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氣,把鄰街蔡諸葛和豆腐西施夫婦的臉都氣青了。
而周大才子和呂大尚書,依舊在鬧市中一個偏僻的角落平平淡淡地開著他們的“麥好吃”麵店。
直到那一日消息傳來,符大丞相病危,希能見皇上最後一麵。
符大丞相是段雲嶂曾祖父時的進士,如今已是八十三歲的高齡,兩年前業已告老辭。因家眷都在京城,符大丞相辭後,一直居住在京城西郊的綠意山莊,種花養鳥,安度晚年。年初驚蟄的時候符大丞相在園子裏被一隻銀的蠍子蜇了一下,雖然蠍毒很快排除,人卻了驚嚇,一病不起,拖到這時,看樣子已是不行了。
段雲嶂接到消息,立刻收拾了一下行裝,騎了快馬便奔出城去。
符大丞相強撐著一口氣,似乎是在極有耐心的等待著段雲嶂的到來。聽到段雲嶂的聲音,他回返照一樣睜開眼睛。
“皇上……”他的聲音似生鏽了的鐮刀,在草上獵獵的劃過,“老臣不能起迎駕,請皇上恕罪……”
段雲嶂連忙在床邊坐下,“老丞相不必起。”
符大丞相仿佛是聽懂了,又仿佛還在神遊,良久,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段雲嶂的心提一提,唯恐他下一口氣再也上不來。
“老丞相有話對朕說?”
符大丞相渾濁的眼珠慢慢地在房中兜了一圈,並不說話。
段雲嶂明白他的意思,示意房中其他人暫時退下,“此刻房中隻有朕與老丞相兩人,有什麽話,老丞相不妨直說。”
“皇上……老臣……有愧於段家王朝……”符大丞相的眼神中出一模糊不清的悲哀。
段雲嶂一愣,四朝老臣、德高重的符大丞相臨終前竟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老丞相……莫非心中藏了什麽?”
符大丞相緩緩搖頭,“皇上,老臣蒙皇恩得中進士,朝為,至今已有近六十年了。老臣……自辭以後,每每回首為這五十餘載的是非功過,都忍不住汗。老臣添居當朝一品,竟……竟從未朝廷做過什麽大事,為之道除了故弄玄虛,便是明哲保。老臣……老臣愧對先帝,愧對皇上您。”
“老丞相……何出此言?世人皆知老丞相是四朝重臣,勞苦功高,忠心耿耿,怎麽能說是毫無建樹?”
符大丞相苦笑,“忠心是為臣子的本分,可是隻有忠心,卻做不了什麽事。自威國公被下獄之後,老臣想了許多,這些年來老臣對皇上、對黎民的貢獻,竟然還比不上威國公。”
段雲嶂又驚又怒,“老丞相,你這是說的哪裏話?”
符大丞相巍巍地舉起手,無力地擺了下,“皇上,老臣是看著您長大的。老臣知道,您因為兒私而沒有將劉歇斬,心中始終存有芥。您覺得自己做錯了,是不是?”
段雲嶂窒了窒。此事他從未對人提過,怎麽符大丞相心中卻如此明白?將劉歇斬,其實是早已做好的決定,卻在擬旨的最後一刻改了主意,其原因無非是因為一個人。他並不後悔這樣的決定,可是心中始終懷疑,這麽做,是否真的錯了?
“皇上……您……其實並不了解劉歇。”
“您了解他?”
“幾十年的對手,怎麽會不了解?他和你的父皇,名為君臣,實為好友。他……他就算有過改立新君的念頭,也絕不會置你於死地或是顛覆段氏皇朝。他……他對先帝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鑒。”
“他……對先帝……”
“他太貪心了,自以為自己可以拯救整個天下,於是便瘋狂地攫取權力。不過他的確也做了許多事,這一點,他比我強。”符大丞相邊是濃濃的自嘲,“與犬釋之間的這場戰事,他十年前就已料到。”
“這是什麽意思?”段雲嶂驚問。
“十年前威國公增收江南賦稅一事,你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魏太傅便是因為此事被逐出宮廷。
“那增收的賦稅,全被用在軍中。如今我朝軍隊兵強馬壯,士兵訓練有素,犬釋又何嚐能討得半分便宜?威國公在十年前,便知道和你之間會有一場爭鬥,便料到犬釋養蓄銳,定會趁著我朝之機侵中原。”
段雲嶂沉默,“老丞相是在為劉歇求嗎?”
符大丞相笑笑,“非也。劉歇罪有應得,老臣隻是希皇上看清他的功過。皇上,您不殺劉歇,並沒有錯。一方縣令或許應當謹小慎微,然而執掌天下者,萬不可抱有但求無過不求有功之心。皇上,你可明白?”
段雲嶂大為震。良久,他頷首,“朕明白了。”
符大丞相臉上出欣的笑容來,“皇上,您的年號,正是老臣當年與太後娘娘商定的。所謂嘉禾,乃是休養生息、富國民強之意。請皇上勿忘。”
段雲嶂心懷欣地垂下頭。
劉歇,呂大尚書,周大才子,符大丞相,於這朝廷都已是遠去的浮雲。未來的天下,要靠他的努力。
“老丞相,請放心。”他肅然道。
符大丞相沒有回答他。
室寂寂,唯有灰簾帳仍在悠悠飄。
一代名臣已經溘然長逝,邊猶帶一笑意。
嘉禾十九年仲秋的這個黃昏,皇後劉黑胖站在朝門的門樓上,俯瞰京城。遠的小巷空街,近的深宅大院,全部盡收眼底。
旁的宮小聲地提醒道:“娘娘,您看,皇上回來了。”
金聞言舉目遠,果然,大道上一隊輕騎飛馳而至,為首的正是的丈夫----年輕的君王段雲嶂。
腹中的孩子這時輕輕地踢了他一下,忍不住“哎呀”了一聲。
宮慌忙道:“娘娘,可有不適?”
笑笑,搖搖頭,繼續注視著那由遠及近的男子。金冠束發,劍眉飛揚,意氣風發。
舊的時代被終結,新的時代馬上就要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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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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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皇叔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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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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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香寒的時候,五歲,已儼然一派指揮若定的大家風度。
穿著一細紗的鵝黃衫,幹幹淨淨地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神莊重地指點著蹲在腳邊的幾個仆婢。
“老爺應當坐在正位。”皺眉道,“右邊是二夫人,左邊才是大夫人,你可明白?”
那指點的婢連連應聲,在一個飯桌般大的大圈圈旁畫了兩個小圈圈。
十一歲的段攏月失笑。頭一次見到這樣的過家家。
這娃娃才五歲,便被教養得這樣識大,看來的父親是鐵了心想讓嫁一個大人了。
段攏月邁前幾步:“你是誰?竟敢在王府裏玩過家家。”王府的仆婢多刁鑽,有時連他的話也鎮不住,怎麽心甘願跟著一個小娃娃胡鬧?
仆婢們驚見奭王爺,慌忙扔了手上的玩意兒,站一排齊齊跪了:“王爺!”
段攏月裝模做樣地點點頭。
小丫頭聽了仆婢們的稱呼,有些發愣,眼對上段攏月,驀地一驚,白皙的臉頰上染上淡淡紅暈。像是細細思索了一番,頗優雅地下石凳,福行禮。
段攏月著的頭頂,隻聽糯糯喚了聲:“侍衛長杜溪之杜香寒,見過王爺。”
的孩發間,白的耳垂也微微泛起紅來。
段攏月忽然能夠會此刻的心。明明好張,被堂堂王爺窺見了自己胡鬧玩耍的樣子,卻還要按照父親教導的方式,落落大方地行禮。
真是……好可。
他努力板起臉:“你……玩過家家便玩過家家,怎麽家裏還有這麽多的夫人?”
香寒略略抬頭:“我家就有三位夫人啊。我爹說,一個男人可以娶很多位夫人的。”
“哦?”段攏月挑眉,“那本王問你,要生下你,需要幾位夫人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隻……隻要我娘啊。”香寒不明就裏。
段攏月微笑:“既然這樣,你爹娶那麽多夫人做什麽?”
“呃……”香寒被他問住,想了半天,才答:“我不知道。”
“那就回家問你爹吧。”段攏月不懷好意道。
香寒皺了雪的小臉,點了點頭。
又過了月餘,段攏月再沒在王府裏見過那香寒的杜家小丫頭,偶爾會想起撲撲的臉,心裏像被羽輕輕刷過一般。
一日經過花園,聽見幾個仆婢在假山後竊竊私語。原來杜香寒因犯了口舌之過被爹鞭笞,至今還躺在床上養傷。
鞭笞一個五歲的小娃……他蹙了眉,回想王府侍衛長杜溪的相貌,依稀記得是個神嚴酷的中年人。
香寒必是那日聽了他的攛掇,回家問杜溪為什麽要娶這麽多夫人。依杜溪那樣冷漠自負的子,惱怒鞭笞也不是不可能。
明知有這等下場皆是他所害,他卻半點愧疚之心也無。
皇室子弟一般年滿十五出宮獨居,他卻十歲便搬出宮來。隻因母妃死得早,他為子,在宮中有沒有什麽背景,有勢力的娘娘們自然不得早些將他趕出爭權奪利的核心。如今朝中記得他這麽個皇子的人並不多,隻有四皇兄段秉日偶爾來看他。
他倒不在乎這些俗事。他很忙的咧,忙著去找些事讓自己看起來心不在朝廷。
半年後。
他自四皇兄府中回府,經過花園時,聽到,裏麵一聲暴喝:“讓你玩這些不幹不淨的東西!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的?”
其後便是極輕的啜泣聲和中年男子重的氣聲。
他心中猛然驚跳,立時明白了那是誰。
依他的子本是不會去理這些瑣事的,此刻卻鬼使神差地走進園中,冷冷地拋出一句:
“杜大人,本王的花園可不是你教訓兒的地方。”
杜溪見是他,神立變,發著抖跪下:“王爺恕罪。小貪玩,卑職隻是略加訓斥,不想驚了王爺大駕……”
段攏月皺著眉,見不遠一個鵝黃衫子的小小影搖搖墜地跪著,膝邊扔著一把檀香扇,扇上約可見繪著些致的男小人,皆是娥袍冠帶,不勝收。他心中大略明白,這種扇子在市井間極為流行,乃是男之間傳達意所用,小娃兒大概是喜歡它的香氣與圖畫,卻被父親誤以為沾染上什麽惡習。
“不必說了,你退下吧。”他不願與杜溪談,淡淡吩咐。
杜溪喏聲而下。
段攏月行前幾步,正看見香寒驚愕地抬起頭來,雪白的臉頰上印著幾片鮮紅的指痕。
他心中驀地無名火起,轉住杜溪。
“你今後再敢一手指,本王必令你生不如死!”
杜溪一愣,下意識地稱是退下。
段攏月掏了手帕,上前輕覆上香寒的臉。
“還疼麽?”
香寒著他,忽然又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