著的眼睛里那毫不掩飾的慕之意，他就已經很不舒服了。

沒想到參加個學習小組，連人家的出背景學習程度都一清二楚了。

對人也太不設防了些。

而且他不舒服還不只是因為那個男知青。

而是因為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等上了大學，進一個更廣闊的天地。

到時候邊一定會有很多慕，跟志同道合的男青年，日日一起上課，一起學習，一起討論。

接久了，很難說不會發生什麼。

而他對他們兩人的本來就沒什麼信心。

不是他對自己得到的沒有信心。

而是他在邊的時間畢竟很，更何況兩人在一起可聊的話題也很有限。

現在的很單純，得到一時的容易，但想要維系卻可能很難。

更何況他們兩人的婚姻都是特殊況下的結合。

蘇若不知道他的心思，還在繼續說話，道：“之前我還覺得自己考青大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現在卻覺得有些井底之蛙了。”

“這些天接這些同學，雖然他們的基礎是差些，有的因為時間長，很多知識點都忘了，但他們卻有富的人生歷練，也有很強的毅力，重新拿起課本學起來也非常快，進步非常大，真的不可小覷。”

“這里還只是小小的公社，已經讓我有藏龍臥虎的覺，更何況這全國上下不知道有多這樣的呢，整整十年，是十年的同學來一起競爭，我現在都有些張了。”

是真的有些張。

不想再等多一年。

韓則城想說，他并不在乎能不能考上大學。

或者有時候他會偶爾冒出很自私的想法，希不去上那個大學。

但這個想法一冒出頭，就會被他死死摁下去，也對這樣的自己很嫌惡。

他道：“你也很勤。”

他當然知道是有多重視這次機會的。

蘇若便彎眼笑了出來。

他以前看這樣笑會心生歡喜，但現在卻心里堵得很。

他道，“你有想過要報什麼學系嗎？”

“文和藝系，”

蘇若笑道，“我打算報考青大的文和藝系。”

“文和藝系？”

韓則城有些意外，他道，“我記得你原來是要讀建筑系的，怎麼會想要改文和藝系？”

建筑系啊......

原先的確是打算學建筑系的，不過那主要是了爸還有袁伯母他們的影響。

爸是學建筑的。

袁家一家也都是學建筑的，袁爺爺還是早年的留學生，袁家可以說是建筑世家。

從小和袁家走得近，可以說袁伯母也就是舒姨把當親生兒一樣都不為過，在那里了啟蒙教育，也的確喜歡古建筑，所以那時候勸自己讀建筑系，就同意了。

可是這回仔細思考了卻想換一換了。

道：“我是喜歡建筑系的，但我仔細想過了，我主要是喜歡古文化和古建筑，還有古建筑修復，對建筑設計其實并不太興趣，所以可能文和藝系更對我的興趣好，因為建筑修復需要很多的文知識，反而建筑系學的東西像是建筑結構啊，建筑力學，建筑設備什麼的我并不興趣。”

韓則城“嗯”了一聲，心稍微好了一點。

但也就是一點而已。

他知道建筑系和袁家的淵源。

的前未婚夫，前未婚夫一家都是學建筑的。

******

晚上是蘇若煮飯。

本來家里的家務活基本上都是韓則城做，早餐也是韓則城早上出去跑步順便從食堂買回來，蘇若便堅持要自己做晚餐，韓則城說不需要，直接去食堂買回來就可以，或者他回來的早他做，但蘇若說每天復習功課腦袋會僵，做晚餐是一種調劑，韓則城便也隨了，只是他回來的早的時候，就會幫把所有材料準備好，就負責下鍋就行了。

而蘇若的廚藝并不怎麼樣，但喜歡折騰的花樣卻不，就很多時候都是好看不好吃，瞎搭配。

不過蘇若卻說做菜不是講究“，香，味”嗎？

做的菜和香都有了，也就是味道差了一點，但至煮了，以后也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都這麼說了，韓則城和果果還能怎麼辦？

不過一個月下來，也不知道是習慣了，舌頭麻木了，還是蘇若的廚藝真的進步了，現在韓則城和果果竟然已經覺得還可以了。

這晚吃的是松子糖醋魚，西芹百合和一碟桂花蒸豆腐。

韓果雖然嘀咕了一聲松子糖醋魚太甜了，桂花蒸豆腐只好看但味道卻不足，但父子倆還是很給面子的吃完了。

吃完飯蘇若像往常一樣招呼了韓果一邊聽收音機一邊看小人書之后，就繼續去了廚房看韓則城洗碗。

每天招呼完果果之后就看他刷碗，一起說一會兒話......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說他聽。

這好像都已經養了習慣。

看了一會兒，看他快洗完了才道：“你今天不高興嗎？”

韓則城聽言手上先是一頓，但還是利落的把最后一個碗刷完抹干放到了架子上，這才回過頭來看。

蘇若便接著道：“雖然你平時也是這樣，但今天好像特別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