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尋舟曾經說過,年紀相差不是很大的男, “哥哥妹妹”的, 絕對不單純。
謝昳秉持這個原則,眼神格外犀利地由上至下掃視著眼前的小姑娘——黑長直、大眼睛、嘟嘟臉蛋, 連是很普通很乖的款式,腳上還踩著一雙雜牌帆布鞋, 家境普通的小孩兒, 看起來比小些,但不知道小幾歲。
這外表極迷,謝昳在腦子里把之前看過的某部六十幾集宮斗劇飛快過了一遍。
可預期中的俗套橋段并沒有發生。
劉海兒姑娘手上拎著個袋子, 聞言抬起頭看著比高許多的謝昳, 一雙大眼睛疑地眨了眨,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聲, 神又恢復了驚喜, 連聲音都高昂了許多:“啊我知道了,你是Sunny嫂子對不對?我在網上吃過你們的瓜, 原來你和江哥哥,你們已經結婚了啊?”
謝昳被這聲“嫂子”得渾舒坦,再看這小姑娘腮邊沒褪去的嬰兒, 儼然就是個還沒畢業的小孩兒罷了。在心里暗罵自己爭風吃醋連個小孩兒都不放過, 于是渾架勢卸了一大半,讓開子請進來:“還沒結婚,不過應該快了。進來坐坐吧。”
謝昳懶懶散散往屋子里走, 回頭問:“小孩兒你誰啊?住這隔壁?”
小姑娘乖乖地把鞋子在外面,套上雙拖鞋往里走,但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不是小孩兒,我今年大三了!我家就住在對門202。嗯……你我然然就行。”
大三?
謝昳飛速地在腦袋里計算了一下,也就是說比小六歲,比江澤予小九歲。江澤予十八歲高中畢業的時候,才小學二年級,就是小屁孩兒一個,構不威脅。于是徹底放心,趿著拖鞋走進客廳,把木制沙發上罩著的白布掀開,又找了條抹布干凈。
非常不練地做起主人招待客人的工作。
“坐吧,這房子估計幾年沒人住了,我就不給你找吃的了。你家跟江澤予家很嗎?”
小姑娘乖乖地坐下來,把手里拿著的一個小袋子藏到后:“以前是很的,江叔叔在小區門口開了家小賣店,我家是開五金店的,就在小賣部隔壁。然后我們兩家又是鄰居,所以來往很多,江哥哥沒有媽媽,有時候我媽做了好吃的就會他過來一起吃晚飯。前幾年我們家五金店開了幾家分店,還是江哥哥幫的忙。”
謝昳坐邊,歪著腦袋胳膊肘撐在沙發扶手上。
注意到小姑娘進門之后就藏在后的袋子,挑了挑眉,指了指那個袋子:“這個是要拿給江澤予的?”
小姑娘自以為藏得很好,被發現后臉頰一下子漲得通紅,心掙扎了許久,最終手把屁后頭的袋子一點一點挖出來遞給謝昳:“……是,江叔叔去世之后,他們家的郵箱鑰匙就給了我爸爸。這是這幾年別人往他們家寄的信,大多數都是他之前的同學……我就想著拿過來給江哥哥。”
瞄了一眼謝昳的臉,非常有義氣地給江澤予辯解:“呃……這些信從前江哥哥念書的時候就經常能收到,不過他都不看的。”
其實也不知道江哥哥看不看,但這種況下,肯定得說不看才好。
謝昳接過來,打開袋子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水兒的紅信封,封口不是的心就是玫瑰。
謝昳“嘖”了一聲,又看了眼被擱在茶幾上的相框上年一臉不耐的俊俏模樣。
行吧,這麼歡迎也不是沒有原因。
不過對于他的學生時代,倒是好奇得很,特別是……謝昳的眼珠子轉了轉,轉從包里拿出一支隨攜帶的口紅遞給:“這個昨天剛剛拆開的,沒用過,送你。”
因為是很貴的牌子,小姑娘連連推辭,但明顯眼神已經黏在那支口紅上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對口紅很難有抵抗力。
謝昳越看越覺得這小丫頭蠻可的,于是了腦袋,笑得很“慈祥”:“收下吧。小孩兒,問你個問題,你江哥哥念書的時候,有沒有跟哪個孩子關系很好啊?”
小姑娘果然很上道,聞言二話不說把口紅揣到了兜里,一雙大眼睛瞇起來,笑得很甜:“我們小區里有好幾個姐姐都暗他,不過我從來沒見過江哥哥跟哪個生一起過,我印象里他念書很勤的,格比較孤僻不怎麼搭理人。反正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那種。周末的時候他就一邊幫叔叔看店一邊復習功課,要麼去隔壁高中的場打打球。”
謝昳聽得十分滿意,用眼神鼓勵繼續。
說著慨了一下:“江哥哥長得好,績又好,上學那會兒很歡迎的。我記得可清楚了,江哥哥第一次高考那年我才上小學二年級,他考了我們北京城的理科狀元呢,可惜出了那件事……”
“我媽前兩天吃飯的時候還說起來,江哥哥真的太苦了。他媽媽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江叔叔好不容易把他養得那麼大,也材了,結果就因為一個傻孕婦的陷害,他被迫坐了兩年牢。要不是原來他的高中班主任人很好,估計他都找不到學校復讀。”
小姑娘眉頭皺,小拳頭握得的:“而且叔叔后來也因為這件事去世了,還好現在江哥哥有出息了,不然就太令人發指了。”
“因為這件事去世?怎麼回事?”謝昳聽到最后驀地臉大變,“我聽江澤予說,他爸爸是因病去世的。”
小姑娘點了點頭:“確實是因為生病。但是江叔叔以前很好的,會得那麼嚴重的病,可不就是因為江哥哥坐牢的事嗎。當時江哥哥被判了兩年有期徒刑,江叔叔沒辦法接這個結果,就把小賣鋪關了,整天想著上訴,半年過去頭發就白了一半。他們家和我們家都是普通人,不認識什麼法、檢察的,江叔叔沒辦法,只能天天舉著牌子去法院門口站著,但一點用都沒有。有一次他來我家喝酒,喝醉之后跟我爸爸說,自從江哥哥坐牢之后,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覺得沒辦法和天上的妻子代。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想著上訴,卻又找不到可靠的方法,就這麼熬著,能不生病嗎?連醫生都說他的病就是愁出來的。”
“這件事就連江哥哥都不知道,叔叔去世的時候他還在牢里,父子倆連最后一面都沒見著。江叔叔臨終前不讓我們告訴他,所以江哥哥也只知道他爸是因為常年喝酒、出了問題才去世的。如果他知道江叔叔是因為他坐牢思慮疾才去世的,心里應該會很難吧?”
謝昳的心臟一點一點往下墜,臉開始慢慢發白,的腦袋嗡嗡作響,心臟一陣收。
的心里升騰起無窮盡的愧疚和恐慌,這愧疚像一把鈍刀,不致命,卻一點一點凌遲著的意志。
原來就因為當年那件事,就因為路過那廢舊工廠、隨手救了,江澤予到的傷害遠不僅僅是坐了兩年牢。他還因此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失去了那個原本就殘缺了一半的家庭。
而他并不知道這些。
命運從來都不公平,這世上有人芒萬丈不管是什麼都唾手可得,可有的人卻連普通的生活都難以企及。
小姑娘之后說的話謝昳一句都沒聽進去,像是被扔進了重重迷宮,思想上迫切地想要找到出口,卻怎麼走都得不到解。
直到小姑娘起告辭,才恍過神來送客。
幾分鐘后,江澤予總算停好車上來。屋子的大門虛掩,他輕輕推開門,便看見謝昳面無表地倚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盯著茶幾一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到關門的聲音,下意識地抬起頭看過來,那一瞬間眼神有一些迷茫和不知所措,但很快那長睫輕扇著又恢復了材,從而完掩飾住方才地失神。
謝昳等人走過來,抄起沙發上的袋子扔給他,玩兒著指尖的磨砂指蓋勉強戲謔道:“隔壁那個然然的小孩兒送過來的,你的一些“老同學”們寄的信,這麼厚一沓,夠你看好幾天。”
江澤予聽著的語氣,不用拆袋子就猜到里頭大概是什麼了。
他把袋子擱在茶幾上,坐在孩兒邊笑著擁住:“我眼睛疼,不看。”
謝昳這次破天荒地沒有再貧他,聽著男人帶著淺笑的呼吸,心里像是堵了一塊兒大石頭。
木茶幾一角木漆落,上面墊著地桌布是十幾年前的老舊格子款式,這個房子連餐廳都沒有。謝昳的腦海里忽然萌生出父子倆坐在沙發上,彎著腰從茶幾上夾菜的場景。
十八年的朝夕相和相互依靠,父子倆的應該很深吧?
那麼那段時間他是怎麼度過的呢?好不容易從吃人不吐骨頭的監獄里出來,卻發現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去世了。他得辦父親的葬禮,還得一個人去聯系復讀學校,更得為生計發愁。
謝昳想起九年前在行政樓門口見到江澤予的時候,戴著鴨舌帽的年卑微地詢問教關于獎學金的事,那時候的他,孤僻單薄得像一襲影子。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怪人,卻忽略了那個只喝紫菜蛋花湯、T恤洗得發白的沉默寡言的男孩子,曾經經歷過什麼。
在一起的那三年里他從沒對訴苦過,甚至連哀傷也不曾表現,唯一的一次,大概是那次在酒吧打了人之后,送他去醫院的時候,他從背后抱著的腰懇求。
他說:“昳昳,我不是一個壞人,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他嘗過這世界上最苦的滋味,他被人用最尖利的劍狠狠傷過,卻仍舊愿意把心里的甜和一點一點珍藏,像珍寶一樣雙手捧著送給。
謝昳的雙手輕輕攀上男人的后背,淡淡的詢問如同囈語:“江澤予,你后悔嗎?”
“后悔什麼?”
后悔救了我,后悔卷這些七八糟的事,后悔有這樣的人生。
謝昳睜著干至極的眼搖頭,發現自己并不敢又或者說沒有做好聽答案的準備,的語氣很快恢復了漫不經心的慵懶,眼眶卻漸紅,“后悔這麼早就了我的人,沒有再挑挑揀揀一番,上學那會兒喜歡你的孩子很多吧?”
一無所知的男人聽到這個問題,以為自己的小姑娘是吃醋了,于是邊的笑意逐漸擴大:“嗯,當然后悔……昳昳,我只后悔沒有早點認識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預料的話應該是進完結階段了,這兩天我每天寫的時候都很生氣,每一章都想直接了結周子駿(生氣!)。
已經在心里為他編排了一百種死法。
今天周子駿卒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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