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漸漸下移,看到赤著的雙腳彎腰把人打橫抱起來重新擱回床上:“這些話,我也不知道要跟你重複多次才能懂。”
褚穆有些無奈的幫掖好被角,調暗了燈:“睡吧,明天還得帶你去個地方。”
“那你呢?”舒以安有些著急的扯住他的袖口,眉眼間竟然帶了些屬於小人的之意。
褚穆一頓,瞅了一眼牽住袖口的手指,心裏知道這是想認錯卻又不想承認的小作,有些抑製不住角的笑意:“你扯著我我怎麽睡?”
舒以安悄悄地撒開手,一顆小腦袋愧的快要到被子下麵去了。直到覺一雙沉穩有力的手臂環住自己才沉沉睡去。
在環山高速上跑了快一個小時了,舒以安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樹木有點無聊。忍不住了正在開車的人第好幾次問:“你要帶我去哪兒?爬山嗎?”
褚穆看了一眼儀表盤上的公裏數,有些不置可否:“算是吧。”
褚穆按照江北辰給自己的地址索了好幾次才找到須沉山的位置,心裏不為江家的格調暗自慨了一把,資本家啊……
須沉山是掩藏在兩座高大的山之中的,並不引人注目,甚至沒人發現在距離幾百公裏外的郊區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山腳下有大片的農田,農田邊上依稀坐落著幾戶人家,遠遠看去,竟然好像桃花源記裏寫的那樣,阡陌通,犬相聞。
褚穆把車停在山腳下的一片空地上,舒以安有些驚奇地看著這幕景象心變得特別平和:“你從哪找的這地方?很漂亮。”
褚穆也掃了一眼山腳下的景象,淡淡的嗯了一聲:“是很漂亮。”同時也不為江宜桐所折服。薑還是老的辣,這麽不似人間的地方能被找出來,確實是任憑江家誰都無可奈何的人。
牽起一旁看景的舒以安繼續往山上走,因為倆人今天穿的都是寬鬆的休閑裝,打遠兒了看,倒是十分默契養眼。
山上種了很多高大青蔥的樹木,偶爾還能聽到山泉潺潺流過的水聲,純樸的石板壘了長長的通往山頂的臺階。
舒以安被褚穆一邊帶著往上爬,一邊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自言自語:“真的好奇怪……”
“奇怪什麽?”
舒以安指了指山間的幾座木橋和水潭。“這麽漂亮的地方沒有景觀樹,而且這山上種了不的藥,味道很獨特。”
褚穆驚訝地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舒以安因為攀爬而紅潤的小臉:“你怎麽知道?”
“我小的時候生病就常常喝中藥,和外公出去寫生的時候也認過。”
“唔,不簡單。”褚穆抬起長邁過一個水坑,手把舒以安拉過來,“說的沒錯,是中藥。”
褚穆深深呼吸,慢慢平複下來氣息,指了指不遠那扇棕紅的古樸木門:“到了。”
舒以安這才明白過來,他帶自己就不是來爬山的,是來看住在這裏的人。
輕輕扣了門,不待多大一會兒就有著寬袍的婦人來開門。先是一個隙,待看清門外站著的兩人後才放心的把門敞開了,雍容端莊的臉上帶著笑容:“就猜是你小子!”
褚穆對婦人笑了笑:“您是從哪尋了這麽個地方,我可是費了不勁。”
江宜桐往後讓了讓示意倆人進來:“你呀你呀,要說這真是比江北辰那渾小子還厲害!進來,我看看,這是你媳婦?”說著目就往舒以安上打量了幾番。
褚穆了舒以安的手:“是,以安,小姑姑。”
雖然舒以安有點不著頭腦,但還是禮貌的衝著江宜桐鞠了一躬:“小姑姑。”
“哎。”江宜桐高高興興的應了一句,“快進來!”
褚穆帶著舒以安往裏走:“姑父不在?”
“上山采藥去了。你倆先坐,我熬著水呢馬上給你端出來。”
進了門這才知道這院子裏別有天,正了八經的四合院布局東廂西廂的屋子外麵一水兒的古式風格。院子裏全玻璃打造的暖房通亮堂,正中央麵對麵擺放了兩把太師椅,黃花梨木的桌子上擱置了一大塊石茶海,兩米高的架子上堆放了滿滿的線裝古書,周圍擱置的幾個大青瓷缸子裏養了些許荷花和錦鯉,這種排場,說是哪個前清孤也不為過。
舒以安站在院子中央看著周遭這些擺設,回頭看了一眼褚穆。趁著江宜桐去屋裏拿茶的功夫,褚穆站在耳邊小聲解釋:“江爺爺的小兒,北辰的姑姑。早年和家裏鬧翻就搬出來了,一直將養在外頭。”
舒以安睜著圓圓的眼睛十分驚奇:“難怪你要讓我小姑姑,我們今天來是看的?”
褚穆拉開椅子讓坐下:“是看你。”
“啊?”
正當這個時候,江宜桐恰好端了茶出來,雖然五十幾歲但還是風韻猶存,眉眼帶笑的端端正正坐到倆人旁邊,看著喝茶的舒以安忽然說道:“來,把子掀起來我看看。”
舒以安剛咽下的這口茶就這麽哽在嗓子中央,差點沒嗆的背過氣去。
矮矮的紅木腳凳上,江宜桐手了舒以安擱著的一雙小,斟酌著加大了一點力度。
舒以安頓時倒了一口冷氣,眼淚汪汪的看著江宜桐:“小姑姑,疼。”
江宜桐安地點點頭又換了個手勢敲了敲膝蓋周圍的地方,手法沉穩準。
褚穆一圈一圈的把玩著手裏的紫砂杯,目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江宜桐的臉。每沉默一分,他的心就跟著往下沉了一分。
江宜桐,江家江老爺子的兒,長到二十幾歲的年紀就違背父命毅然決然的離開江家和丈夫一起修醫學,如今在這行鑽研三十年,許多繁複難雜的病在這一看,用些個常人想不到的方子一準就好。但因為有些古怪,的號又十分難求,不人都知道江宜桐看病的本事深,曾經找的人傳言都排出了醫院的大門。
再後來,也厭倦了這樣日複一日的生活,幹脆就和丈夫搬到了這山上夫家老輩留下來的祖宅,甚下山。兩人說每天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也不為過。
直到江北辰給打電話說了舒以安的事兒,才答應重新出山。
“丫頭啊,你這病當年糟了不的罪吧。”江宜桐細細的了那塊微微凸起的膝蓋骨,長歎一口氣。
舒以安沒想到江宜桐會這麽問,但還是老老實實的答了:“複健的時候開始走路會難一點。”
江宜桐打量著舒以安白淨的小臉,悄悄慨了一句:哪裏是難一點呢?
手搭在舒以安的膝蓋上就能覺到,姑娘當初傷得絕對不輕。如今能像常人一樣,可見當初是下了大功夫的。尤其是這個年歲,提起那麽慘烈的事眉頭間竟然沒有一痛意躲避,反而這麽雲淡風輕的就把那段日子帶過去,這讓閱人無數嚐遍榮辱的江宜桐都忍不住讚一句好。
其實舒以安也想說,哪裏是艱難一點呢?那段日子對自己來說,生不如死也不為過。
在北京住院的第二天,舒以安的祖父就從遠在揚州的家裏趕了過來。年逾七十的老人看著小孫,心疼得不行。才十八歲的年紀就這麽躺在病床上,那眼睛裏沒了一點兒芒,好像隨時隨地就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一樣。
都說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是這世上最孤苦的事,但是在七十幾歲的祖父看來,失去了兒子兒媳,最痛苦的人應該是舒以安。
老人承著巨大的悲痛每天不斷的陪著舒以安聊天,並且打算把人接回揚州去療養。那段時間,老人辦了兒子兒媳的後事把夫婦倆也葬到了揚州,又托人聯係了好的複健中心幫助舒以安恢複行走能力。
舒以安日躺在外公的家裏,不說話不流淚也不去治療,隻是終日的看著外麵院子裏的柳樹池水發呆。
舒爺爺大概是終於看不下去了,擇了一日雨天來到舒以安的房間。
不過幾天的功夫,老人好像突然沒了之前的那種矍鑠,變的蒼老無力。他手了小孫的臉,慈但也嚴肅地說:“你是個子,孩兒最忌諱的就是自暴自棄,千磨萬擊還堅勁,任尓東西南北風。舒以安,你有骨氣一點。”
“人這一輩子會經曆很多很多的磨難,我都七十三歲了還經曆失去兒子的痛苦,你才十八歲,有什麽不住的!”
“你是我舒家最後一個脈了,以安啊,爺爺老了,你總得給爺爺留個念想不是?要是這麽消沉下去,你讓我將來死的那一天有什麽臉麵去見你的爸媽啊……”
祖父的話一字一句的敲在舒以安的上,好幾天不曾說過話的孩兒忽然抱著老人嚎啕大哭。
第二天,舒以安就坐著椅去了複健中心。整整兩個月,每次痛得跌坐在地上的時候就會想起祖父對說的話,強迫著自己站起來,強迫著自己行走,害怕故去的爸爸媽媽為擔心不得安寧,更害怕年歲已大的祖父承更大的失。
看著複健中心那些同樣殘缺的病人,舒以安第一次產生了那麽強烈的生存下去的勇氣。雙腳被磨的滿是水泡,晚上睡覺躺在床上的時候腰像是折了一樣的酸疼……
這些通通都在無數個難眠的夜裏,被舒以安歸結為長的代價。
不想到這些過去,舒以安心裏有些酸。
江宜桐不再多問,直接對褚穆代了病癥:“想要恢複正常是不可能的了,畢竟損害程度還是很嚴重的。可以用藥先敷著,補補底子,盡量讓緩解疼痛能進行輕微的運吧。”
褚穆看著越來越瘦的舒以安,走過去幫放下掀起來的:“,您說怎麽辦都行。”
隻要能好一點,就行。
舒以安本沒想到褚穆帶自己來這裏是為了看膝蓋上的傷,見到他彎幫自己整理服的樣子,心裏滿滿的全都是。
江宜桐拿著幾包牛皮紙包好的藥材遞給褚穆:“方子在裏麵,藥沒了去市裏的中藥房就能抓得到。深紙裏麵的蒸了搗好了敷在膝蓋上,淺的煮好了喝,都是每天晚飯之後。有一個月就能看到起。”
褚穆接過來對江宜桐道了謝,起要走:“那我倆就先回去了。上回您在國那邊看中的那個紫玉罐子等送到了我讓北辰給您拿過來。”
江宜桐半帶著寵溺的拍了拍褚穆:“你小子啊,比江不吝那個貨得我喜歡!”轉頭看了眼正在青瓷邊上看花的舒以安,順手把褚穆拉到一邊小聲囑咐,“你們四個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算是這幾個裏有腦子子又穩的,好好對你媳婦,吃的苦可是不。”
褚穆順著江宜桐的目看過去,那個纖細的背影得不像話。
他對江宜桐笑了笑:“您放心吧。”
江宜桐沒好氣的哼哼了兩聲:“反正我話說到了,別回頭弄的像江北辰似的媳婦懷孕了才悔青腸子。”
兩人告別江宜桐,一起下山。
舒以安彎著眼睛笑瞇瞇地看著褚穆。
褚穆習慣的順了順的:“笑什麽?說你好不了了還笑,缺心眼兒啊。”
舒以安扯著褚穆的手好心的掰他的手指玩兒:。“那我好不了了你還要我當老婆嗎?”
褚穆好像真的認真低頭想了想:“要。”
“要是二婚被你分走一半的財產我多劃不來。”
“喂!”舒小姐奓炸了,“要是想二婚,我就不是分走你一半財產!是全部!全部!”
褚穆好脾氣的笑,舒以安說不過他,仰著小腦袋憋了半天才訥訥的說了一句話,而那句話,讓褚穆在之後很久很久的日子之後想起來才真正意識到舒以安在這場婚姻裏究竟把自己放到了多麽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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