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哪個心虛了？”李小馮氏的目明顯閃爍的厲害，手指著脖子上的印痕，嚷嚷起來，“老婆子我才是害人，那個挨千刀的民子媳婦要掐死老婆子。你們若不信，瞧瞧，都瞧瞧！”

    李小馮氏長了脖子，黝黃的脖頸果然一左一右有兩個略微有些紅腫的印痕。這是皮下組織力出所造的，印痕最初時並不深，倘若再過十二個時辰，隔一天再來看，就鐵定比現在要恐怖多了。不過，即便李小馮氏脖頸的傷痕這會兒並不明顯，沖著明顯比平日沙啞的嗓門也能確定李小馮氏那脖頸了傷，要不然說話聲不會如此。

    “是啊是啊，公公因為瞧見婆婆被三弟妹掐住了脖子，一時心急這才失去了理智，打了三弟妹。公公不是故意的。”李趙氏將李小馮氏不曾說完的話，給補充完了。

    李小馮氏的兩個兒媳婦李趙氏與李錢氏早在方才匆匆趕回自家院門，李正書點名讓李君楊來敘述發生什麼事前，便很有默契地互相對視了幾眼，大致套好了說辭。這一點點默契，多年的妯娌相下來，還是有的。而且李錢氏知道自己不太會說話，便主將這個辯解機會讓給了能言善辯的二弟妹李趙氏。

    李趙氏一向皮子了得，而且很甜，在李家四房最是討得李小馮氏的歡心。其實就連在李家屯，平日裡村裡人說李趙氏壞話的人也不多。可以說李趙氏在李家四房上上下下裡頭，唯二個名聲最好的其中一個，還有一個是李平海最小的兒子李正安。

    這一次，李趙氏確實說謊，而是將已經發生的整件事經過裡，截取了一小段。只字不提事最開頭的起因，李小馮氏為何會帶著自己倆兒媳婦上李正民家裡，更沒提之後李小馮氏瞧上了李徐氏刺繡了將近三個月的繡品想要占為己有這事。至於隨後發生了小沖突，不小心踢了李君苒，害得小丫頭撞破了頭這一段更被瞞了。單單只說李徐氏推倒李小馮氏，然後騎在李小馮氏的上想要掐死這一段。因為李徐氏忤逆，因此被自家公公打子，也在理之中。至於後面李徐氏為何會想到跳井，這事可就不好說咯。

    瞧瞧，多會說話呀。

    李趙氏這邊話音還未落下，便在圍觀的鄰裡間炸開了鍋。

    “不孝啊，竟然敢掐婆婆。這樣的兒媳婦，應該進祠堂！必須嚴懲！”

    “對！嚴懲！這樣的兒媳婦直接休棄了也不過分！”

    “拉倒吧你，小馮氏什麼人？又算哪門子正經婆婆？”

    “不能吧。民子媳婦什麼人？子綿懦弱，要不然也不會被個小馮氏拿在手裡那麼多年。”

    “可不是！要說‘小馮氏騎在上，掐著脖子‘我信，要是敢掐小馮氏的脖子……反正打死我，我都不會信的。”

    “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是人？”

    “照你這麼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哎，你們說，小馮氏究竟對民子一家做什麼事，把民子媳婦給急了，這般不管不顧地想要掐死小馮氏？”

    “這個我哪知道，可不得好好問問那些個當時在場的。”說著話的是一位瞧著年歲最多三十出頭的婦人，眉眼間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不用問，這位估著之前跟李家四房彪悍的婆媳三人組也有過小。

    ……

    雖然說什麼話的都有，除了個別跟李家四房婆媳三人組關系好的，相信李趙氏的這套說辭，絕大多數還是報以懷疑態度。更有甚者直接將注意力轉到了探究李徐氏為何為突然發狂的緣由上。由此可見，誰也不是傻瓜。追其緣由，也只能怪李小馮氏這麼多年，在李家屯囂張慣了，鄰裡之間除了個別一丘之貉的關系還好些外，其餘都有過或大或小的。反觀李徐氏，打從嫁進李家屯老李家，就鮮跟人紅過臉有過矛盾。兩相一對比，會選擇站在弱勢的李徐氏這一邊也不奇怪。

    李趙氏原本聽著耳邊傳來那些嘀嘀咕咕聲，還覺著這事興許就能這麼圓過去了。可隨後因為五房祥子媳婦那一句好奇，就將現場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給吸引過去了。李趙氏恨得牙的，卻也沒辦法，只能怪自家婆婆平日裡的做派給人留下了幾乎難以磨滅的印象。

    正當李趙氏盤算著下面該如何辯白時，李君楊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裡正跟七叔祖李來喜的面前，連磕了三個大大的響頭：“求裡正叔跟七叔祖為我娘，還有小妹做主。各位叔叔伯伯嬸嬸，事本就不是小和二伯娘所說的那般。”

    小妹？李正書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李君楊口中提到的小妹是何人：“七柳那丫頭回來了？”

    “可不是回來了嘛，我聽老大說，晌午那會兒老大他們兩口子在南城門附近給到的，還在老陳頭的面攤那兒一道吃了雲吞面，之後坐著騾子車回的李家屯。”李家五爺爺不不慢地開口道，“老大，米花娘呢？咋沒見到？”

    李家五爺爺打從一開始便察覺到沒瞧見自家大兒媳婦米花嬸子，這會兒特意提起米花嬸子，很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味道。在場看熱鬧，雖說裡頭不一定有特別聰明的，可好歹也沒特別蠢笨癡呆的。瞧瞧李家五房一脈，除了米花嬸子，就是在鎮子上幹活的李正意以及早已出嫁的兒李正茹沒出現，這會兒連最是忠厚老實鮮湊熱鬧的李正祥都驚了，偏偏了個最是熱心腸的米花嬸子不見蹤影。大夥兒互相嘀咕了幾句，兩邊一聯系，便一個個非常有默契地想到了一種結果，那就是小七柳多半是出事了。要不然，一向糯湯團似的民子媳婦不會像得了失心瘋一般，追著李小馮氏不放，甚至即便想到自盡也要跑到李家四房這邊來跳井。

    兩邊一牽扯，稍稍聯系一下，大夥兒便猜出了大致況，多半是出事了。

    裡正李正書在心裡長歎了口氣，回過頭吩咐自家媳婦道：“你先找幾個人，把民子媳婦抬回家去，好歹換幹淨服，沒得回頭著了風寒，記得讓青大叔好好瞧瞧。”

    李正書提到的秦大叔雖說只是個外來戶，因為是個赤腳土郎中，在李家屯還是蠻人尊重的。

    “讓民子媳婦先去我家吧。”不等李正書媳婦應聲，崔老婆子便搶先開口道。

    “二嬸子，這不合適吧。”李正書沒想到一向獨來獨往的崔老婆子竟然會主開口將人抬到那兒去。雖說崔老婆子所居住的二房距離李家四房的屋子最近，就在屋背後，中間就隔著半分地，可畢竟……

    “行了。哪兒那麼多廢話？！再耽擱下去，民子媳婦不想著風寒都著了。”崔老婆子不耐煩地開口道。

    李正書雖然覺得崔老婆子此番作不太像往日的風格，但也沒多想，只是從李徐氏的角度考慮，確實耽擱不起。一年多前，李六郎不就是因為著了風寒後沒及時驅寒，結果生生地拖重病的嘛。

    於是，幾個五大三的婦人七手八腳地將李徐氏抬到了崔老婆子家，第一時間裡燒了滿滿一大碗熱氣騰騰地薑湯，讓李徐氏給灌了下去。另一邊，李君楊哀求著李正書，趕去找秦大叔，因為自家小妹讓李小馮氏給打破了頭。

    “你個小兔崽子，哪只眼睛瞧見那個臭丫頭的腦袋，是老婆子打破的？”李小馮氏當然不會承認是打破了李君苒的頭。

    “可不是。小小年紀就在那裡攀咬人，也不怕閃了自己的舌頭。”這一次，也不曉得是不是意識到事鬧大的李錢氏頭一回沒乘機兌李君楊，反倒是跟好的一個婆娘，在一旁怪氣地說了幾句。

    “裡正叔，七叔祖，我，我有話要說。”翠花見李君楊恨恨地怒視著站在李錢氏旁的婦人，猶豫了很久，還是覺著應該將自己所知道的說出來。要不然，不管是被得投了井的蕙娘嬸嬸也好，還是生死不明的小七妹妹，還有兩眼快充的六郎弟弟，都太可憐了。

    “哦？小翠花你想說什麼，盡管說。但是有一點，可不許說謊話。”李家五爺爺自然站在自家孫這一邊。

    翠花乖巧地點了點頭：“爺爺，裡正叔，七叔祖，其實我並沒瞧見四打破了小七妹妹的額頭，可我在小七家門口聽得真真的。六郎弟弟哀求四別搶走嬸嬸的繡品，說那是要換了錢給小七妹妹贖籍用的。”

    翠花見所有人一個個沉著臉，以為沒人相信所說的話，便又加了一句：“娘也聽到了。之後娘讓我回家找爹爹，讓爹爹將爺爺、裡正叔還有七叔祖都來……我，我沒有說謊。”

    經翠花這麼一提醒，大夥兒一下子想了起來。可不是嘛，還是翠花這丫頭跑回自個兒家，將人一個個都了過來。結果在路上就瞧見了披頭散發滿臉是傷的李徐氏，才有了後面發生的事。

    這下子，即便是平日裡跟李家四房婆媳三人組關系很不錯的幾戶人家，都沒站在李小馮氏這一邊。

    想來也是，若不是李小馮氏打破了人家閨的額頭，李徐氏何至於會如此失態？都是當娘的人，想來也是刺激大了，才會想著要給兒報仇。結果那個偏心到不行的親爺爺非但沒有責怪作惡的李小馮氏，還憤怒下打了自家兒媳婦一掌。結果李徐氏一時鑽了牛角尖，跑回李家四房這邊直接投了井……

    老話怎麼說來著，“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還一丁點兒都沒說錯。大家夥湊在一塊兒，唧唧咕咕地這麼一嘀咕，前後一聯系，就將整件事給串聯在了一塊。除了暫時不清楚李小馮氏婆媳三個為何好端端地會突然跑去小七柳家鬧事，其餘差不多都給還原了。就跟看了個現場直播一般，就連李小馮氏婆媳三個說了些什麼話，都給聯想出了大概。

    不得不說，咱老百姓的聯想力真的不能小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