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林珂的墓在B市市郊京山的一座墓園裡，沿途開車上去，路並不是很好走。顧淮越索把車停在山麓，一路走著上去。

這座墓園並不大，一眼去只有幾排墓位。嚴真和顧珈銘跟在顧淮越後，小朋友手裡抱了一束新鮮的百合花，一張小臉上難得有些嚴肅。

沒人能夠在此刻輕松的起來，嚴真亦是如此，雖然來看的這個人跟沒有任何關系。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林珂的模樣。

顧淮越說是個被人寵的小公主，那麼在想來，就應該是那種燦爛，青春洋溢，縱使笑得驕縱也不會討人嫌的那種，就像沈孟一樣。出好，家世好，注定是眾人的寵兒。

可是真看到了，又會覺得不一樣。照片上的有著抹不去的哀愁，太清晰了，幾乎沒辦法當看不到。

有些奇怪地想起了自己，時的時候還騎在父親的肩頭笑得像個小傻瓜，轉眼間就捧著一張裱好的照片，說，那照。人過世了，那照片才能稱為照。

這世間從來都不缺讓你的世界天翻地覆的事，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扛著住。是一個人扛著，可是這個人呢？找了一個最聰明也最笨的人陪一起。這讓既不是滋味，又有些……羨慕。

顧淮越接直立在墓碑前，也默默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一雙眼睛沉靜如水，淡淡的笑容，濃濃的哀愁。

其實笑起來才好看，可是對著他，不常常笑。

他知道經常過自己看到另一個人，因為看著他的眼神是空且茫遠的，放佛被掏空了，一雙眼睛也顯不出任何神采。

他其實有些不懂，他的年時期是在驕傲中度過的，他不懂為什麼會過他去看另一個人，他的驕傲到了挑戰。

後來很久他才明白，他們都疼，可是因著人不同，疼的意義便也不同。

只是，明白太晚，所有的也都沒了意義。

他跟淮寧確實不同。淮寧對最大的護就是放手走掉，不便不給任何希。

而他護的方式就是跟結婚，疼寵，讓跟以前一樣過的幸福，直到有一天告訴自己那不是。

這讓他啼笑皆非，同時又讓他迷茫了。

「爸爸！」小朋友清脆的聲音喚回了他的神智，顧淮越轉過去，了他的腦袋瓜，接過他手中的百合花。

彎腰，放在地上。起，又是一個標準的軍禮。

回去的路比來時好走，顧珈銘小朋友歡快地走在前面，時不時地回過頭向他們招手。小孩子的憂愁總是短暫的，離開了那一畝三分地，臉也就放晴了。

顧淮越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說：「嚴真，我有時候在想，每年帶著珈銘來這裡，是不是不太好。」

嚴真剛從墓園的場景中回過神來，正在默默地發呆，聽到他這句話，愣了一下：「為什麼？」

「我一直都很慶幸珈銘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孩子，關於他媽媽的離世他沒有任何印象，所以也不會覺得難過。而我這樣總是讓他想起，會不會對他不好？」

他偏過頭來看著，征求這個前班主任的意見。

嚴真想告訴他的，做老師其實是個門外漢，教師資格證還沒全考下來，教育孩子其實也就是個半瓶子醋。更重要的是，這個問題無法客觀地給他一個答案。小孩子的心比大人的更容易收攏的道理還是懂得。

顧淮越當然也懂得，也明白了的遲疑。知道是自己的問題為難住了，他也不問了，握住了藏在口袋裡的手，暖熱的覺讓他不住握：「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嚴真則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得出了答案，拽了拽他的手，說：「其實更民主的方法是來之前征詢一下小朋友的意見。」

他愣了下，說：「當時林珂火化之後家裡問我葬在那裡，說是已經選好了一塊兒墓地。不過後來我還是帶來到了這裡，我想，土為安，還是不要讓覺寂寞的好。後來又常常帶珈銘過來看他，小家伙很小的時候可沒這麼聽話，哭著鬧著不願意。」

說著他走過一塊不平整的臺階，讓在前面手等著扶著過來：「現在我明白了，其實不是他的錯，而是我的。任何，包括思念，都不應該是被強制的。」

這是他剛剛站在墓碑前想清楚的問題。

可能是因為是最大的一個謎，尤其是對他那習慣了直線模式思維的職業軍人邏輯，所以，他還在尋找答案。只是他忽然想放松一點，對別人，也是對自己。

嚴真因為他這一串話愣在了那裡，直到看清他過來的手，和帶著平和笑容的面容。容了下，把手遞給了顧淮越。

而他一使力把帶進了懷裡，順勢圈住，在耳邊落下兩個字：「謝謝。」

只是怔愣了一下，而後似是回應一般，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

……

…………

顧珈銘小朋友又到了傷心的時候了。

不是因為快要開學，又要離開爸爸回C市了，而是因為，他發現家裡這兩個大人越來越拿他當燈泡了，擱哪兒都嫌礙眼！

一想到這個，正在玩槍的顧珈銘小朋友對著嚴真怒目而視，嚴真則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當做視而不見。

其實事是這樣的，顧參謀長有幾次晚上回來得很晚，顧珈銘小朋友就理所當然地搬著被子來跟嚴老師一起睡覺了。

結果令人發指的事，每天早上醒來，他就會發現自己又回到那張小床上了！每天早上！沒有例外！

顧珈銘小朋友很是心寒地著盤子裡的蛋，吃的悶悶不樂。

嚴真則是在旁邊打量他許久，試探地問：「珈銘，聽你爸爸說，十五晚上院子裡會放焰火，去不去看？」

小朋友撅：「你又不跟我玩兒。」

「這次我保證！」嚴老師舉手，信誓旦旦狀。

小朋友一雙銳利的黑眼睛看著，似是在考慮這個倒戈相向後又棄暗投明的兵還能不能相信。沒多久，把最後一口蛋塞進裡，顧小司令就有了答案：「行！」

今天A師這個年是真的過的熱鬧的，以往正月十五的晚上都是各單位自己組織在活室看一看朝廷臺的文藝晚會，然後再隨便扯扯皮，回宿捨一睡，第二天早上起來繼續訓練。今年則不同了，師裡面大手一揮，十五晚上咱們放焰火，而且還不了這軍隊特，連送上天的煙火都整整齊齊一個方向！

嚴真看了，歎不已。

楚瑤了：「我聽老劉說你們明天就走了。」

嚴真點了點頭：「珈銘快開學了，我也得上班了。」

楚瑤歎口氣：「這當軍屬的就是這點兒不好，沒隨軍就得兩地分居。」說著想起了什麼，逮著嚴真直問，「我說，這淮越條件早夠了，怎麼你們還不隨軍啊。雖然咱們這邊條件差點兒，但是B市說起來還是比C市好。而且部隊的家屬安置政策擺在那裡，安置你們也不是問題。」

嚴真：「我們還沒考慮那麼多。」

「該考慮了！」楚瑤斬釘截鐵，「畢竟以後時間還長。」

嚴真淡淡一笑，是啊，也該考慮了。

這些煙火很漂亮。只是則矣，一騰空，絢爛個幾十秒，也就歸於灰燼了。不喜歡，喜歡的是長長久久，盡管這東西聽起來有些奢侈。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此刻忽然嗡嗡響了兩聲，打斷了的胡思想，嚴真接了起來。

「在院裡看煙花？」

「嗯。」輕輕應了一聲。

那頭沉默了幾秒，問：「好看麼？」

「還行。」笑著答，隨即想起來問，「你在哪兒？」接的有些急，沒看來顯。

「唔，我剛回家。」今天下午師部組織開會，他也沒跟去訓練場，會議一結束就回家了——那棟兩居室的房子。家不應該是空的，所以他下意識地給打了一個電話，「回來嗎？」

「珈銘還在這裡玩兒，我答應陪他。」要是再背叛組織，顧小司令得突突了。

顧淮越沉片刻，說：「那我給通信員小馬打個電話。」

「嗯？」

「讓小馬找個警衛排架住他。」

嚴真撲哧笑出了聲，迅速地掛了電話。看著人群中玩兒的正高興的小朋友，找準方向——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