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聶長生終于坐上了飛往帝都的航班時,他還有點不敢置信。
雖然空姐都是高挑白皙的外國子, 頭等艙里坐的也都是棕發碧眼的外國人,可路過經濟艙時, 聶長生還是見到了很多個黑眼睛黑頭發說著普通話的中國人, 一個單旅程的瘦小孩還請剛好走過的聶長生幫忙把箱子放到架子上呢。
“謝謝……”那個孩臉紅耳赤地跟聶長生道謝, 一雙滴溜溜帶著探究的目落在并沒有走開的莊凌霄上, 后者則只把目鎖在幫助的男人上,并沒有看一眼。
這趟旅途還算愉快,如果非要有什麼不滿意的話,那大概就是莊凌霄不知打從哪里弄來的那曾經鎖過聶長生手腕的鏈子竟然被他托運回國了。
回到帝都時, 已經是凌晨三點多,天空飄著細雨, 緩和了九月份里漂浮在空氣里塵埃的喧囂和干燥, 來來往往的人都踏著輕松而愉悅的腳步。
莊凌霄并沒有停留太久,他打了個電話,然后拉著聶長生徑直上了一輛中型的私人飛機。
對只有容納他跟莊凌霄的機艙,聶長生腦海過烙印在深的記憶, 可恨的是, 同樣的記憶也一樣深刻地烙印在莊凌霄的腦海里,他故技重施, 在聶長生的上四點火,并最終還是得了逞,將軍事飛機里上演的顛鸞倒再淋漓盡致地演了一次。
三個小時后, 那架中型飛機從H市的上空落,穩穩地落在了機場上。
彼時天已經蒙蒙亮,H市的九月份跟盛夏一樣,不過空氣質量相較于帝都卻好得太多了。
聶長生盡管渾像被拆開再重新組合一樣痛疼難耐,可到底還保持著頭腦的清醒,雖然這個時候的清醒,無異于是對他的凌遲。
“我想見鴻梧了。”鉆了出租車后座,聶長生已經沒多力氣了。
“那熊小子有什麼好見的。”莊凌霄不滿地嘀咕著。
“你答應過我的……”聶長生勉強睜開一條眼,出生氣的眸子。
“今天是星期三,他還住校,你要去學校?”莊凌霄聳了聳肩,“哦,對了,白初雪擔任他的班主任,你要不要先跟聊聊,了解了解一下那小子在校的況?”
提起白初雪,聶長生自然而然想起了高長川,半年前他離開H市時,高長川剛剛晉升為爸爸,白初雪為他誕下了一個兒,半年過去了,他們一家三口一定過得很幸福滿了。
然而多年前,也曾是一家三口的摯友,卻與他已經相隔了。
當初有人刻意在賀鴻梧的跟前重提賀蘭山的舊事,致使年憤恨難平,糾結于親與恩之間的分,不知道哪一方更重要,哪一方更可恨,不想年陷兩難的抉擇之中,當時的聶長生正被千萬縷的困局所束縛,來自于莊凌霄家族的施,又無法擺卞教授挾恩他參與基地里違法的人實驗,只好遠走他國,黯然離開了這片他深著的土地。
因為已經買下了那家私立學校,莊凌霄現在的份還是學校的董事長,手上當然掌握了關于賀鴻梧的一切向了,只是他一點也不愿意將年這半年發生的巨大轉變告訴聶長生,如果讓聶長生知道了賀鴻梧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變優秀了,了,可靠了,不再像從前冒冒失失沒心沒肺整日只知道玩鬧泡妞的家伙了,聶長生一定會馬上要求去學校見那個胎換骨的年了吧。
盡管如此,出租車還是在實驗學校的門口停了一下,高厚的校門堵住了校的景,聶長生看著空曠的前路,最后化作了一聲輕嘆,莊凌霄適時地讓司機掉轉車頭離開了。
雖然聶長生想回的是醫院分配的新公寓,可司機為了賺取更多的車資,還是把車開到了莊凌霄提到的別墅區,住在那里的人一般都擁有名貴的轎車,一般不會打的,不過他是在機場上拉到客的,要是把客人送到了這里,說不定還能得到一筆小費呢。
抵達目的地后,司機果然得到了一筆不菲的小費,可是他也沒見有多高興,因為乘客打賞給他的歐元,司機還是第一次見識了歐元是長這個樣子的呢,心里不停地打鼓,生怕遇上了假幣,而且還得上一趟銀行兌換,實在麻煩極了……
別墅請了家政公司的人定期上門打掃,所以就算這里好幾個月沒人住了,地板依舊潔明凈,不見什麼塵埃。
聶長生在這座別墅呆了兩天,周五一到,他就坐不住了,非要回公寓的住所,周五,H市的學校都不補課,住校的學生都會回家。
莊凌霄這兩天非常的忙碌,電話不斷,跟對方通話時,不管他怎麼掩飾神,或者低嗓音,都無法藏他憤怒的緒,好幾次聶長生聽到了他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在咆哮,然后在爭執中憤恨地摔了手機。
然而不管莊凌霄有多繁忙,他是沒有離開聶長生一步,總在平復了緒之后,又沒事人一樣的出現在聶長生的眼前,還很有心的給他做晚餐,遇上食材不夠了,他還會打電話給農家樂的老板,讓他送新鮮的食材過來。
每每這個時候,聶長生心里涌起一無名的悲哀,明明這個男人應該馳騁在更廣袤的天地里立下赫赫的戰績,偏偏因為他,甘愿自己剪斷了自己翱翔的翅膀,困囿在他的邊,做一只沒了牙齒的雄獅,被那麼多宵小之輩欺到了頭上,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彼此相的兩個人,到底是誰束縛了誰,又是誰囿了誰?
雖然莊凌霄極不愿意聶長生去見賀鴻梧,但并沒有阻攔他,四點一到,他倆就出現在了實驗中學的門口,混在門外前來接自家小孩回家的家長堆里,毫沒有引起注意。
四點二十分一到,校園的上空準時地響起了放學的鈴聲。
沒到幾分鐘,門口就涌出了一批焦急的學生,這些大多是新學期學的初一學生,剛剛告別溫室的搖籃,還沒過慣艱苦的宿生活,所以放學的鈴聲一響,便迫不及待地往門口涌出,希早早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重溫來手飯來張口的慣日子。
等門口的家長走了一半之后,熙熙攘攘的學生中,聶長生終于見到了久違了的年。
賀鴻梧正跟龔卿聊著什麼,龔卿舉起書包輕輕砸了同伴的肩膀,年并沒有躲開,也沒有回擊,只是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一份大人才有的從容。
賀鴻梧變了,像個小小的大人了。
聶長生欣喜地發現了賀鴻梧的變化,年比半年前瘦了,也高了,以前臉頰兩側還能約看得見的嬰兒,現在已經不見了蹤影,從前他跟龔卿走在一塊時,個頭還矮龔卿半個頭的,現在已經竄高了量,堪堪比龔卿矮了一點點了。
“賀鴻梧!等等我!”清亮的聲音在嘈雜的校門里顯得曲高和寡,楚穎穎背著書包在校門喊著,氣吁吁地跑過來,自從上學期結束后,兩個月的暑假里,都沒有見過賀鴻梧,打他的電話,他總說在補習,要麼就是什麼跆拳道、棋社,總之沒有一天是有空陪的。
兩個說笑著的年回過了頭,雙雙停下了腳步,等后的跑過來。
奔跑中的驀然睜大了眼瞳,目驚異地看向更遠的前頭。
兩個年不明就里,本能地順著的目往回看,臉的笑容瞬間凝固,目一眨不眨地落在那道筆直地站在車門前拔而修長的影里。
賀鴻梧嚅著雙,眼眶突然加劇了重量,依稀有什麼潤的東西從眼睫里下,嚨也一陣梗塞,他突然發了一聲凄厲震天的哭聲,了一聲“聶叔叔”,人就像一頭失控的小公牛沖向了聶長生的懷里。
年跑得又快又急,沖到聶長生懷里時,聶長生張開雙臂,摟住痛哭流涕的年,子被沖力撞得生生后退了兩步,直至后背抵在車時,才穩住了形。
在場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了相擁而泣的人上,一些認識賀鴻梧的學生還出了新奇的表,在他們的印象中,可從來沒見過賀鴻梧哭的模樣,更別說哭得這麼的驚天地呢!
賀鴻梧卻忘記了周遭的人與事,他地抱著聶長生的手臂,眼淚和鼻涕就算揩到聶長生的服里也沒關系,反正他的聶叔叔,從來都不會在這些小事上責罵他的。
“聶叔叔,你去哪兒了,我好想你!”年哭得肝腸寸斷,一邊泣一邊哭訴心遭過的苦愁,他只是到龔卿的家里接住兩天想想事而已,怎麼事想通了,高高興興地回到家,家里卻冷冷清清起來了呢?沒有熱氣騰騰的晚餐,沒有他護他的聶叔叔,就連對他橫眉冷對的莊叔叔也沒了蹤影。
他對父母已經沒了多印象,可聶長生對他的關懷,對他的期盼,對他的照顧,卻深深地刻印在心底,并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抹除了的,更不是凌駕在道德上的親可以左右的。
在他的心深,早已將這個溫和嚴謹的聶叔叔,當了他指明燈一樣的父親了。